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接下來的事情，寧陸離幾乎是在恍惚中度過。

因為發生的一切，都同他以為的幻覺一模一樣。

顧茂行把他拉起來帶去換衣服，出來之後突然下暴雨，錄制提前結束。

唯一不同的是，陳光把他送回家裏後，寧陸離因為有些心神不寧，沒有主動讓他去節目組那邊問問情況。

陳光才走到門口，卻又想起什麽轉頭問到：“要不我還是去節目組那邊看看，确保他們不會亂剪片子。”

陳光心思缜密，做事向來周全。下午發生意外的時候，他在旁邊全程親眼目睹，不過卻只字未提，全當沒有發生過這件事。

對于恐同的寧陸離來說，錄制時發生的意外估計能讓他恨不得當場失憶，陳光自然不會主動去撞槍口。

他本來以為寧陸離會要求他去節目組看看情況，沒想到對方卻不知道在想什麽有點心不在焉，一直都沒有提這個事情。

寧陸離沒想起來，陳光只能提醒他，免得事後被反應過來的寧陸離責備。

再更深一步思索的話，寧家要是看到恐同的寧陸離，和一個男人親到一起，還被剪成宣傳片到處亂放，會不會暴怒找公司質問。

到時候，第一個倒黴的估計就是他這個照顧不力的經紀人。

寧陸離看了看陳光，有點想反着來，驗證一下那段幻覺的問題。

話才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怕自己的反常會吓到陳光。

陳光被吓到是不要緊，關鍵在于他有家裏的聯系方式，方便在寧陸離有什麽緊急情況的時候，第一時間通知寧家人。

這種情況寧陸離要是漠不關心的樣子，陳光估計要通知家裏說他得了失心瘋。

想想家裏那群對自己過度關心的親人，知道這事後會有的反應，寧陸離打了個冷戰，覺得還是不要胡鬧。

不過是幻覺而已，沒什麽大不了。

“這樣最好不過了。”寧陸離擺擺手，示意陳光去忙。

“這事包我身上了，你在家安心等着就好，有結果了我電話你。”

寧陸離一直說服自己那不過是幻覺，接下來等待的時光也有些難熬。

果然，在相同的時間陳光的電話打了過來，說的話也幾乎是一模一樣。

寧陸離本來就是個性格沖動的人，事情實在是太詭異了。

他放下手機，直接就開車出門，前去印證心裏的想法。

剪輯室裏依舊只有顧茂行一人，而看到那細節都分毫不差的片花時，寧陸離只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究竟是時光倒流還是擁有了預知的超能力，我要不要去拯救世界，寧陸離站在了人生的分叉口，體內沉寂已久的中二之魂熊熊燃燒。

這個抉擇實在是太艱難了，寧陸離的唯物主義價值觀還在接受着翻天覆地的改造，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久久沒有開口。

宣傳片花的播放已經停了下來，剪輯室裏很安靜。

安靜得讓顧茂行覺得有些不對勁，以寧陸離的性格，看到這片花怎麽會這麽淡定。他已經做好準備被寧陸離臭罵一頓，卻發現如此風平浪靜。

沒想到，寧陸離只是很淡定的回頭問：“這片花是怎麽回事？”

“今天拍攝不是因為下雨中止了嗎，鏡頭不多，找不到什麽爆點，導演就只能把我倆的鏡頭拿出來用了。”顧茂行直接把鍋甩給了導演，一點都不留情。

“爆點？你不是不喜歡這種炒作方式的嗎？”

顧茂行的唇角微揚，抑制不住地笑了起來。他沒有想到，這些年來寧陸離不管在什麽地方，只要看到他，掉頭就走，可是卻還在關注着他。

不然，寧陸離怎麽會知道自己從不用這類方法炒作，如果他真的是讨厭自己到了極致。以他的性格，那是連網上關于顧茂行這三個字的新聞都不會去點開的。

寧陸離看着顧茂行笑得滿臉春意盎然地樣子，一臉莫名其妙：“有事說事，別笑得這麽滲人。”

要是被顧茂行的粉絲，聽到寧陸離這麽形容被她們譽為價值千萬的笑容，大概要當場表演手撕活人。

顧茂行收起笑意：“你也知道，這最佳拍檔實際上的制作人是我。不瞞你說，第三季籌備的時候不少投資人不太看好，紛紛撤資。現在我的全部身家都壓在了這第三季上，要是一開始熱度就沒起來，之後事情就有些麻煩……”

這些當然都是顧茂行信口胡謅的。

不過他表情嚴肅正經，寧陸離在娛樂圈混了那麽多年，一直專心搞音樂也沒接觸過這些什麽投資之類的事情，他馬上就信了。

“你的意思是，為了你的全副身家，讓我配合你炒西皮？”

“恩。”顧茂行點頭，”這次運氣不好，剛好碰上同性婚姻合法化和兩個影帝登記的大新聞，這宣傳片花沒點爆點的話，放出去連水花都激不起半點。”

寧陸離看着顧茂行眼中的乞求，毫無人性地果斷拒絕：“不要，我跟你很熟嗎？關系很好嗎？你破産關我屁事。”

顧茂行破産，天大的笑話。

破産了就得回家去繼承顧伯伯手裏的億萬家産，是挺可憐的，呵呵。寧陸離心裏翻了個白眼。

“……”

寧陸離看着顧茂行的神情黯淡下來，卻依舊狠心說：“這亂七八糟的片子，給我重剪……”

這句話還沒說完，熟悉的天旋地轉感再次到來。寧陸離心裏慘叫一聲，不是吧，又來！

寧陸離回過神來的時候，直接睜開了眼睛，果不其然，還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唇上依舊是柔軟的觸感，依舊是那場大雨。

陳光離開的時候，依舊問寧陸離要不要去節目組那邊打個招呼，把那些片段剪掉。

随口把陳光打發走以後，寧陸離坐在沙發上，思考人生。

好在他平日裏除去寫歌聽音樂外，最大的愛好就是看電影和在終點網上看小說，這種套路接受起來也挺快。

寧陸離很快地放棄了自己的唯物主義價值觀，開始分析自己現在的處境。從他浩如煙海的電影和小說知識庫中，可以總結出現在的情況應當是類似人生倒帶系統。

如果不滿足某些條件，或者觸發某些變量的話，人生就會倒帶到存檔點。

存檔點，自然就是白天錄制發生意外的那一刻。

而從每次倒帶的時間段來判斷，變量應該就是在那個剪輯室了。雖然無法推斷出是什麽變量會導致倒帶，但直接不去剪輯室不就萬事大吉。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不去不就得了。我真是個天才。

寧陸離懷裏抱了個抱枕，喜滋滋地在寬大的沙發上滾了一圈，覺得事情完美解決。

反正有陳光在，顧茂行應該也不會那麽不給面子地強行放出那不知所謂的宣傳片花。

寧陸離完全不想去分析那個詭異的存檔點，也不像追究人生倒帶的原因。這種超自然的力量，凡人的思維是無法理解的，大概就是老天的一個惡作劇。

何必非要追根尋底，沒看恐怖片裏那些人，就是因為凡是都要找個源頭，才會領便當嗎。

等到陳光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寧陸離直接全權委托他處理此事：“我懶得出門了，讓他們別亂剪就成了。”

“可是節目組說制作人挺重視這次宣傳的，希望和你當面談談……”

“行了，我知道制作人是顧茂行。他這人看着兇，其實挺好說話的，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就直接跟他把我的意思說清楚就行了。”

陳光覺得今天的寧陸離挺奇怪的，他做事向來是身體快過大腦的人，有什麽都是恨不得直接自己出面怼。

為了寧小公子這個性格，陳光不知道掉了多少頭發。

為什麽今天要他本人出面了，寧陸離卻不願意。關鍵在于，現在的情況陳光根本搞不定。

顧茂行哪裏是好說話的人，圈子裏的人都知道他作風強硬，決定了的事情就很難改變。

沒辦法，他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勸寧陸離：“小寧，這事要不還是你自己來溝通會比較好一點，節目組這邊說今天素材太少……”

寧陸離本就因這莫名其妙的一天，心裏有點窩火，他脾氣一上來，說話又開始不過大腦。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顧茂行不順眼，錄節目的時候忍忍就算了，現在休息時間了，誰要看他那張臉啊。”

說完，他就直接把電話挂了。

“……”

電話那邊的陳光一臉尴尬，看向了旁邊的人。

他昨天手機摔碎屏了，臨時拿了他爸的老人機頂上。衆所周知，老人機都有一個特性，聽筒聲音特別大，大到旁邊的人能把寧陸離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現在的情況是，站在陳光旁邊的人是顧茂行。

氣氛有些尴尬，陳光僵硬地笑了笑：“顧老師，抱歉啊，小寧這個人就是嘴上兇，你別往心裏去。”

顧茂行臉上表情并沒有什麽變化：“我知道。”

他心裏卻是有些黯然，小離就這麽不想見到自己，事情或許真的一點挽回餘地都沒有。

顧茂行的心，慢慢沉下，直到那深不可見的深淵。

這邊的寧陸離，完全不知道那邊發生的事情，他只知道，熟悉的天旋地轉感再度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