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趙憫生瞧着謝淵遞過來的那碗醒酒湯,有些不情不願的接到了手中,他生平最受不了這些味道奇怪的湯藥,可如今這藥是謝淵遞過來的……

那醒酒湯被裝在白瓷碗中,藥汁漆黑,味道奇怪,實在讓趙憫生瞧着便覺得有些反胃。

可如今正當着謝淵的面,他若是再推三阻四的不肯喝,難免又會讓人覺得他太嬌氣,一個大男人吃個藥還磨磨唧唧的。

趙憫生端着藥碗,擡頭瞧了謝淵一眼,而後才狠咬了兩下後槽牙,将這一碗醒酒湯一飲而盡。

見人喝完,王起便收拾了碗碟,退了下去。

趙憫生與人相對着坐在床上,既不說話,也不再笑,自打喝完這醒酒湯以後,他那臉上便一直苦森森,直到王起完全退出了門去,他方才擡手指了指謝淵懷中的那些酥饴糖,有些委屈巴巴的跟人說了句。

“我能拿一塊兒你的糖吃嗎?”

謝淵瞧見他這副模樣,先是微微一愣,而後才被人逗得有些發笑,擡手遞了顆糖到他手上。

“這不就是殿下買的糖嗎?為什麽想吃還要問我呢?”

趙憫生口中苦味難忍,方才拿到這糖的那一霎那,便趕忙将其去除了外邊兒的紙皮,将其填進了嘴裏含着。

“我既然把他送給督公了,那這糖便是你的了,即便是我自己想吃,那也得先問問老師給不給啊。”

一碗醒酒湯喝罷,随着趙憫生的酒氣漸消,沒過多一會兒,他二人便也就熄燈就寝了。

如今年關将至,謝淵府內府外忙的昏天黑地,已經許久沒有像今日一樣,如此安穩的睡過一覺了。

趙憫生雖然有心想讓人在他這兒多歇一歇,可卻也知道那并不可行,如今這個時候,他若是再每日纏着謝淵不放,那才真是要給人添麻煩。

所以自第二天一早,謝淵從濤蘊院中走了以後,他二人便一直再沒見過面,只偶爾的有過幾次書信聯絡,直到了除夕這天。

每年除夕佳節,宮中照例都會舉行一次宮宴,除去妃嫔與皇子外,偶爾也會有一兩個皇帝身邊的近臣,被邀請在內,謝淵便是其中一個。

宮宴設在晚上,趙憫生坐在皇子的席位之中,斜對面的坐位上便是身着了一身官服的謝淵。

又是許多日沒見,這人看着卻比生辰之時,略微的胖了點,看起來應當是沒再繼續虧待着自己了。

趙憫生擡起頭,瞧着人腰間那個繡着淵字的香囊,嘴角微微的泛起了幾絲笑意。

謝淵正端着茶杯與周圍的大臣們寒暄,察覺到趙憫生正在看他,便也随即轉過頭去,瞧了人一眼,舉起茶杯對人遙遙一敬,以示禮節。

趙憫生瞧見謝淵看他,心中更是歡喜,趕忙也拿起茶杯還回一禮,順帶着還用唇語默默的對人說了一句,“除夕安康。”

謝淵打暗庭中摸爬滾打出來,對于這些唇語手勢的也一直都有所了解,故而如今遠遠的瞧着人唇瓣微動,他便能知道人說的是什麽。

他二人許久未見,到了席上相互之間遞送個眼神,本也是情理中事,可這要是落到了某些人眼裏,瞧着就像是謝淵已經站到了趙憫生的隊伍裏。

宮宴方才開始,舞姬們方還沒全上來,趙憫生的身邊便已經默默的多了兩雙眼睛,承王與陵王那兩個人,早年間都曾動過要拉攏謝淵的心思,可奈何不論是金山銀山,還是嬌妻美眷,謝淵都全然不動心思。

那個時候,他二人還以為他是真的只忠于皇帝,卻沒想到他是如此的不開眼,竟然站到了趙憫生的隊伍裏。

雖說這家夥,身後除了那個不開竅的李青外,近乎是一無所有,可謝淵的實力到底還是不容小觑,若是他當真打心眼裏想要與他們作對的話,即便是他一人孤掌難鳴,也斷不會讓他們有什麽好果子吃。

有這兩位兄長坐在旁邊,趙憫生如今的處境簡直就像是一只受難的羔羊,身邊虎狼環伺,尤其是這左右兩只,眼睛盯在他身上,簡直都要盯到發光了。

趙憫生左右微微轉頭,瞧見了這二位的眼神,卻又不動聲色的将頭轉了回來,既沒與人搭話,也沒再有什麽動作,只是默默的瞧着殿中舞姬的曼妙身姿,安安靜靜的吃着自己盤中的菜肴。

這些個舞姬皆是自小在宮中由專人養起來的,小到吃食衣着,大到禮儀規矩,皆有專人教導管着,雖能歌善舞,身姿曼妙。但趙憫生瞧着,卻總覺得太過沒有特點。

大致掃上去一眼,看起來都覺得一樣,無論是舉止衣着,還是眉眼表情,全然都是一個樣式,就如同從小就都把他們放到同樣的模子裏邊養起來的一樣。

不像謝淵,即便是站在吵鬧的人群之中,也總是一眼,就能讓人看到。

趙憫生如此想着,不由的便眼神一轉,朝着謝淵那邊看了過去,這人今日穿着一身官服,頭戴金絲紗帽,腰佩玉帶香囊,看上去略顯威嚴,卻也比往日瞧着還要好看。

趙憫生瞧着瞧着,便看入了神,手中的端着茶杯,卻也一直都忘了喝,直到臺上的太後發話,突然喚到了謝淵的名字,趙憫生才如夢方醒的渾身抖了一個激靈,就連那茶水都微微的灑出來了點。

“今個兒可謂一年之中最熱鬧的時候,如今也已經酒過一巡,不若就請謝督公來撫個琴吧,哀家也有斷時日沒聽過你的琴聲了。”

太後這話一說,底下便有許多人跟着副和,你一言我一語的,生怕錯過了這個能拍人馬屁的機會。

“太後說的是,謝督公的琴技在大楚之中,可謂一流,今日有幸,我們也想聽一聽。”

“那我們便沾一沾太後您老人家的光啦。”

衆多聲音之中,唯有陵王不同。

“哼,宮宴撫琴,與方才那些舞姬有何區別。”

趙展這話說的聲音不大,若非是趙憫生就坐在人旁邊,那斷然也是聽不見的。

既然是太後發話,謝淵自然也是不能拒絕,待這些馬屁精你一言我一語的附和完以後,謝淵便從坐位上站起伸來,走到殿中,行了一禮。

身邊的小太監們,便趁着此時,将備好的古琴擡到人跟前來,謝淵便坐在殿中間彈奏。

只見人正襟危坐,左手撚弦,微微試了一下琴音,一聲琴鳴清泠泠的回蕩在殿中,周圍萬籁俱靜,只剩下這聲琴鳴,還在殿中猶如繞梁之勢般,悠然的環繞着。

正當謝淵微微弓起手背,準備開始的時候,坐在一旁的趙憫生卻突然站了起來,朝着臺上微施一禮,笑着說到。

“今日除夕,本是最熱鬧的一天,讓督公獨自撫琴,豈不顯得寂寞,不如我來擊缶,一同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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