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離開會所,聶左驅車返回水榭佳苑,路上,他撥了通越洋電話。
“媽,我這邊出了點狀況,不能回去給你和爸爸慶祝結婚紀念日了。”聶左淡聲說。
喻可薇沉默了一瞬,不悅地問:“趙宗生的事兒有那麽重要麽?你是不是不準備回來了?你的公司怎麽辦?”
連珠炮似的問題逼得聶左有些頭疼,他揉了揉太陽穴,“我會回來的,只是現在不行。公司的運作你不用操心,我每周都有和董事會開視頻會議。”
他的話音剛落,手機裏只剩下一片忙音,喻可薇直接挂斷了電話。
紐約和B市有時差,喻可薇一大早就接到這麽通電話,心情可想而知。人家都說養兒防老,她這個兒子倒好,出息不小,就是一天到晚不着家。她心裏一陣郁結,想着恐怕是該給聶左找個對象,收收他的心了。
聶左一進門,就看到客廳的地上擺着個大行李箱,邵欣欣正蹲在地上往箱子裏塞東西。
聽到玄關處傳來動靜,邵欣欣的動作頓了頓,她仰起頭,笑着問聶左:“你怎麽臨時改主意了?你家裏的事兒處理好了?”
“嗯。”聶左不鹹不淡的應了聲,他指着滿滿當當的箱子,跳轉了話題:“我們不是就去香港一個星期麽,你确定要帶這麽多東西?”
“反正有你幫忙提行李啊!”邵欣欣大言不慚地說完,她突然猛地一拍腦門,又補了句:“對了,你有沒有旅行轉換插頭啊?還有我的洗發水、沐浴露沒地方擱了,能不能放在你的行李裏……”
……真是夠了!
聶左抽了抽眉角,他忽然有點後悔自己的決定了。
**
即日啓程。
一共十五對學生和家長參加夏令營,團長是邵欣欣,教育中心的随行老師是吳菲,還有行政助理小瓊,一行數十人浩浩蕩蕩地登了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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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音777客機扇動着巨大的翅膀沖上雲霄,很快隐匿在雲層之上,平穩翺翔。
萱萱不像其他小朋友那麽興奮,她的性格本就內向,這會兒像個娃娃似的一聲不響地窩在座椅裏,只有一雙澄亮的大眼睛時不時轉動兩下,讓人看起來知道是只活的。聶左耳朵上戴着耳機,手裏拿着份財經周刊,漫不經心地看着,那姿态要多慵懶有多慵懶。邵欣欣坐在萱萱和聶左中間,左右兩邊都極安靜,她正好樂得清閑,閉眼假寐。
迷迷糊糊中,有人推了推她,“邵主任。”
她“嚯”地睜開眼,看着不知何時從後排走過來的吳菲,“怎麽了?”
聶左的座位靠過道,吳菲此刻就站在他的座位旁,她稍一探身,便擦着聶左的肩膀把一個文件夾遞給了邵欣欣,“這是這幾天的行程表,給你一份吧。”
邵欣欣已經有一份行程表了,但好像被她扔在行李箱裏了,所以她也沒多想,随手接了過來,“嗯,謝謝。”
吳菲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轉身走了。
然而,在她轉身的一瞬間,聶左微微蹙了蹙眉,他分明感覺到一束帶着探尋意味的眸光從他的臉上一掃而過,那麽波瀾不驚,又那麽意味深長。
他極快地擡眸,卻只看見吳菲的背影。碎花長裙,白色無袖雪紡襯衫,一抹再平常、再普通不過的背影。
但他知道,那束目光,來自這個女人。
聶左本能地聯想到上次在教育中心吳菲用英語試探他的情景,他的眉宇間轉瞬凝起一團郁色。聶左眯着眼睛在腦子裏梭巡一番,最終确定他不認識,亦沒見過吳菲。
他用手肘杵了杵邵欣欣,狀似随意地問道:“剛才那位老師是教什麽的?”
邵欣欣的視線落在手裏的行程表上,她連頭都沒擡,直接回道:“你說吳菲啊?她是教英語的。她是我媽朋友的女兒,以前在美國留學過一段時間……”
……美國。
聶左的眸光一黯,輕易捕捉到這個關鍵詞。
邵欣欣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的手隐隐一僵,猛然轉過頭看着聶左,壓低嗓音問:“你不會是對吳菲有意思吧?”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聽到聶左主動提起某位異性。
呵呵,聶左忽而笑了。
邵欣欣抛出的這個問題,以及她急赤白臉的模樣,落在聶左眼裏都頗為有趣。他似乎嗅到某種若有似無的深意,哦不,是醋意。聶左這男人的屬性偏賤,否定的回答眨眼間就被他吞回肚子裏,他的心情甚好,偏想招惹邵欣欣一下。
于是,他扯了扯嘴角,不答反問:“如果我是對她有意思呢?”
邵欣欣的呼吸一窒,一種莫名的委屈忽地湧上心頭,說不清道不明的,憋得她難受。她索性一挑眉,用那張不饒人的嘴把自己的複雜情緒統統宣洩了出來:“聶左你別做夢了,吳菲有男朋友了!據說對方是個高富帥,人倆可是奔着結婚去的,你瞎搗什麽亂呢。你說滿大街都是單身婦女,你喜歡哪個不好,幹嘛非看上個有主兒的啊?人活一世要懂得積德,玩斷別人紅線這種缺德事兒是絕對不能幹的……”
……好了,算他什麽都沒說。
聶左掏了掏耳朵,阖上了眼睛,嘴角那絲笑意卻是更盛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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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方面對接的是一間國際學校,除了本港的學生外,還有幾名混血和外國學生,跟B市來的小朋友全程英文交流,一起做游戲,參觀博物館、天文館等等,活動豐富多彩,一衆家長對教育中心的安排十分滿意。
晚上一行人下榻在位于銅鑼灣的某五星級酒店,各位家長負責照顧自己的孩子,吳菲和小瓊住一間房,因為只多出聶左一位男性,所以他自然可以獨享一套标間。
不知是白天玩累了,還是奇怪的小心思作祟,邵欣欣一整天都有點提不起精神,晚上幫萱萱洗完澡,哄她睡下之後,邵欣欣一個人站在窗前……發呆。
透過落地窗,可以看到時代廣場,鱗次栉比的摩天大樓即使在入夜時分依然燈火通明、霓虹閃爍,和B市的繁華夜景并無兩樣。但越是這般令人眼花缭亂的璀璨夜景,越是襯得人心寂寥,空落落的。遠處錯落有致的街燈很快迷了邵欣欣的眼眸,她眼前似乎出現了許多幻影,聶左的,吳菲的……人影綽綽糾纏得像她此刻的心緒一般混亂。
來香港兩天了,她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除了聶左在飛機上特別提到吳菲之外,吳菲對聶左的态度貌似也有些不對勁。比如抵達酒店當晚,吳菲逐一給大家發房卡,而發到聶左時,她的動作明顯僵了僵;又比如今天下午吳菲去給大家買咖啡,邵欣欣開出的單明明是二十杯拿鐵,但她卻唯獨給聶左買了一杯黑咖啡……
她是怎麽知道聶左偏好黑咖啡的呢?
女人是敏感的,一旦嗅到某種怪異而微妙的味道,便會寝食難安。這味道就像是醋壇子被打翻了,一鍋醋在火上用猛火煮着,不斷沸騰,再沸騰,味道随之愈來愈濃烈,直到酸味彌漫至整個心房。
沒錯,吃醋,是最誠實的表白。
就在邵欣欣糾結到死去活來的一片刻,房間裏的座機突然響了。
怕吵到萱萱睡覺,她趕緊小跑過去接電話。
廣東腔十足的國語從聽筒另一端傳來,是酒店服務臺的值班小哥:“邵小姐,有位先生在大堂給您留了張便條,您方便下來取一下嗎?”
先生?便條?
邵欣欣愣了愣,随即回道:“哦,我馬上下來。”
就是這麽一通普通的電話,卻足以牽動邵欣欣的某根神經,她隐隐猜到這位先生是誰了。她連衣服和鞋子都顧不上換,直接穿着一套純棉休閑裝,腳上趿拉着酒店拖鞋就跑出了門,一路跑過安靜的走廊,一路跑過一扇扇緊閉的房門,然後乘電梯下樓。
電梯門“叮”一聲在一層打開,她這才放緩腳步,粉飾掉先前的急切,不疾不徐地走向前臺。
她從前臺小哥手裏接過便條紙,急不可待地打開看了看。
上面只有一個時間,一個地點。
十分鐘後見,波斯富街,池記。
什麽鬼東西?邵欣欣匪夷所思地撓了撓頭,問了前臺小哥才知道,池記是一間道地的雲吞面館,就在時代廣場對面,從酒店走過去剛好十分鐘的路程。
……吃個宵夜怎麽搞得跟特務接頭似的啊!
不過聶左這招倒是蠻有創意的,邵欣欣不由抿嘴笑了笑,心裏某個窒悶的角落随之清爽了些許。別說她的肚子還真有點餓,反正目的地就在附近,她索性穿着這身行頭走出了酒店。
晚風拂面,夾雜是潮濕的海味,邵欣欣一路哼起了小曲,她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就這樣為一個男人……患得患失了。
殊不知,池記的招牌已經近在眼前了,她的腳步卻生生頓住。
轉角處的一對男女登時攫住了邵欣欣全部的注意力。
路燈下,那抹颀長的身影是聶左沒錯,而他身旁竟然有個女人。
那女人分明是——吳菲!
邵欣欣捏着手裏的便條紙,整個人陷入一時的怔忪。
……聶左這是鬧哪出?
作者有話要說:還差3000字就爬完這周的榜單了,所以今天很晚很晚的時候還會有一更,如果妹紙們等不了就先睡啊,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