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寧修遠坐在客廳沙發上, 端着顧茂行煮好的醒酒湯。
他對顧茂行的觀感一直挺複雜的。
顧茂行性格嚴謹認真，頭腦聰明, 能力強，工作态度端正，如果寧修遠有這麽個部下，肯定是要大力提拔的。
可是情況從來沒這麽簡單, 從小寧陸離就喜歡粘着顧茂行，比跟他這個親哥哥關系要親密多了, 這就讓寧修遠從小就有些嫉妒了。
這點寧修遠倒也可以理解，畢竟他比寧陸離大了十歲。年紀相近的小孩子，才能玩到一起去。
這段時間聽說這兩個小朋友和好了, 寧修遠真心挺高興的。可今天在這裏看到顧茂行, 他心裏卻覺得有些不妙。
寧陸離盤腿坐在沙發上, 很是放松：“哥你喝啊, 不喝明天頭疼可別怨我。顧茂行的手藝挺好的。”
聽聽，這都什麽話。什麽叫顧茂行的手藝挺好的，寧修遠待在這裏有種自己是個外人的蒼涼感。
他轉頭看向顧茂行：“原來股小子你住這邊, 你倆倒是挺有緣分的, 現在又當上鄰居了。”
這麽一想，顧茂行會出現在寧陸離房間裏倒也不奇怪。好朋友嘛，一起看看球賽打打游戲什麽的挺正常。
寧修遠總算是調整好自己的心态, 開始跟顧茂行閑聊。他想借此機會了解一下寧陸離新工作的情況, 畢竟寧陸離平時在家不喜歡聊這些。
寧陸離坐在一旁, 沒有吭聲, 就聽他哥和顧茂行在寒暄。
寧陸離倒不是被逮了個正着心虛，他心裏在策劃一件大事。在他看來，家裏人雖然看似對他是放養政策，但有什麽風吹草動還是瞞不過去的。
再說自己和顧茂行都是娛樂圈裏的人，萬一哪天在外面約會不小心被拍到是很正常的事情。
寧陸離不在意在這段感情曝光，他知道顧茂行也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不能讓家裏人成為最後知道這件事情的人。
要是這樣，家裏人得多傷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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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事也不能就這麽簡單粗暴地回家講明，畢竟爺爺年紀大了，受不了這種突然的刺激。
想要跟家裏坦白，還得從家裏和他年紀最近，平常态度也最為開明的寧修遠這裏入手。先打個前哨，然而慢慢讓家裏人接受這個事實。
今天既然這麽巧，被他哥看到顧茂行在這裏，簡直是天賜良機。
寧陸離向來是想到什麽，就立即行動的人。他坐直了身體，開口：“哥。”
寧修遠有種不祥的預感：“今晚喝太多了，頭暈，想吐。我去洗個澡先睡了，你去找套睡衣給哥穿。”
寧陸離一看就知道他哥這是裝的，演技生硬，眼神亂飄。要放大熒幕上，都能讓人生出尴尬癌來。
這種拙劣的表演哪能騙到寧陸離：“我有事情跟你說。”
寧修遠：“我想睡覺，不想聽你說事情。”
寧陸離：“我談戀愛了，對象是顧茂行。”
“……”
寧修遠差點沒一口氣厥過去，這孩子怎麽就這麽不按常理出牌呢。他一口氣把碗裏的醒酒湯給灌了下去，這才冷靜下來。
寧修遠：“所以？”
“哥你就別裝了，你知道我什麽意思。爺爺還有爸媽那的意思，你沒事幫忙試探試探？”
寧修遠雖然結了婚，可并沒有搬出大院，依舊住在家裏，這事交給他當然是最妥當的。
寧修遠還是覺得不太開心，他水靈靈的弟弟，怎麽就被隔壁混小子給拐跑了呢？
他怎麽想都有點不甘心：“你自己怎麽不去敲敲邊鼓？”
寧陸離一攤手：“你還不知道，我要在家裏問出這個問題。一天之內，他們就能殺到顧茂行這邊來。”
寧修遠又覺得心頭被紮滿了窟窿，他的寶貝弟弟居然還會護人了，真是百感交集。
最終，寧修遠還是敗在了寧陸離的手下，答應這段時間在家裏慢慢探探口風，讓家裏人稍微有些心理準備。
***
月朗星稀，橡樹莊園已經幾乎陷入沉睡。
顧茂行坐在花園裏等人，時間有些長，蚊蟲有些惱人。他卻有足夠的耐心等着這半夜的訪客，并且只有在這門口，才能更加顯示出誠意。
腳步聲在大門外響起，他站起身來，去迎接來人。
寧修遠看見顧茂行，并沒有太意外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直接進門。
寧修遠坐下之後，上下打量一番：“還不錯，知道我會過來。”
顧茂行笑笑：“修遠哥，寧寧的事，你們都很關心，我也是知道的。”
寧修遠點頭：“在寧寧那邊我不好問，你說吧，當初是怎麽回事兒。”
顧茂行不是個蠢人，知道寧修遠問的是當初獨自一人出國以及和寧陸離決裂的事情。他也知道，如果不把這個事情解釋清楚的話，寧修遠是不會同意他和寧陸離往來的。
在寧陸離的面前，顧茂行坦白了一切。但在寧修遠的面前，卻不能這樣，需要講究些說話的技巧。
顧茂行掐頭去尾的說了關于自己母親的事情和十七歲那年發生的事情，隐瞞了自己曾經想要囚禁寧陸離的想法。
寧修遠聽完，眉頭緊皺，當年顧家發生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
這樣說來，年少的顧茂行發現對寧陸離不一樣的感情，擔心不成熟的自己會給寧陸離帶來傷害，遠走異國他鄉，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他下意識地去摸身上的口袋，手上卻掏了個空：“你這有沒有煙？”
顧茂行：“以前偶爾抽，現在不一樣了。寧寧不喜歡，我就把家裏的煙都送人了。”
寧修遠心情更複雜了：“你從小就有主見，其實從我的角度來看，你當時的處理方式确實是最妥當的。你……還好吧？“
顧茂行知道寧修遠話裏更深層次的意思：“在國外的時候，我一直在學界很有名的專家那裏接受心理輔導，我母親的問題也确實不是遺傳因素，所以現在完全沒問題了。”
想了想，他又補充一句：“我可以把心理評估報告給你看。”
寧修遠點頭，顧茂行既然敢這麽說，就不會是謊言。
“寧寧的問題，你也知道。我們家裏人其實态度一直都很矛盾，既擔心他會受到傷害，又擔心他永遠都無法從陰影中走出去接受一段親密的關系。“
寧修遠停頓一下，有些惆悵：“畢竟我們都沒辦法一輩子陪伴他，保護他。”
顧茂行說：“在寧寧心裏，家人很重要。”
寧修遠笑了笑：“我還用不着你這個年輕人安慰，這就是有些家長心态而已。這麽看來，你确實是最适合的人，夠了解寧寧，能被他接受。這件事情，遠遠超過了性別的重要程度，雖然爺爺是比較傳統的人，但在寧寧身上，我相信他還是會從不同角度考慮問題的。”
顧茂行點頭：“我知道你們從來不會是阻礙他想要做些什麽的因素，而是最大的支持。我一直都知道，你們對他唯一的期望就是能順從自己心意生活。我也是。”
寧修遠起身：“我也算是從小看着你長大，我相信你的品行，也相信寧寧的眼光。我就不說什麽要是虧待了寧寧就饒不了你的話。他是成年人，我相信他會為自己做的選擇負責任。”
兩人的對話，到此為止。
寧修遠轉身出門，時間不早。他已經到了泡枸杞的年紀，除去工作加班，能早點睡的機會還是要多多珍惜。
寧修遠邁出院子的時候，想起一件事來：“相比我們家，你家的問題更大吧。顧叔叔那人，思想比我爺爺更傳統，曾經公開表示過對同性婚姻法案的反對。你又是獨生子……”
顧茂行：”知道我為什麽會選擇進娛樂圈嗎？除了寧寧在這個圈子裏外，就是我爸他的手伸不進來。我不怕被他封殺或是怎麽樣，寧寧他也不敢動。在這件事上，他從來都不是什麽不可逾越的障礙……”
在房間裏一夜酣睡的寧陸離，倒是不知道他哥和顧茂行已經在某種程度上達成了同盟。
他只知道，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寧修遠已經上班去了，只有顧茂行做好了早餐等着他。
寧陸離坐在餐桌面前，咬了口三明治：“我說你還挺閑的，剛從國外回來，不趕緊去公司看看情況。居然睡懶覺，啧啧。”
顧茂行：”怎麽，擔心沒我看着，你的財産被人卷跑了？”
寧陸離沒明白：“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顧茂行一翻報紙，指了指上面的頭條。
【最新統計，同性婚姻登記已超過五位數。】
“你忘了，現在同性婚姻已經合法了，以後我們要是真成了，這公司有你的一半，怎麽樣說，你也是個老板……二老板吧。”
求生欲讓顧茂行嘴裏的老板娘臨時改成了二老板。
寧陸離瞪了過去：“這才幾天，哥們你腦補也太過了點啊。“
顧茂行低聲笑了笑，沒說這事在同性婚姻合法化的第一天他就想過。只是那個時候只是幻想罷了，現在卻有了真實感。
顧茂行：“待回跟我去公司一趟。”
“視察資産啊？”寧陸離還在剛才的二老板人設裏沒出來。
顧茂行輕笑一聲：”你這麽想也可以。不過還有個工作要忙，昨天你不是說給我的新電影寫了曲嗎？我們到公司去看看電影的初步成片。”
“這麽急？”
顧茂行點頭：“電影下個月就要上映了，到現在主題曲還沒定，你說我急不急。”
寧陸離一驚：“你就這麽篤定，到現在還沒定下來主題曲的事情啊？”
“其實主題曲的事情，一直在選，不知道為什麽，就是都看不上眼。”顧茂行伸手握了一下寧陸離放在桌上的手，又很快松開。
“現在看來，是冥冥之中，我知道應該等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