第24章 真相

猝不及防, 陸泊言悶吭一聲,弓腰側身後退, 陸仲天順勢橫跨一步搶進辦公室內,反手鎖上門。

陸泊言一直退到辦公桌旁,單手捂着肚腹, 另一只手撐着桌角:“大哥?”

陸仲天面無表情,冷峻非常:“你該打。”

陸泊言默了默, 緩過勁來,慢慢站直身體, 見他沒有再動手的打算,從牆角的小冰櫃裏取出一瓶礦泉水遞給他, 又抽出一瓶雪碧自己開了, 一口氣幹掉大半瓶。

下班時間,樓裏的中央空調關了,辦公室裏有些殘餘的燥熱, 陸仲天把冰水握在手心,出言訓弟。

“我剛從星湖那兒來。為什麽不告訴她?”

陸泊言放下雪碧,諷笑一聲:“呵, 一年前我就說過了。結果你不是知道嗎?”

陸仲天的手一緊, 礦泉水瓶被他捏出細碎的聲音。

一年前, 夏星湖生下和陸泊言的孩子時, 他正跟導師沒日沒夜地在實驗室裏做項目,根本無暇他顧。家裏的事,還是他最後攻關成功後, 終于拖着快虛脫的腳步從實驗室裏出來,洗幹淨發馊的身體後,給家裏打電話報平安時才聽母親季安瀾提了一句。

具體的情況,家裏人怕他工作辛苦,腦子累,沒有告訴過他。但他是知道的。

陸家的醫院裏,有他的人。

所有的細節和檔案,都在那天之後一項項報上來,每一項都令他心驚膽顫。

他坐在沙發上,擡眸看向倚在辦公桌前,那個相貌身材都與自己一般無二的人,內心情緒翻湧如驚濤拍岸。

剛才,他真應該狠狠地抽他的臉才對。

陸泊言對上他淩厲的眼神,不閃不避,從旁邊的小抽屜裏摸出一盒煙,抽出一支自己點上,抽了幾口,把心裏的郁氣和淡藍色的煙霧一起,長長吐出去。

“大哥,我們兩兄弟,從小就走不同的道路。我知道,是你不想和我争,可是哥。”他偏偏頭,看他,溫和的表相剝落,眼神直白挑釁,還帶着痞氣,“即便是争,你也從來沒争過我。”

即使是雙胞胎,也有個先後長幼。在一開始,兄弟二人還沒明确分出未來發展方向的時候,長輩們考慮起婚事來,也是把陸仲天排在陸泊言前面的。自從陸仲天退出繼承人名單,陸泊言後來居上,他的份量就逐步減輕——做豪門媳,是退出核心圈子,當個富貴散人好,還是做掌權人的太太,叱咤風雲好,大家都有自己的考量。

跟弟弟相比,他确實更不适合去坐那個高高在上的位子。與其兩個人分薄陸家,造成有可能的分裂,他寧願像現在這樣。

這是他自願退出的,他認了。

至于他不甘心的事,他也确實沒有争過,只能默然。

陸泊言見他無話,卻不想就這麽放過他。在大多數事情上,他要什麽,陸仲天大多會退讓,是一個無可指摘的完美好哥哥。

可剛才那一拳算怎麽回事呢?

“哥,我該打沒錯。可輪不到你打。要打,也是星宇動手。”

陸仲天咚地一聲把礦泉水瓶墩在茶幾上,一個跨步上前揪住他扯散了領帶的領口,憤怒的冒火的雙眸對上他涼薄上望的無情眼,氣得嘴唇都在顫。

陸泊言以為他這一拳終于要落到自己臉上,眼眯了眯,卻聽他沉聲痛斥:“她有知情權。”

患者對自己的病例有直接知情權。

可是陸泊言,沒有告訴她。

或者說,他嘗試過一次,見勢不好,就退縮了。

陸泊言很光棍地就着這個姿勢微仰着頭:“你應該有全套病例的複印件吧?我上次跟星湖說完,她在醫院裏住了一年。”

他越說氣勢越盛,到後面,反把陸仲天壓過去。

“她才出來沒幾天,難道又要把她再送進去?”

“什麽是對她好的,我比你清楚。”

他一掙,把已然漸漸松了力道的手揮開,也不整理被弄皺的襯衫,叼了煙笑道:“你不是打那兒來?剛才自己怎麽不說!”

陸仲天垂到身體兩側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終是從牙縫裏擠出一句:“她只信你。”

陸泊言正要譏諷“她不信我難道信你”,陸仲天卻說了一句:“可你不信她。”

陸泊言色變,随手掐滅香煙:“你想說什麽?”

“你不信她。”陸仲天重複。

他一慣能忍,只一會兒,眼裏的火俱退了下去。

“你說過一次,星湖接受不了,于是你想緩緩,等她養好身體再說。可是泊言,那件事不弄清楚,她永遠好不了,你我都知道。”

陸泊言臉色沉郁,卻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

“她現在懷疑孩子是我的。”

“什麽?”

陸泊言雙眼一瞪。

剛才助理只查到黎影出入防疫衛生中心的記錄,卻沒想到是因為這樣。

陸仲天反而笑了出來:“也有你查不到的事啊。黎影派人在星湖的畫廊裏卧底,借着送畫的時候,取走了我的毛囊樣本。”

取毛囊樣本做什麽用,陸泊言當然知道。

盡管心裏明白夏星湖八成是把事情想複雜了,比如“大伯哥未婚搞大別人肚子,公婆竟然逼我認下孩子當親生”之類的海角論壇狗血大戲,但明知道孩子生母是誰的陸泊言仍然被這個聯想刺痛。

風水輪流轉。這下換陸泊言磨牙。

知道弟弟在想什麽的陸仲天由衷地感到了某種隐秘的快感。

陸泊言咬牙:“做了鑒定就知道不關你事了!”

陸仲天卻撇開這個問題,直接炮轟他:“造成現在這樣的局面,全都是你的錯!就因為你不相信星湖。如果你相信她,這麽兩年的時間,她早就走出來了。你應該一開始就堅定地相信她能行,一次嘗試不行就再來一次,直到她的病好了為止。而不是打着‘為她好’的旗號把所有的事都隐瞞下來,結果讓事情愈演愈烈,越變越壞。”

他搖頭:“我一直很信任你,認為你的選擇一定是對她最好的,所以從不插手。你要大家配合,我也配合了這麽久,但現在看來,你沒有這個能力。”

他無視陸泊言瞬間變得鐵青的臉色,擲地有聲:“這是我為她,也為你争取的最後機會。你不去說,我去說!你不給她治,我給她治!”說完他轉身欲走。

陸泊言沉着臉攔住他:“這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

陸仲天當即反唇相譏:“馬上就不是了。”夏星湖找了葉律師在起草離婚協議的事,他不信弟弟沒有收到風聲。

陸泊言咬牙:“我知道該怎麽做,不用你來教。”說着越過他,搶先跑出辦公室。

乘了總裁辦專用電梯往下,短短數秒,陸泊言腦子裏全是陸仲天的質問:為什麽不信任星湖?

他啞口無言。

他寧可被妻子誤會出軌,也不願把真相告訴她,确實是不信任的表現。

可真相是那麽好說的嗎?

跑出電梯,飛快上車,啓動,把車在限速內開到最快,一路回家,陸泊言的眉頭就沒松開過。

直到他站在卧室門口,看着已經換了睡衣準備休息的她單手握着門把,暗暗使勁防着他突然做什麽,冷着臉問:“你有東西忘了拿?”

他才知道,真相未必好言,他卻也扛不住星湖誤會後的冷言冷語。

“星湖。”他單腳擠進門縫,防止她一會兒把自己關在門內,無人支應,出什麽意外,“孩子的媽媽,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眼前的黑它不是黑。

陸泊言的各種隐瞞全是對星湖的愛。

盡管可能方法不太對╮(╯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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