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田甜興沖沖地拉着我往裏走,我努力壓下胃裏翻騰的感覺,跟上她的腳步。
071奇怪的人
這家餐館布置優雅而溫馨,座椅和門窗都是木質的,透露出濃濃的日本設計風格。
我沒來過,就聽了他們的推薦,點了個名古屋寬面。清香的湯底、寬平的面條,滑溜溜的口感,味道甚是美味。
美食很輕易讓人放松心情,我暫時将那些心事抛之腦後,享用我的午餐。我們邊吃邊低聲聊天,氣氛良好。
不過我總感覺不遠處的那張桌子,有一個人在看着我,我裝作倒水的樣子悄悄看過去,不料正好和他的眼神對上。
居然是一個五官俊美的男生,我立刻想到,也許他不是在看我吧,畢竟我們這桌還坐着好幾個年輕女生。
我尴尬不已,剛想轉移視線,卻發現他沖我笑了一下,是那種溫和純粹的笑容,看不出任何惡意。
我愣了一下,水差點灑出來了,我慌忙把手裏的茶壺放下,随即低頭拿起杯子喝水,再也沒敢往那邊看一眼。
好奇怪的人,還有他那個笑是什麽意思呢?我在腦海裏搜索了一遍,确保自己真的沒有見過他,完完全全是一個陌生人。
算了,可能人家就是随意地看了過來吧,只是我誤會了而已。
等我吃飽時,田甜她們還沒吃完。我打算去個洗手間,便和她們說了一句就離開了桌子。
這裏的廁所也很幹淨,空氣中飄着淡淡的清新劑味道。
我上完廁所走出去的時候,又碰到了剛才那個男生,他靜靜地站在走廊裏看着門口的方向。他一動不動的如同雕塑一般,吓了我一跳。
這次肯定不是湊巧,他明顯是在這裏候着我。
我立刻警惕地後退一步,眼睛緊緊盯着他,已經做好随時大叫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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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點茫然地看着我抗拒的姿态,急忙開口,“不好意思……我……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我不認識你!”我打斷他的話。
“我知道。”他微微低下頭,聲音也小了很多,接近呢喃,“是我太傻了,怎麽會呢……”
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他瞬間被一種悲傷的情緒包圍着,就連周邊的空氣都變得冰冷了。
直覺告訴我應該盡快離開,可是怎麽也邁不開腳步,他垂頭黯然的樣子讓人心生不忍。
我下意識問道,“你沒事吧?”
聽到我的聲音,他擡頭神情恍惚地看着我,“你和她真的很像……怎麽會連聲音都那麽相似……”
他的嘴唇有點發白,眼神很怪異,像是在透過我看着什麽人。
這個認知讓我背脊升起一陣涼意,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心裏有點慌,腦裏嗡嗡作響,迅速轉身就想逃開。
“可是她再也不會理我了!”突然有個飽含痛苦的聲音響起,“是我做錯事了!”
他這句帶着哭腔的話語将我定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我嘆了口氣,猶豫着要不要安慰下他。這大白天的又是在公衆場合,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
我謹慎地開口,“去道歉再想辦法彌補,也許會有機會和好的。”
“她……已經不在了。”他慘然地笑了一下,那笑容裏滿是悲涼,配着他俊美的臉龐,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我有點不知所措,“抱歉,我……”
“該說抱歉的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錯。”他搖搖頭,眼裏帶着一絲絕望。
我嘴唇蠕動了一下,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怔怔看着他。
“是我失态了。”他察覺到我的眼神,很快苦笑了一下,“打擾你了,對不起。”他似乎已經從痛苦的回憶中抽身出來,并恢複了清醒。
他的笑容有點刺眼,我飛快掩下眼皮,“沒關系。”
我說完就轉身離開,沒幾秒他就追上來,一邊走一邊輕聲道,“我叫齊一凡,這是我的名片。”
我還沒反應過來,手心就被塞進一張名片。我連拒絕的時間都沒有,他一下子跑得不見影兒了。
本來我的心裏就堵了一口氣,不是對逝者不敬,而是被說和已經不在的人長得相像,本來就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現在他還莫名其妙地塞我一張名片,難道是想在我這裏來緬懷他的那個誰嗎?
我才不會打電話給他呢,古古怪怪的人。我往餐桌那邊走過去,路上經過垃圾桶就随手把手裏的名片扔進去。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而已,我沒有放在心上,畢竟人海茫茫,以後不一定有機再會遇到他。我心想,遇不到最好。
我回到座位時,大家都吃完了在等着我回來。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她們友好地擺擺手,田甜剛好結賬回來,然後我們拿起包包準備走了。
我和田甜走在後面,我拿出手機加了她的微信,低聲詢問她這頓午餐的價格。她也大大方方地直接把賬單給我看,“你點的是寬面。”
我瞄了一眼它的價格,然後給她發了微信紅包。人情歸人情,數目要分明,我一向很喜歡像她這類的做法。
離上課還有一個小時左右,我和田甜去了圖書館。我想着去補眠,可腦裏一直浮現着那晚聽到的女聲,趴在桌子上怎麽也沒法入睡。
我煩躁地抓抓頭發,把手機拿出來,盯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想幹嘛。
想打電話嗎?不是,他看到未接來電都沒有給我回撥,我再打肯定也不會接。他明擺着是在躲我,如果不是做了虧心事,又為什麽要躲我呢,這種種現象都指向了一個讓我心驚的事實。
我突然想起了宋晴,那晚我心煩氣躁的,壓根沒有想起她也和杜深在一起,她應該會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田甜像是已經睡着的樣子,我蹑手蹑腳地起來,離開座位去了圖書館門口。
當我按下撥號鍵時,我的心一直揪得難受,拿着手機的手止不住地發顫。
電話裏的等待音此刻聽着只覺得無比漫長,像是淩遲一般在我心上一刀刀切割着,直到那邊有人接起了電話。
“晴姐。”我心急地開口。
“雲晞,有什麽事嗎?”她的聲音裏滿滿的疲憊,而且聽起來似乎是還沒睡醒的樣子。
我也顧不上是不是打擾到她了,鼓起勇氣直接問道,“我想問下,杜深他昨天在哪裏過夜?”
電話那邊她的呼吸突然停頓了一下,我的身體立即繃緊了。
072我周末回來
我靜靜地等着她的回答,像在等一個未知的判決。
此時此刻,我覺得時間無比漫長,事實上可能只過了幾秒而已。
宋晴再開口時,聲音裏帶着一絲笑意,“他就在公司定的酒店過夜啊,我們沒到半夜就散場了。”
雖知在外住酒店是平常事情,但是我心裏很不舒服,畢竟酒店可是各類故事的發源地啊。
我吶吶地追問,“晴姐,昨晚……是不是有女客戶……或者別的……”
我結結巴巴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來,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手機。
宋晴仿似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有女客戶啊,也是安排了她去住酒店。”她大概猜到我想要問什麽,突然就拔高了聲音,“哎,雲晞你不是在懷疑小深金屋藏嬌吧?”
我咬着嘴唇,想不出該怎麽回答她這句話,她在那邊等着我的回複,一時也沒有出聲。
我踟蹰了一會,才吞吞吐吐地告訴她那晚有個女的接了杜深的電話。
她的語氣很驚訝,“不會吧?你啥時候打的電話?”
“一點左右吧。”我鬼使神差地撒了個謊,那晚我打電話的時候是三點多。
“有可能被誰誤接了吧,KTV現場太亂了,後來我們不到兩點就送客戶離開了。”宋晴說得很平靜,還安慰我道,“雲晞你不要想多了,小深不是這樣的人。”
真的是我胡思亂想了嗎?可是KTV再亂也不可能會随便接別人的電話吧,況且我應該是散場之後打的電話,那個女聲确實作不得假啊。而且,我後面打的那些電話都沒有人接。
要麽是宋晴她不知情,要麽是她也隐瞞着我,看來在她這裏是問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了。
我頓了兩秒,嘆了口氣,“也許真是我多心了。”
挂掉電話後,我杵在原地安靜地思考着,陽光輕輕灑在身上,但我只覺得通體寒意。
我把這件事從頭到尾回想了一遍,如果他們不到兩點就離開KTV了,那半夜三點會接杜深電話的,只可能是在酒店和他一起的人。
心中的酸痛已經不能控制,我用手緊緊捂着眼睛,不讓眼淚滑落下來。這個時候我已經不想去質問杜深了,其實也不需要問,答案不是很明顯了嗎?
我失魂落魄地往外走着,沒走幾步,就被人叫住了。
原來是田甜,她醒過來發現我不在位置上,于是正四處找我。
她小跑幾步來到我前面,看到我的臉就驚呼出聲,“發生什麽事了?你眼睛怎麽那麽紅?”
“沒事,我只是身體有點不舒服。”我搖搖頭,猶豫了一會才請求她,“你幫我去和老師請假可以嗎?我下午不去上課了。”
我覺得自己這個狀态去聽課,肯定是什麽都聽不進去,倒不如回家去。
“我會跟老師說的。”田甜蹙眉,然後點點頭,“不過你真的沒事?要不要打電話叫家人來接你?”
“謝謝!我會讓人來接我,你不用擔心。”我強打起精神,沖她笑了一下。
她還是不太放心,非要盯着我打電話讓人來接我後,她才匆匆往教室走去。
我在校道兩邊的長椅坐下來,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落葉,大腦裏一片空白。偶爾有一陣風吹過,樹葉嘩嘩作響,讓我煩悶不已。
不知道坐了多久,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我拿出手機機械地劃到接聽鍵。
“小姐,我已經到了門口。”李叔的聲音傳過來。
“好,我現在出去。”我說完就挂了電話。
李叔有點不解我突然要回家的舉動,看到我的臉色不佳就擔憂地問了好久,問我是不是不舒服,需不需要去醫院。
我胡亂找了個胃痛的理由搪塞過去,表示我回家休息一下就好,并讓他不要告訴杜深,免得他擔心。
李叔點頭應了,也不敢堅持要我去醫院,只是給張姨打了電話,交待她給我煮一鍋小米粥。
我向他道謝後就靠在椅背上,全程閉着眼睛不發一言。李叔貼心地把車載音樂關了,一直沒有打擾我。
到家時,我對着迎上來的張姨道,“張姨,我先睡一會,等我起來再喝粥。”
她嗯嗯應着,給我端了一杯溫水到樓上,然後帶上門就離開了。
我放松四肢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将要入睡之際,手機收到一條短信,細微的提示音在安靜的房間裏尤其清晰。
我一下子被驚醒,下意識拿起手機翻開收件箱。
沒想到,是杜深的短信,讓我更意外的是裏面的內容。
“雲晞,我有急事要飛美國,周末才回來。你好好照顧自己,想你。”
這又是哪一出?
我嘴角浮現一抹諷刺的笑,現在只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笑話,傻乎乎的在等着什麽。我心底不想承認,自己回家是企圖早點見到他,希望可能聽到他的解釋,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噩夢,是我在庸人自擾。
可惜,現實狠狠打了我一個耳光,到頭來,我還是一個笑話。
我心灰意冷地把手機扔到一旁,也沒打算回他的信息。
我麻木地翻身,将臉埋進枕頭裏。上面還殘留着杜深的氣息,平常讓我安心的味道,此刻只令我心如刀割。
他和別的女人是不是正在耳鬓厮磨,他會不會像曾經對我那樣,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氣息……
想到那些,我的心髒就疼得喘不過氣來,胃裏也隐隐作痛,那惡心的感覺又出現了。我用力捂着胃部,卻怎麽也壓不下那翻騰的感覺。
我搖搖晃晃地爬起來,去浴室對着馬桶一陣嘔吐,中午吃的東西幾乎全部吐出來了。一股難聞的氣味在室內彌漫開來,我直起身子去按沖水按鈕,沖完水才乏力般坐在地板上。
不過吐完之後,我反而舒服了許多,坐了一會就掙紮着起來。衣服有點髒了,我也不好直接躺回床上,幹脆找好睡衣去洗澡。
等我從浴室出來,就覺得困得不行,直接倒在床上閉眼睡覺。
迷迷糊糊間似乎有人推門進來,我猜應該是張姨看我太久沒下樓喝粥,有點不放心吧。我沒有理會她,依舊躺着不動,不知不覺就陷入了沉睡。
我真的很累了,讓我先逃避一會再說吧。
073不想見到我?
這一覺我睡了很久。
醒來時已經是下午四點了,只覺得神清氣爽,就是肚子很餓。我去浴室洗了把臉,然後去樓下找張姨。
粥一直在溫着,我一下子就喝了兩碗,總算有點飽的感覺了。
我沒去上課,時間突然就空下來了,我也不願意在室內待着,想了想就決定去那個小花園轉轉。
我的情緒已經平複下來,或者說自己寧願當個鴕鳥,一頭紮進沙堆裏,就可以假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杜深的信息我沒回,他也沒有再發信息過來,我就懶得管了。
小公園裏的木棉花都零落得差不多了,樹下一片橘紅色。我盯着地面的花看了一會,不由得湧起一股憂傷。
我坐在椅子上,心裏悶悶的,自己是怎麽和他走到這一步的呢?從相遇到訂婚,短短的兩個月,我們的發展似乎快得有點不可思議了。我的條件真心不算好,為什麽他從一開始就像認定了似的,要和我一起?
總不會是因為我魅力無邊吧,他說過他向往家庭,難不成是有個老實安分的妻子在家裏就可以了嗎?然後他可以在外面繼續玩?人家道行高深,我怎麽鬥得過,況且這種事情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去哪裏找說法啊。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冷笑了一聲,不過我現在才發覺不對勁,反射弧是不是長了點。
算了,算了,我的日子還是要過的,就拭目以待,看他要怎樣吧。我剛開始學習設計,不應該把心思放在這些事情上,不然到最後賠了夫人又折兵。
之後幾天,我都不允許自己有空閑時間,除了上課吃飯睡覺,其他時候都是拿着書本不停地看着。在家裏,我手裏的書一直沒有放下來過,把張姨吓得一愣一愣的。
她不知道我心裏藏着事,只覺得我學業繁忙。她看着我逐漸憔悴的臉,不由得心疼地說,“你們這學校怎麽那麽多書要看啊?”
我沒有解釋,只是笑了笑,繼續看我的書,偶爾對着電腦練習着繪制圖畫。
她見狀就嘆了口氣,默默轉身離開。
後來飯桌上加了很多補血的菜式,豬肝的出現頻率比較高,不過味道很不錯。她看我每頓都吃了不少飯菜,總算不再念叨了。
由于我花費了大量功夫去學習,在課堂上更是得心應手,老師也經常用贊賞的目光看着我。我在開心之餘,也慢慢找到信心,堅定了自己要在設計界闖出一番名堂的決心。
我好幾天都沒有和杜深聯系,他也毫無音訊,好像真的很忙的樣子。
意料之外的,我并沒有生氣,反而很平靜,甚至在想他不要打擾我認真學習就好。我大概明白了,人無欲則剛,我不再去奢求什麽,就一切都好起來了。
這天下課後,我照常走到校門口,奇怪的是并沒有看到李叔的車子。
我等了幾分鐘,李叔還是沒有來。可是他以前沒有遲到過,總是會提前等在門口的。我心裏有點慌,擔心是不是出什麽問題了。
剛拿出手機,想給李叔打電話,我就看到那輛熟悉的黑色車子緩緩駛來。
我暗暗松了一口氣,等到車子停穩了,就走過去拉開車門。
“李叔,今天你遲到了哦!”我笑眯眯地打趣道。
一開門我就愣住了,後座俨然坐了一個人,竟是多日不見的杜深。
他正微笑着看着我,面容一如既往的清俊,眼裏也是一片柔和。
也許太久沒見面,我只覺得他消瘦了,眉眼是隐約可見的疲憊。副駕駛座上放着他的公文包,我猜他是剛剛下飛機,看上去一身風塵仆仆的樣子。
我的心瞬間亂了,手腳好像也有點不聽使喚,最後強忍着眼裏的酸澀,怔怔地坐進去。
本來以為我的心裏已經雲淡風輕了,沒想到一看到他的臉,所有被壓抑的心事就全部翻湧而來,讓我無法躲避。
我坐在他旁邊,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什麽反應,就安靜地盯着前面。
“怎麽見到我傻了?”他看我一直不說話就先開口了,調笑的意味十足。
我聽着心裏有點不是滋味,扭頭看他,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你不是說周末才回來嗎?”
也許是我的語氣太明顯,他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你不想見到我?”
我飛快低頭,否認道,“不是。”
他疑惑地問,“那是上課很累?”他一邊說着一邊伸手過來想要摟我。
我下意識往椅背靠了一下,避開了他的動作,然後略微僵硬地點頭,“嗯,坐久了有點不舒服。”
李叔聽了我的話,偷偷從後視鏡裏看過來,正好對上我看向前方的目光。我裝作什麽都沒看見,視線投向玻璃窗外,莫名的心虛。
其實剛剛我有在心裏默默埋怨李叔,為什麽去接他也不說一聲,弄得現在這麽尴尬。早知道我就自己打車回家了,實在不想這樣毫無心理準備地面對他。
杜深一臉關切,聲音帶着一絲緊張,“哪裏不舒服?”
“別問了,我沒事!”我不耐煩了。
“如果身體不适,我們要去看醫生。”他溫和地說着,接着又試探着問,“是不是你那個來了?”
敢情是覺得我脾氣暴躁了吧,我冷冷看他一眼,随口說,“是啊!”
“晚上回家讓張姨給你熬紅糖水。”他絲毫不介意我的冷淡。
我的生理期壓根就沒有來,只是我剛才已經說是了,現在也不好說什麽,就沉默地點點頭。
大概是察覺到氣氛不太對,李叔一直沒出聲,專心地開車。
杜深執意要拉我的手,我恹恹地看着他的動作,不想掙紮,也不想理會他。他好像沒有看到我的臉色,輕輕用手指摩挲着我的掌心,也不說話。
我不知道他是怎麽裝出這樣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來的,做了那些龌龊的事情,心裏不會有一點愧疚嗎?我忽然想起了杜雨萱,他們果然是兄妹吧,演技好得過分,良心也不會不安。
但是我更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忍多久,此刻心裏已經像被什麽堵住一般,急切需要一個發洩口。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壓抑着自己的眼淚。
074我就是不懂事
我們一路無言,直到車子開進杜家大門。
張姨應該是早得到杜深要回來的消息,已經準備好一大桌子菜,臉上是一片歡喜。
我扯扯嘴角,就是我被蒙在鼓裏,一如某些事情一般。
李叔婉言拒絕了留下來吃飯的邀請,晚飯時我和杜深在桌子邊坐着,張姨在廚房裏給我煮紅糖水。
我對着滿桌的菜和杜深一直挂着笑容的臉,有點食不知味。
杜深輕聲詢問我這幾天的上課情況,我能用一個字回答的問題絕對不會說兩個字。慢慢地他察覺到我的異常,停下了問話,打量的目光在我臉上轉來轉去。
我被看得心裏一陣煩悶,把碗一推起身就走,撂下一句,“我吃飽了。”
“啪!”
身後傳來筷子拍在桌面的脆響,同時我的手腕被緊緊抓住了。
“雲晞,到底怎麽了?”他似乎在努力壓抑着怒氣,聲音有點冷,“我拼命加快速度完成工作,好不容易才在今天趕回來,你就不能給我點好臉色?”
我愣了一下,随即在心裏冷笑一聲,“你确定是在工作嗎?”
“你什麽意思?”他話裏帶着疑惑與茫然。
我轉身看着他,緩緩開口,“想必有美人在側,工作也不會辛苦吧。”
他深深看我一眼,搖了搖頭,“雲晞,我不懂。”
還裝?我火氣一下子上來了,甩開他的手,“算了!”
他一時不慎,被我掙脫開了。可我沒走幾步他就追過來,再次把我拉住,緊緊地把我禁锢在他懷裏。
我立刻反應過來,往他身上拍打好幾下,他都不放。
“你在鬧什麽!”他低聲呵斥道。
我又氣急又委屈,眼淚馬上掉下來了,吼道,“你放開我!”我一邊說着,一邊手腳并用想要脫離他的懷抱。
我沒想過自己會這麽失态的時候,像個潑婦一樣大吵大鬧,以前的我不是這樣子的。
他的臉沉下去了,語氣更加不悅,“這麽久了你還在氣什麽?我強迫你去見我外公了嗎?你能不能懂點事?”
呵呵,他到底是演技了得,還是真的不知道問題所在,我感覺自己都看不透他了。
不過我還是不甘示弱地回敬,“我就是不懂事,你去找懂事的女人啊!”
杜深聽到我的話,似乎愣了一下,一時沒有出聲。
我看他這樣子,就覺得他是默認了,不由得停下動作,手腳瞬間一片冰冷。
我們的動靜太大,驚動了張姨,她慌忙從廚房裏跑出來。一看到我們在僵持的狀态,她臉上就是一陣紅一陣白。
她的聲音有幾分急,“先生,小姐,你們怎麽……”
杜深看也沒看她一眼,直接打斷她的話,“張姨,你回廚房去!”
他好像也怒了。
張姨手足無措地看着我們,站在原地沒有挪動一步。
杜深沉聲道,“沒事,你進去。”
這下她反應過來了,一跺腳就回廚房去了。
看到她離開,我悄悄松了口氣,本來我們在這吵架就很糟糕,還被外人看着就更加尴尬了。盡管如此,我的心裏還是沉重得快喘不過氣來。
他為什麽不反駁我的話?為什麽不解釋?哪怕是他騙我,我大概也是會相信的啊。
不對,我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了呢?如此的低微和将就,我突然感覺到說不出的難受,心裏像有人拿着刀子在割,一片鮮血淋漓。
“痛。”我幹澀地開口。
話音一落,他的手立即松開了。
我抓住這個機會,迅速往樓梯那邊跑去,幾乎是落荒而逃。我不想再面對他了,我會忍不住一直想着那些事情,怕是要把自己逼瘋的節奏。
這次他沒有再追過來,直到我進了卧室關上門,身後都是悄無聲息。
我掩蓋不住心裏的失落,脫力般地靠着門,雙腿再也承受不住重量,慢慢滑落在地上。我想不到現在應該要做什麽,只好怔怔地盯着虛空。
不知道呆坐了多久,我靠着的門被敲了兩下,吓得我一抖。
“雲晞,開門。”是杜深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我不出聲,擡手把門反鎖了,暫時不想見他。
他繼續喊,“你開門,我們再談,可以嗎?”
我還是沉默,很快就聽見他在扭動門把手的聲音,緊接着是鑰匙插進門鎖孔的聲音。
當發現鑰匙也毫無用處後,他的聲音帶上一絲無奈,“雲晞,你想怎樣?我真的不知道你為什麽生氣,我只是說了讓你去見見我外公而已。”
他自顧自的一直說着,聲音不大,但是透過門清晰地傳進我耳朵裏。
“還是因為我這幾天不回家,也不聯系你,所以生氣?美國那邊的貨物出了點問題,我們急着過去處理。我不是故意冷落你的,你相信我。”
杜深在門外嘆了口氣,隔着門我都能猜到他臉上的表情。
可是,我也看見了處在我們之間無法跨越的鴻溝。
我一閉眼,就會想象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的畫面,讓我妒忌得發狂。我甚至惡毒地想,他讓我這麽痛,我要怎麽報複他,讓他也感受這種痛苦。
我可能不太正常了,我沮喪地把頭埋在膝蓋裏。
他還說了一些什麽話,我沒有聽太清,反正這也不妨礙我的沉默。因為我一直不回應,然後他在門外也不再說話了,安靜下來後都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氣氛逐漸變得詭異,我神經兮兮地覺得他在透過那扇門看着我,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過了一會,我就聽到了他離去的腳步聲。
我木然地站起來,因為起得太猛有點頭暈,我晃了晃才穩住身形,然後一步步挪到床邊坐下。
這是他的房間,我本不該這樣霸占着的,但是我現在無處可去。我苦笑了一下,他傷我那麽深,我折騰一下他還不行嗎。
時間一點點流逝,房間裏越來越暗,我沒有開燈,就在黑暗中坐着。
這個季節的晚上還是有點涼意,我下意識抱着胳膊,失神地摩擦着手臂上的皮膚,給自己一點溫暖。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卧室門就被敲得砰砰作響。
與此同時,張姨的聲音響起,滿是着急和驚慌。
“小姐快來幫忙,先生他暈倒了!”
075他住院了
我大腦裏霎時間一片空白,眼前陣陣發黑。
我幾乎是奔過去開門,因為心急而手抖,差點打不開被自己反鎖的門。
一打開門,我越過張姨就往樓下跑,張姨亦步亦趨跟在我後面。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下樓梯的速度可以這麽快,沒幾秒我就到了一樓,一眼就看到在地板上躺着的杜深。
他的臉色蒼白無比,已經不省人事了,看得我心髒一陣激痛,手腳都有點軟。
我回頭大叫,“叫救護車!”
然後我沖過去扶起他的頭,不停地喊着他名字,用力掐他的人中,但是他沒有一點反應。還好,他的胸膛在輕微地起伏着,應該只是暈過去了。
只是看着他緊閉的雙眼,和似有似無的呼吸,就讓我心裏忐忑不安。這個時候我什麽都不記得了,眼裏只有我懷裏的這個男人。
張姨在一旁快要急哭出來,“已經叫了救護車……我還叫了老李……”
我沒空去理會她,一直在輕輕拍杜深的臉,企圖喚醒他。我跪在地板上,手指觸摸到他冰涼的臉,不自覺地喉嚨發緊,連聲音也啞得可怕。
李叔比救護車來得更快,他趕到時我和張姨已經把杜深挪到了門口處。看到與他一同下車的還有李橋,立刻讓我心裏安定了不少。
他們把杜深抱進後座,我急忙跟着坐進去,車門一關車子就發動了,朝市醫院一路奔馳。
張姨倒是也想一起去,可座位已經坐不下了,她只好紅着眼睛站在門口,目送我們離開。
等坐上車時我才發現,自己的手沒有停止過顫抖。我咬咬牙,把手撫上杜深的臉,方才慢慢平靜下來。
李橋回過頭來安慰我,“你不要擔心,杜總沒事的。”
我勉強地笑了一下,點點頭,但心裏還是吊着一塊大石頭。
我低下頭,借着車內昏暗的燈光看着杜深的臉。這麽虛弱的他,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我印象中的他永遠高大如山,好像不會倒下一般。
現在他這個樣子,看得我心髒都揪緊了。
幸好市醫院離杜家并不遠,不到半個小時,杜深就已經躺在醫院病床上了。
醫生需要給他做檢查,我們三個就坐在外面座椅上等着。
因為在醫院了,此刻我心下大定,正在努力調整呼吸。
李橋在旁邊坐着沒說話,偶爾往裏面看一眼,眼睛裏隐約看到擔憂。李叔則沒那麽淡定,坐了一會就站起來,在走廊來回踱步。
我情緒穩定得差不多了,就開口勸李叔坐下來等着。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最後又沒說,就看到他嘆口氣又坐下了。
醫生很快出來了,告訴我們杜深是因為勞累過度而暈倒的,并沒有大礙,過一會就可以轉醒。不過,他還是建議杜深留院觀察兩天,并交代我們幾個盡量讓他多休息。
聽到結果,我就放松下來了,心裏那塊石頭也落地了。
我們進去看他時,他手上打着點滴,安靜地躺在床上,臉色依然蒼白。
我握着他的手,還是覺得有點冰涼,可能是在輸液的緣故。
醫生臨走前說,杜深可能要過一個小時才會轉醒,如果醒來有什麽情況就按鈴。我幾乎是掐着時間在看,等過了一個小時他還是沒有醒過來,我就慌了。
明知道在醫院裏不會有什麽大問題,但是我的內心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剛想讓李橋去找醫生,卻發現他不知道何時離開了。我疑惑地走出門口,就看見他背對着我,在和剛才那醫生說話。
“對,他前幾天因為胃出血進了一次醫院……”李橋的聲音低沉,像一把銳利的刀子插進我心髒。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腦海裏全部充斥着“胃出血”這三個字。
李橋後面說的話我已經聽不清了,心裏一抽一抽的疼着,眼前蒙上一層水霧,看不清東西。
“小姐,你怎麽站在這裏?”仿佛有人在對我說話,聲音帶着疑惑。
我沒有及時回應,他連續問了好幾聲,我才反應過來。
是李橋,我抹了一下眼睛,低頭看着地板,“他前幾天是怎麽回事?”
“沒……沒什麽……”他支支吾吾得說着。
我打斷他的話,“我都聽到了,你說吧。”
“杜總那天喝多了。”李橋猜到我聽到了不少話,也不再隐瞞,只是話裏很愧疚,“那個客人我們不敢得罪,又沒辦法為他擋酒,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喝。”
“難道客戶比他的身體更重要嗎?”我聽到自己略帶責怪的聲音。
我依舊沒看他,但是感覺他似乎窒了一下,再開口時帶着無奈和痛苦,“杜總一直笑着,叮囑我們不要管他,他沒事。散場時他還是好好的,臉色如常,還去送客戶離開。只是我們沒想到他還沒到達酒店就……”
他沒說下去,不過我已經聽懂了,不由得胸口一陣悶痛。
“怎麽不告訴我?”我無力地靠在牆邊,擡頭看他。
“杜總不讓我們說。”李橋躲開我的目光,身體站得筆直。
本來我對他還是有怨氣,轉念一想,杜深是他老板,要做什麽他也攔不住,這也不能怪李橋。
我嘆了口氣,“醫生剛剛怎麽說。”
現在最重要的是他的身體狀況,為什麽他還沒醒來。
“醫生不知道他曾經胃出血,也沒檢查腸胃方面。不過他說這次暈倒是身體不堪重負了,接下來會給杜總重新檢查。”李橋一字一句說得很慢。
我想起他說為了趕回來,加快了工作進度,心裏又是一陣疼痛。我還和他使性子,真是不應該。
想到這裏我又想起了半夜那個女聲,就糾結地問了李橋那天是周幾。
得到答案後,我懊悔地咬咬牙,就是那天晚上我打電話過去,只被接了一次就再沒人接了。
我居然就懷疑他在外面和女人一起了,我恨不得狠狠打自己一耳光。
“咳咳。”病房裏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咳嗽聲。
是杜深醒了!
我立刻沖進去,李橋緊跟着跑進來。
076以後不瞞你
果然是杜深醒來了,他眼睛微微睜開,正掙紮着想要坐起來。
我怕他牽動到點滴針頭,快步奔過去,壓着他肩膀,“先別動。”
“雲晞,我怎麽在這裏?”他微微錯愕地看着我,眨了一下眼睛,一看就知道還沒明白狀況。
“你剛暈倒了。”我苦澀道,心疼地看着他,“你什麽都不告訴我,你知道這樣我更擔心嗎?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嗎?”
話一說完,我就覺得太肉麻了,還有外人在呢。我臉紅地低頭,随即偷偷瞄了一下李橋,他神色自若地站着。
我不好意思地拿起桌子的杯子,想要喂杜深喝水。他躺着不方便,我直接拿了吸管,讓他自己喝。
他沒喝水,反而看了李橋一眼,李橋接收到他的信號,轉身就出去了。他臨走前帶上門,語氣平靜道,“杜總,我就在外面。”
我窘迫地盯着杯子的水,裝作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