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月九日?!
驚喜來得太突兀,邵欣欣的腦子陷入片刻的遲滞,她的動作、表情,乃至意識在這一刻統統僵住了,整個人仿佛被按了定格鍵。
她來不及坐下,就這樣直挺挺地僵在聶左身旁,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聲線因激動而微微發顫:“你是幾點生的?”
等待答案的時間不過一秒鐘,甚至更短,但邵欣欣卻連呼吸都窒住了。那種感覺就像是手裏的彩票前幾位都奇跡般地對上了,只差最後一個數字便能贏得頭獎,所以哪怕是須臾之間的開獎,都嫌太長。
聶左對她臉上那副極為複雜的神情看得似懂非懂,而當他眯起眼細究時,已不自覺地回道:“大概是九點左右吧。”
……哦耶,中獎了!!!
……邵欣欣的“命中貴人九九九”出現了!!!
一時間,無數絢爛的煙花在邵欣欣心頭“噼裏啪啦”地綻放開來,不斷升騰的光火璀璨四射,似乎一下子驅散了她晦暗的黴運,邵欣欣仿佛看到自己日後萬事順利,心想事成的美好人生!
什麽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就是!
女人恍惚交織狂喜的模樣把聶左刺激得不輕,他蹙了蹙劍眉,伸出大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邵欣欣……”
邵欣欣一度在煙火中迷亂的神思終于被自己的名諱扯回現實,她深凝聶左一眼,迫不及待地丢給他一句“你等我一下”,便一陣風似的轉身跑出餐廳。
直到邵欣欣火急火燎的背影淡出視線,聶左郁結的面色仍未舒展,只因他上一瞬居然從邵欣欣的眼中窺伺到一絲……深情?
……這女人搞什麽名堂?!
等邵欣欣去而複返時,她手裏多了一把……鈔票。
餐桌已被服務生收拾幹淨,她“啪”一聲把那疊剛從ATM機裏取出來的尚未捂熱的票子拍在桌上,霸氣地說:“聶左,你被我承包了!”
……等等,請容聶先生先冷靜一下。
Advertisement
聶左從未嘗試過被人包/養的滋味,他沉默地看邵欣欣一眼,偏冷的瞳仁裏射出一瞬審視的光,透着若有似無的疑惑與尴尬。
這女人該不會是愛上他了吧?
邵欣欣可沒功夫等他悟過來,她飛快地動了動嘴皮子,竹筒倒豆般說道:“反正你現在也沒工作,不如給我當司機吧,我先預支你第一個月的薪水!明天你跟我回教育中心簽個勞動合同,三險一金什麽的各種保障都少不了你的……”
司機?!聶左這輩子聽過最大的笑話不外乎如此。
他控制不住地抽了抽狹長的眉尾,睨了眼桌上的票子,他哂笑一聲:“你有沒有搞錯?!我很貴的!”說完,他氣宇軒昂地站起身,轉身就走。
“聶左!你別走……”邵欣欣不介意伸出爾康手,放下身段苦苦哀求:“我給你加薪……”
可聶左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大步流星的腳步連頓都沒頓一下。
果然上趕着不是辦法,邵欣欣頹喪地望着眼皮底下的票子,心房裏的煙花燃盡,徒剩一捧灰渣。
**
聶左冷着臉從餐廳出來,疾步走向停車場。邵欣欣這種無厘頭的舉動在這位冷靜沉穩的男人看來,無疑是不可理喻的,他全當自己遇到瘋子了。
就在聶左用遙控器打開車門鎖的一片刻,西褲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搖了搖頭,将方才的一幕抛諸腦後,接起電話,“何東,你這麽快就完事了?”
難得的調笑,一貫沒正形的何東卻笑不出。他把李希送到酒吧後,故意沒跟進去,只為抽空給聶左打這通這話,“有件很重要的事兒,剛才我忘記跟你說。”
聽出對方話裏的嚴肅,聶左的嗓音沉了沉:“你說。”
何東刻意壓低聲線,道:“我找人查過了,沈雯改過名,改名前她确實叫沈曉清。但她以前的事情還是完全查不到……”
……沈雯果真就是沈曉清?!
聽聞此言,聶左原本淡定從容的表情似有一瞬的怔忪。
他忽而對着手機低喝道:“卧槽!你怎麽不早說?!”下一秒,已經坐進駕駛座的男人“騰”一下步出車門,兩條大長腿一邁,便返身走回餐廳。
從停車場到餐廳不過兩百米,聶左往回走純屬出于本能。當初邵欣欣既然能叫出沈曉清這個名字,足以證明兩人的關系不一般。也就是說,想查沈雯的底,邵欣欣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
眼下,聶左的步履迅疾,目标明确,而他的腦子裏早已掀起一番天人交戰。
……他真的要給那個女人當司機麽?
月光正好,恬淡又稀薄,與餐廳外牆閃爍的霓虹交相輝映。透過落地窗瞧進去,滿是大快朵頤、語笑喧阗的食客。唯有靠窗的某張桌臺上空蕩蕩的,一位女人單手托腮,如老僧入定般呆坐在桌前,跟周遭歡快熱鬧的氣氛極不協調。
隔着層一塵不染的玻璃,聶左深凝這女人一眼。轉瞬,他微微一沉氣,推門而入,徑直朝她走過去。
聶左輕叩兩下桌角,雲淡風輕道:“邵欣欣,我改主意了。”
正陷在一片愁雲慘霧中的邵欣欣“嚯”地擡眸。
不知是男人突然殺個回馬槍令她的小心髒無福消受,還是對方那雙眼睛裏透出的光稍顯倨傲,以至于邵欣欣絲毫沒有感受到身為小老板應得的尊重。
倏忽的驚詫,她淡淡地把視線從聶左那張冷峻的臉上收回,斂眸瞅了瞅桌角那疊一直沒動窩的鈔票。
“聶先生,你在跟我玩欲擒故縱的把戲嗎?”邵欣欣莞爾一笑,利索地伸手把錢收回去一半,“可惜你現在只值五折價了!”
“……”這女人真夠狠的!
**
這一夜——
何東徹夜未歸;
聶左夜不能寐;
至于邵欣欣,她……睡得很好。
第二天一早,好不容易勉強入眠的聶左驟然被一陣急促的門鈴聲驚醒。
估計是經歷了一夜春/宵的何東想起來回家了,聶左遂赤/裸着上身下了床,不疾不徐地走過去開門。
然而,大門一開——
晃進他視線中的并非某張縱/欲過度的臉,而是一張神清氣爽的清秀面容。
不過只是一瞬間,這張精神爽利的面容上倏地飛來兩團緋紅,邵欣欣原本清澈的目光一下子蓄滿尴尬。明知非禮勿視,可她的視線還是不受控地迅速掠過男人胸前兩塊精壯的胸肌,然後又自然而然地稍稍下移視線,順帶把人家六塊結實的巧克力腹肌,以及若隐若現的人魚線也欣賞一番。
……女流氓!!!
聶左比邵欣欣足足高出一個頭,他就這樣以居高臨下的姿勢睥睨着女人一路紅到耳根子的臉,冷冷地問:“你看夠了沒?”
“咳咳!”幡然回神的邵欣欣作勢幹咳兩聲,她扔給聶左一把車鑰匙,故作淡定地吩咐:“我的車好久沒開了,你先幫我擦擦車,我們二十分鐘後出發。”
……擦車?!
聶左的困意登時煙消雲散,他揉了揉酸脹的眉宇,這才意識到一個無比悲催的事實——他要開工了。
……
上班高峰期的路況十分擁堵,可邵欣欣再也不用為堵車犯愁。此刻的她,只需悠哉悠哉地翹着二郎腿坐在駕駛座正後方的座椅上,一臉惬意地……啃面包。
司機後面的位子通常是老板的專屬位,也是最安全的,所以上車的時候,即便聶左已經十分紳士地把副駕駛一側的車門拉開了,但邵欣欣還是特意繞到後排坐上王位,以顯示她小老板的地位和威風。
對于她那點小心思,聶左報以一聲冷嗤。
“邵欣欣,你在車上能不吃東西麽?”聶左不喜歡車裏有食物的味道,更受不了眼睜睜地看着女人手裏的面包渣一個勁兒的往下掉。
……到底誰是老板啊?!
邵欣欣一擡眸,就在後視鏡裏對上一雙桀骜的眸子。就是這麽一瞬不經意的對視,她不得不承認,聶左的眼神讓她很不舒服。
因為那雙眼睛……太冷,亦太利。
她老老實實地收起剩下的半個面包,嗽了嗽嗓子,挑眉回道:“以後請叫我‘邵老板’。”
聶左稍事适應了一下這個嶄新的稱謂,面無表情道:“邵老板,我事先聲明,我給你開車沒問題,但我不會跟你簽什麽勞動合同的。”那種東西讓他有種簽署“賣身契”的不祥預感。
雖然男人的口氣一點不像在跟上司說話,但“老板”的稱呼令邵欣欣頗為受用,她大喇喇地說:“簽不簽随你,總之我會按時給你發工資的。”反正兩人就住對門,諒他也搞不出什麽幺蛾子。
聶左真沒把那點工資看在眼裏,他話鋒一轉,條件又來了:“還有,我不坐班。”
“成,你只要能做到随叫随到就行了!”對于自己生命中的貴人,邵欣欣很好說話。
“……”聶左真懷疑自己是不是該掬一把辛酸淚了!
聶左對B市的道路不太熟悉,不過在導航的協助下,不出二十分鐘,他便穩穩地把車停在教育中心門口了。
瞥一眼邵麗雲教育中心的招牌,聶左玩味地眯了眯眼,原來邵欣欣還真勉強算得上是個小老板。
就在他暗忖的間隙,邵欣欣已經步出車門,她清淺地丢來一句:“小聶,記得下午三點半來接我!”
……小聶?!
聶左的唇角勾起一抹戲谑的弧度——
這世上恐怕只有邵欣欣這個女人敢不把他當做一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