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寧陸離下來的時候, 在走廊上碰到了顧茂行。

“寧寧, 你要出去?”

寧陸離知道他在擔心什麽, 昨天的事情, 不止吓到了他,也吓到了顧茂行。

“不是,我約了祝佳佳,就在酒店咖啡廳。”

顧茂行點頭,沒有再說什麽。他開門進房間,要關門的時候又叮囑一句:“要出去的話, 打電話給我。”

“知道了知道了。”寧陸離擺擺手, 坐電梯下樓。

祝佳佳已經等在咖啡廳裏, 她撐着下巴,目光落在中央的鋼琴師身上。

寧陸離走過去坐下:“佳佳, 來這麽早?”

他和祝佳佳約的是八點,現在才七點五十,她就已經到了。

“嗯, 剛好在這附近,沒事幹,就直接過來了。我自己點好了, 挂你房間賬上了哈。”

兩人關系好,當然不會在意這點小事情。寧陸離看了一眼擺在她面前的杯子,萬年不變的美式咖啡。

寧陸離:“還喝這個?”

祝佳佳一愣, 垂下眼睛:“習慣了。你約我出來, 有什麽事?”

祝佳佳也不傻, 寧陸離這邊忙着錄制,第二天就要回國,現在把她約出來,肯定是因為昨天晚上吃飯時候的事情。

老朋友之間,說話不必顧忌太多。寧陸離開口直接問:“當初顧茂行做了什麽,你對他意見這麽大。”

”……“祝佳佳猛地擡頭,看了寧陸離一眼,“這個不是很明顯嗎,和姜禹萱有關。搶自家兄弟的心上人什麽的,我最看不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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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陸離根本就不信,他雖然情商有點低,但是對祝佳佳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還是很了解的。

祝佳佳爽朗又大氣,不是小心眼的人,她昨天那樣針對顧茂行,肯定是有原因的。

寧陸離:“這兩天,我把當年的事情回憶了一下。我和顧茂行鬧翻之後,你明明還來勸過我和他和好的。”

祝佳佳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她眉頭猛地皺了一下,卻沒有開口。

“姜禹萱的事情,昨天吃飯的時候也算是澄清了。你依舊針對他,我知道是因為我,可到底是為什麽?”

祝佳佳終于開口:“在你心裏,顧茂行是不是你最親近,最信任的人。”

“不算家人的話,十年前是的。現在……”寧陸離猶豫了一下,“現在似乎也差不多,你也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們鬧得那麽僵。”

祝佳佳神色有些松動:“以前那件事,你忘了嗎?”

“什麽事?高中時候的?”

“就是……你七歲時發生的事。”

寧陸離整個身體都繃緊了:“我忘了。那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祝佳佳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不,你沒有忘。”

寧陸離有些不滿:“我自己的事情,我還能不知道?你別說這些有的沒的,先回答我的問題。”

祝佳佳卻很堅持,她把手擡了起來:“作為朋友,握個手不為過吧?”

寧陸離直接握緊她的手,搖了搖,挑眉:”怎麽樣。”

祝佳佳抽出手:“在歐洲貼面吻只是個禮節問候,你知道的吧。老朋友見面,問候一下?”

“……”

寧陸離看見祝佳佳直接站起來,作勢欲走過來。他只是想一想那個場景,就覺得渾身寒毛直豎,只能認輸。

“停,你贏了,我認輸。”

祝佳佳本來也只是試探,見寧陸離承認自己還有陰影,就直接坐了回去:“你依舊沒有走出來,所以我不能告訴你那件事情。當初因為我的錯害你遭遇那些,我不想讓你再陷入那種狀态中去。”

寧陸離眉頭緊鎖:“我都說了,那事跟你跟顧茂行都沒關系,你們為什麽都争着搶着要背這個鍋。你們忘掉那天,不好嗎?”

“忘記,怎麽能那麽容易忘記,那個夏天……”

那年,那個夏天。

顧茂行,寧陸離,祝佳佳都只有七歲。

那剛好是暑假,寧家給寧陸離找了個家庭教師,專門教他鋼琴。那個老師來自國外一所很有名的音樂學院,剛好在國內一所音樂學院講學。

寧家還托了點關系,才讓這個老師願意到家裏來指點一個小屁孩彈琴。在那個年代的暑假,家長不在家,只留下小孩子們和小夥伴自己瘋玩,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寧家人工作都忙,每天那個家庭教師上門的時候,家裏都只有寧陸離在家。

寧陸離和顧茂行,從小就形影不離的。在起初的十幾天,即使是練琴,顧茂行也陪着寧陸離。

可那個時候的顧茂行,畢竟也只有七歲,他對音樂天生也沒什麽感覺。寧陸離坐一個下午練琴,覺得是享受,對于顧茂行來說,就算得上是一種折磨了。

那天剛好大院裏的孩子又約着去踢球。他們來叫顧茂行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和小夥伴們一起出去玩。

這本來沒什麽,孩子的天性而已。

沒有想到的是,那個道貌岸然的家庭教師,是個人渣。他最喜歡的,就是寧陸離這種白白淨淨音樂天賦又高的孩子。

顧茂行一看就精明又老成,不是那種好騙的孩子,所以在顧茂行陪着寧陸離的這些天。他一直壓抑着心裏的想法,現在好不容易碰到顧茂行離開,他總算是逮着機會動手。

人渣騙寧陸離說在音樂學院那邊,買了幾臺音色很好的鋼琴,單純的寧陸離就這麽跟着他走了。

這整件事情,本來同祝佳佳也沒什麽關系。

只是就這麽湊巧,他們才剛走出寧家的大門,就碰到了祝佳佳。

祝佳佳看見寧陸離跟着一個陌生人要出門,就扯住了寧陸離問東問西,卻被那個家庭教師塞了個棒棒糖。

然後她又聽寧陸離說,這是他的老師,要帶他去音樂學院裏看新買的鋼琴。

孩子對于老師,都有一種天然的敬畏心裏,加上那個用來賄賂她的棒棒糖。祝佳佳就這麽放下了防備,讓那個人渣帶走了寧陸離。

後來,寧陸離被那個人帶到了自己租住的公寓裏。

那人渣是個變态,他把寧陸離關在了狹窄黑暗的儲藏間裏脫光了衣服,欣賞他驚慌失措的表情。

直到現在,寧陸離依舊無法忘記那雙冰冷的手在他皮膚上游移的感覺,像是被無數毒蛇緊緊纏繞。

唯一值得慶辛的,是那個人渣并不能人道。寧家找來的速度也夠快,寧陸離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

從那以後,顧茂行把照顧寧陸離視作他的責任,他做一切事情,都只會從寧陸離的角度考慮。

寧陸離在長達一年的時間裏,排斥所有人的接觸。即使到現在也對于親密接觸有着生理厭惡,尤其是同性的過度碰觸會讓他生不如死。

而祝佳佳,她大學和出國留學念的都是心理系,然而在七歲以前,她的夢想是當個舞蹈家。

一場意外,讓三個孩子一夜長大。

咖啡廳裏的鋼琴曲,停了下來。

寧陸離也從那個夏天,回到現在:“那都過去了,你應該走出來了,佳佳。”

祝佳佳卻搖了搖頭:“我怎麽可能走出來,如果我沒有因為那顆糖,讓你跟那個人渣走的話……”

寧陸離起身,走到咖啡廳中央的鋼琴旁邊,壓低了身體跟那個鋼琴師說了句什麽。

然後祝佳佳就看到他坐在鋼琴面前,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如同精靈的舞蹈,優美的曲調從他指尖流淌而出。

祝佳佳聽着聽着,臉上就帶出些微笑起來。

一曲完畢。

寧陸離回到座位:“怎麽樣?”

祝佳佳:“好聽。”

“當初,那個人……”寧陸離停了一下,“他就是用鋼琴作為理由把我騙出去的。可我仍然愛着音樂,愛着鋼琴。因為鋼琴沒有錯。”

祝佳佳垂下眼睛,她知道寧陸離意有所指,說的是鋼琴,其實指的是她和顧茂行。

寧陸離繼續:“所以你們也沒有錯。相反的,我應該謝謝你們,如果不是因為你們,或許我會受到更多傷害。”

當年,顧茂行踢球踢到一半,還是覺得不放心寧陸離,直接就返回家裏。發現寧陸離不見了以後,又碰到了在附近玩耍的祝佳佳。

祝佳佳告訴了顧茂行寧陸離被家庭教師帶走的事情,這才讓顧茂行覺得事情不對,果斷打電話通知了寧爸爸。

寧陸離起身,把一顆方糖放到了她的咖啡杯裏。

“佳佳,我們都應該從那段往事中走出來了。我是,你也是,還有顧茂行。”

祝佳佳從小就愛吃糖,寧陸離記得。一起在大院裏瘋玩的時候,她的口袋裏永遠裝着糖。

後來因為吃太多,長了蛀牙,祝媽媽就狠下心來,不準她再吃糖。所以那天,她才會因為一顆棒棒糖的誘惑,放下了防備。

從那天以後,祝佳佳再也沒吃過糖。

祝佳佳看着那粒潔白的方糖,慢慢融化在黑色的咖啡中。她怔怔出神,眼眶有些發紅。

在小時候,祝佳佳覺得糖果是天使送給小朋友們的禮物,後來,她覺得這是魔鬼的惡意。

或許是出于自我懲罰,或許是因為厭惡,愛吃糖的祝佳佳,再也不吃糖了。

祝佳佳伸出手去,細白的手指有些顫抖,她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許久,她才說了一句:“難喝死了。”

然而,祝佳佳的臉上,卻帶着些許釋然的笑意。

兩人就這麽坐了會,聊了些以前的趣事,直到時間已經不早。

“好了,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寧陸離起身。

祝佳佳擺擺手:“我叫男朋友來接,他在門口等着了。”

寧陸離看着她站起來,突然覺得不對。他明明是問祝佳佳事情的,怎麽到最後變成開導對方了。

他有些不服氣:“不對啊,你還沒告訴我當初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啊。”

祝佳佳神秘地笑了笑,答非所問:“國內最近好像同性婚姻合法化了吧,你怎麽看?”

寧陸離:“我都成年人了,還不至于因為那件事怪罪到整個群體。不是,這跟今天的事有什麽關系?”

祝佳佳:“你有沒有想過,從其他的角度去看顧茂行?”

“啊?”

祝佳佳看寧陸離一臉莫名其妙的樣子,覺得這傻孩子離開竅還遠得很:“我覺得有些事情,還是你倆自己解決比較好。”

“祝佳佳,你這一臉關愛智障少年的表情是什麽意思!”寧陸離追上去幾步,有些不甘心。

祝佳佳直接輕輕推了推他:“可別讓我男朋友看到你了,我還不想他吃醋。留步吧,寧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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