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既然如此,那殿下便先用飯吧。”
謝淵瞧着人夾至自己碗中的那一塊糖醋排骨,心中不由的泛起一陣苦楚,上一世自己在臨死之前,聽見的那一聲冰冷的“不必。”再一次響徹在他耳邊。
手中的銀筷在那塊而色澤油亮的排骨上,随意的戳弄的了兩下,謝淵低着頭眼神飄渺的愣了一會兒,而後才擡起頭來,看着眼前這個熟悉的面孔,略帶苦意的勾了勾唇。
趙憫生是謝淵心中從始至終的摯愛,也是他心裏一直以來的致傷,直到今日他重活一次,有時候還會把如今的趙憫生,套上上一世的影子,可他如今坐于自己身前的這個人,到底沒有前世的記憶。
謝淵如此想着,苦澀的表情在他臉上停留了沒多久,就又被他很好的轉化為了一股和煦的笑意,并且還反夾了一筷的青菜到人碗裏。
“殿下要多吃些青菜,你總是偏食,這樣不好。”
一小口的菠菜被趙憫生夾起來,又從人的筷中滑落下來,再一次的掉進碗裏,謝淵的這一句話,好像一瞬間便又将他拉回上一世,那一個寒冬中夜晚,謝淵也是如此說的。
“你總是偏食,愛吃肉,不愛吃青菜,尤其不愛吃那些長着綠葉的,這樣對腸胃不好……”
趙憫生抿着嘴唇,猛得一擡頭,對上了謝淵的那一雙眼,明亮的眼神中帶着絲絲的哀切如同剛從灰燼中飄搖而出的點點火星,驟然的落進了趙憫生心頭最柔軟的地方,讓人剎那間不由感覺心頭一燙。
“嗯。”
趙憫生雖然回話的時候,看上去淡定自若,但那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卻是無論如何也遮掩不過去的。
正午的陽光照進來,正好灑在離二人大約一丈遠的地方,廊檐上的積雪在無聲中融化,清澈的水滴在那墨青色的瓦片上搖搖晃晃,過了好一會兒才終于滴在了地上。
“殿下?”
謝淵将碗中的菜都已經吃淨,擡起頭來卻發現趙憫生竟還一直在瞧着自己,不禁有些疑惑的喚了人一句。
趙憫生沉溺在自己的腦海中,直到謝淵張口喚他,才勉強平複了心中的慌亂,重新夾起那碗中綠葉菠菜送進嘴裏,食不知為的咀嚼着,同時微笑着沖人擺了擺手。
“無事,無事。”
萬幸,如今的謝淵并未經歷過前世的種種。
趙憫生如此想着,端起碗來又夾了一筷子白飯,送入口中。
陽光明豔而又清透,随着太陽在空中的滑動,逐漸向屋內蔓延着,可直到最後,卻也沒能照到屋中這二人的身上,最多也只是映到了二人的腳邊,便就此戛然而止。
吃過午飯以後,二人乘着軟轎一同步入宮中,太後那邊早已屬意趙憫生要盡早的除掉皇後,如今聽聞二人是為此而來,這點小忙她老人家自然不會不同意。
況且自從趙展出事到現在,一共也沒過多少天,那皇後只怕還沒從陵王失勢的疼痛中緩過神來,要想她靜下心來反擊,只怕還得一陣時日,所以太後她老人家其實并不用太費神,只是平日裏稍稍留意,替人做一道保險而已。
——
如今京中只是瑞雪初融,可江南那邊卻已是春風似剪的好時節,李念手持着兵書坐在營中,此時巡察事務已經到了結尾,平日裏沒什麽也要事,日子過的逍遙自在。
而他手握兵書,認真研習,正當看到剛要有所頓悟之時,卻又被帳外的一陣說話聲給攪擾了,讓他在心急之餘不免有些惱火,扯着脖子朝着外面喊了一句。
“哪個小子在門外叫嚷!”
“回,回禀将軍,是我,淮王殿下給您送信來了!”
說話這人是李念身邊的小厮,也是自小跟着他一塊兒長起來的體己人,此時正攥着趙憫生傳來的密信,站在李念的帳外。
“淮王殿下送來的?快拿進來!”
那李念方才書看到一半,猛得被人打斷心中還帶了寫怒氣,可一聽到是趙憫生送信來了,心中便再也顧不得兵書如何,只是一心的讓人快點将密信送進來。
這一封信,早在他剛來江南的時候,便一直盼着,直等到了這個時候,讓他都以為要回京以後,才能與人共商大事了呢,沒想到如今竟然還真來了。
“是!”
那小厮聽了人發話,便手腳麻利的鑽進了帳裏,朝人微微一禮而後就趕忙将手中那信,交到了李念的桌上。
略微泛黃的信封擺在李念黑色的書案上,從外表上來看,瞧不出什麽特別的,唯獨只有用白蠟封死了信封的開口這一點,能夠讓熟悉的人瞧出是謝淵麾下的手筆。
李念頗為從懷中摸出一柄鋒利的小刀,仔細的将信封劃開,剛一抽出信紙便急切的拿到眼前,細細的看了起來。
那小厮站在底下,瞧着自家将軍的眉頭不斷緊縮,心裏不由也跟着緊張起來,還以為是京中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哪想得就在他不斷猜想的時候,坐在書案後的李念,卻突然間放聲大笑起來。
手指壓着那潔白的信紙,在書案上猛得一拍,大喊了一聲。
“好啊!太好了!”
那小厮被李念的這一聲大吼,吓得雙肩一跳,不自覺的抿了抿嘴,怯怯的看着自家将軍,問了一句。
“什麽太好了?”
“啧,又忘了我怎麽和你說的了?老實做事,別問太多。”
李念神情泰然的坐在椅子上,放松的靠着上半身,擡眼朝着人擺了擺手,随即說道。
“去,把蔣維叫進來,我有事要讓他辦。”
“是。”
那小厮聽了李念的吩咐,應了聲是後,便很快的将那名叫蔣維的人給找了過來。
此人在李念手下随着人征戰沙場許多年,也算是李念身邊數一數二能靠得住的,此時正站在其帳中,聽候吩咐。
“明日一早,你便動身前往嶺南,無比要在陵王還未站穩腳跟的時候,就打入到他身邊。”
李念照着趙憫生所說的,一一都給人吩咐了下去,撒好了餌料,之後就可以靜靜的等着魚兒上鈎了。
至此,宮中與江南這兩處,該布下的趙憫生都已經布置完全,剩下的就只有一步步引着趙展往他設置好的圈套裏鑽了。
這一段時間裏,李念與趙憫生書信往來頻繁,幾乎是每隔五天,便會給人報一次情況,蔣維這小子人很機靈,辦事也靠譜,趙展那人生來愚笨,依靠着周圍的人依靠慣了,如今一時間身邊沒了得力的心腹陪伴,他也就如同是失去了腦子。
以至于一些小事,都要依靠着蔣維來辦,這也讓他很快的就混到了人身邊,并且一日更比一日的受人信任。
眼瞧着中計劃進展的甚至比自己所預料的還要順風順水,趙憫生卻依然沒有冒進,而是又等了幾日,才傳信過去,示意蔣維可以開始試着将人往他們所想的地方進行誘導。
趙展這個人從小便頗得皇帝的寵愛,在宮裏幾乎也是橫着走的主兒,如今突然間一朝失勢,牆倒衆人推,遭受了那麽多白眼的他,心中定然憤憤不平,想要東山再起卻又沒有可以依靠的勢力。
而趙憫生所要做的,也就是假借蔣維之手,提醒人讓他看清自己的身後僅存的勢力。
西陵。
從地理上看,趙展如今身處嶺南,距離西陵實在不算遠,如果他真的想要與之勾結聯系,那也實在算不得什麽難事。
只不過與西陵勾結不難,但想要運用好這股被皇帝忌憚了多年的勢力,卻也斷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如果沒有長年累月的細心運作,便貿然與之接觸,那便無異于是玩火***。
可趙展又哪裏顧得上這麽多,他如今一朝從雲端落至淤泥,這其中巨大的落差,刺激着他身體裏的每一根神經,所帶來的痛苦,足以蒙蔽他那本就不夠精明的雙眼。
如今的他,已經陷入了狗急跳牆的境地,再加上蔣維在其身邊,日複一日的引誘挑撥,不出幾日,趙展便十分徹底的栽進了趙憫生提前挖好的坑裏,在事先沒有與皇後聯系的情況下,獨自搭上了西陵的人。
待到遠在京城的皇後知曉此事時,一切也都已經為時已晚,西陵已經為此而派了使臣前往大楚,來為這個代表着他們臉面的皇子說話,不過幾日便要到京城。
聽到了這個消息,皇後簡直險些就被人氣得背過了氣去,直呼自己怎麽有了個這麽蠢的兒子,可又無奈與她與趙展母子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再怎麽生氣也不能真的撒手不管。
如今的情況已無力改變,皇後騎虎難下,只得配合着趙展一塊兒冒險,期盼着待到使臣來京之時,可以提前提點人幾句,與人共同謀劃一番。
——
轉眼間便到了三月時節,京中的霜雪早已經化淨了,回暖的大地也開始有偏偏的綠芽出現,微風拂面之時,清爽和煦且帶着些許新鮮的青草氣息。
初春時節,神清氣爽,正是一年之中頂好的時光。
每當這個時候,皇帝總是喜歡到京郊的獵場打靶圍獵,往年都是趙寧趙展和那些相對來說得寵的皇子陪着一塊兒。
從前的趙憫生并不受寵,這種好事從來也都輪不到他,所以今年是趙憫生參與到其中的第一年。
這春獵雖然面上看是皇帝帶着自己的兒子們,出宮玩樂享受天倫,可實際上,也是對于這些皇子們的一個莫大的考驗。
無論是在武功,騎術,還是在箭法上。
趙憫生如今出露頭角,此次春獵便是他在人前的第一個考驗,面對着那些一直在宮裏磨練了多年的皇子們,方才開始修習這些趙憫生,實在是讓謝淵都忍不住為他捏着一把汗。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不署名小天使的火箭炮,感謝支持,愛你喲,麽麽噠噠噠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