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聶左接到邵欣欣的電話時,正在研究趙氏近幾年的財務報表。

他的視線剛好落在年報末端姚淑萍的簽名上,就聽到邵欣欣急赤白臉地說:“季甜甜被人綁架了!”

聶左握着手機的手隐隐一僵。

沒給他反應的時間,邵欣欣的語速飛快:“你在哪裏?我要幫姚淑萍一起找甜甜……”

“我馬上過來。”聶左說完,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個工工整整的簽名,才“啪”地合上筆電,轉身出了門。

轎車在公路上疾馳,聶左緊蹙着劍眉,眉心凝結着一片陰郁。

事情,恐怕沒那麽簡單。

……

聶左去教育中心接上邵欣欣,直奔姚淑萍的住處。

還是窄而擠的老巷,還是散發着陳腐氣息的低矮房屋,還是鐵鏽斑斑的大門,這裏的狀況邵欣欣很熟悉,聶左始終不曾舒展的眉宇卻是又緊了緊。

邵欣欣對他微變的表情并不感到奇怪,她第一次按照地址找到季甜甜家時,也是這般驚訝的表情。

大門沒鎖,她輕輕一推,就開了。

聶左不動聲色地跟她進了屋。

兩人的腳步都有一片刻的僵滞。

并不寬敞的客廳裏只能用“淩亂”一詞來形容,衣服、報紙散落滿地,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而姚淑萍就癱坐在這堆雜物之中,面容呆滞,頭發蓬亂,那張比實際年紀蒼老不少的臉上全是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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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玄關處傳來動靜,她“嚯”地擡頭。

在看到邵欣欣和聶左的須臾,她眼裏剛升起的那瞬希望的光,便一下子熄滅了,又恢複了渾濁帶淚的眼睛,“我還以為是甜甜回來了……”

邵欣欣看得心裏發酸,快速梳理了一番頭緒,她走到姚淑萍身邊蹲下來,問:“你們還有什麽親戚嗎?或者是甜甜的同學?說不定她和同學在一起。”

姚淑萍指了指扔在地上的電話薄,絕望地搖搖頭,“能聯系的人我都問過了,沒人看到甜甜。甜甜這孩子懂事,無論去哪兒都會提前跟我打招呼,她今天說去找你,可出了門就沒回來,手機也關機了。”抹了把眼淚,姚淑萍哆嗦着嘴唇補充說:“甜甜肯定是被綁架了。”

“這……”所有的可能性都被堵死,邵欣欣有點沒了主意。

“報警。”

一直不發一言的聶左突然沉聲說道。說這話時,他眯起了狹長的眼尾,睨了眼地上散亂的報紙。眼皮子底下這片看似雜亂無章的舊報紙,其實都有個共同點——

報道的內容統統都有關趙氏破産的消息。

被開除的趙氏前高管為何如此關心老東家的消息?

姚淑萍又為何一口咬定女兒是被綁架了?

種種,是巧合,還是蓄謀?

不知是被聶左沉冽的嗓音吓到了,還是姚淑萍另有所思,她的心髒狠狠一顫。一瞬間,她的目光變得驚悚,變得慌亂,變得複雜異常。

而這目光,正是看向聶左的。

“不行!不能報警!”她幾乎是脫口而出,語調激動,且尖利。

邵欣欣看了看魂不守舍的姚淑萍,又轉過頭瞅了瞅面色略沉的聶左,深感……無解。奇怪了,聶左出的确實是個好主意啊,哪有人丢了孩子還堅持不肯交給警方處理的?!

除非……

“除非你知道是誰綁架了季甜甜。”聶左就這樣用淡然的口吻對姚淑萍說。

明明是句不輕不重的話,卻激得客廳裏的氣氛陡然詭異起來,好像在本就漾起波瀾的湖面上,又重重地投入塊大石,頃刻間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失去,是恐懼的。

然而比失去更恐懼的,是明知最重要的東西被什麽人奪去了,卻素手無策。只因,那人,比她厲害,比她狠毒,比她更有勢力。

別說姚淑萍整個人猶如被電擊了般劇烈地顫抖了一下,這下就連邵欣欣都不能不驚訝了。

她完全顧不得觀察姚淑萍此刻的反應,只錯愕地仰着臉,死盯着聶左,恨不得扒開他那張英俊的皮囊看個清楚。

……這男人是神探上身的節奏?

邵欣欣琥珀色的瞳仁裏,只剩……錯愕。她的腦子裏鬼使神差地閃過一念,荒唐到令她不敢相信的一念——

難道,聶左知道什麽她不知道的?

不可能啊,他就是她的司機而已,還是她給了聶左一份工作。職業的暗示性很強大,以至于某個詭異的錯覺僅存在了區區半秒,便被邵欣欣的理智狠狠揮去了。

就在這時,客廳裏響起一聲痛苦的呻/吟。

姚淑萍捂着胸口的位置向後倒下去。

邵欣欣慌了,趕緊收回神思,一伸手撐住她的背,“你不舒服?”

她就着邵欣欣的力氣,緩緩挪向沙發,含混不清地說:“藥……床頭櫃裏有……藥。”

“我去拿。”聶左健步朝卧室走去。

姚淑萍的卧室十分狹小,聶左稍一環視,便看到了窗下有個小床頭櫃。櫃子有兩層抽屜,邊緣的棕色漆層有些脫落,露出毛糙的木邊。

抽屜裏的東西不少,聶左迅速翻了翻,藥瓶沒找到,倒是摸着個信封。白色信封的右下角印着個Logo,就像是所有公司的官方信封一樣,再普通不過。

但,他的手,他的眸光,随即頓住。

因為那個Logo是趙氏的。

遲疑片刻,聶左把信封對折,塞進西褲口袋裏,然後從下層抽屜裏找到了一瓶速效救心丸。

姚淑萍吃了藥已無大礙,只是臉色依舊蒼白不已,她緊攥着手機,老僧入定般呆坐在沙發裏。那架勢倒真有幾分像是在等綁匪的勒索電話。

邵欣欣不放心就這麽離開,畢竟季甜甜曾是她的學生,又是在離開教育中心之後失去聯絡的。她嘆了口氣,索性一屁股坐到姚淑萍身邊,陪着她等那通不知何時會響起的電話。

幹等着不是辦法,聶左微微一沉氣,說:“我去附近找找。”

“嗯。”邵欣欣應了聲。

直到聶左掩門離開,姚淑萍才問:“邵老師,這男的是你男朋友?”

姚淑萍見過聶左兩次,一次是季甜甜闌尾炎入院,一次是在超市,他都是和邵欣欣在一起。倆人看起來般配,舉手投足間又透着某種難以言喻的默契,落在旁人眼裏,自然是男女朋友。

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形容她和聶左的關系,邵欣欣下意識地紅了臉。

“額……”她吱唔了一下。

這聲吱唔不過一剎那,卻蘊藏着邵欣欣百轉千回的複雜感覺,這感覺有甜蜜,有羞赧,亦有一絲絲的……怦然心動。

但她很快說出口的話倒是清朗簡潔:“不是啦,聶左是教育中心的員工。”

員工?姚淑萍浮腫的眼睛裏掠過一瞬濃烈的疑惑,卻沒再說話。

**

聶左開着車把附近的網吧和小店挨個轉了個遍,壓根沒見着季甜甜的人影。想想也是,像她這種品學兼優的乖乖女怎麽可能流連街頭呢。

聶左徐徐把車停在路邊,從西褲口袋裏掏出了那個信封。

打開,閱讀。

他的眼睛漆黑而銳利,目光深湛,落在字裏行間,不覺蒙上了一層霜雪。

信,是恐吓信。

只有寥寥十個字:如果管不住嘴,禍及全家。

普通的A4紙,電腦打字,匿名,無跡可尋。

唯一的線索只有這個帶着趙氏Logo的信封。

既然發信人毫不掩飾地用了趙氏的信封,只能證明——有恃無恐。而且想必姚淑萍對于此人的身份,心知肚明。

也難怪她一口咬定季甜甜是被人綁架了。

确切地說,綁匪就是發信人。

可這人是誰?

姚淑萍又掌握着什麽不能說的秘密?

是否與趙氏的破産案有關?

聶左屈肘撐在窗棱上,摸了摸鼻子,思忖。

按照趙宗生的說法,姚淑萍是因為涉嫌做假賬,在一年前被開除的。可今天在聶左仔細核對趙氏的賬目時,他發現,所有經姚淑萍簽署過的財務報表均無任何異常,反倒是她被開除後的賬目有些混亂不清。

也就是說,問題很可能根本不是出在姚淑萍身上。

商場如戰場,聶左自己也是商人,對于企業的運作,他了如指掌。抽絲剝繭的一分析,他隐約意識到什麽,深邃的眼中有一縷寒芒掠過。

……

約莫一個小時,聶左回來了。

他手裏多了袋外賣。

他沉默着看了邵欣欣和姚淑萍一眼,兩個女人還保持着他離開時的坐姿,顯然,事态毫無進展。聶左把外賣袋放在餐桌上,不疾不徐地把裏面的餐盒拿出來,依次打開。

他朝邵欣欣一挑眉,“你們先吃飯。”

男人那麽自然而然的動作和語氣,配上這副清冽沉冷的模樣,實在有些違和,卻是令邵欣欣焦躁的心情無端蕩了蕩。

其實她根本沒胃口,估計姚淑萍也吃不下去,但聶左的體貼,讓她的心……很暖。

然而,邵欣欣還來不及消化心頭蕩漾的這絲甜暖,一陣猝然響起的敲門聲便生生打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咚咚咚”的聲音如此突兀,如此刺耳,屋內的空氣瞬間凝滞了。

三個人的呼吸也全窒住了。

……該不會是綁匪上門了吧?

邵欣欣吓得一激靈,頓覺眼前的景象比電影裏演得還緊迫,還驚恐。

“我去開門。”聶左沉聲道。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小聶夠不夠Man啊~~

明天要請假一天,又要飛了,累哭~~星期一争取更大肥章哈~

求雞血!!!跪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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