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恬期的心髒抽抽了一下。

息旸真的很好看, 眼睛狹長,睫毛濃密,尤其是他的眼神,恬期每次跟他對視, 都有種會被喜歡一輩子的錯覺。

但他清楚息旸不可能喜歡他一輩子,至少目前看來是這樣, 因為他喜歡的根本不是真正的自己。

他懷疑息旸是不是偷偷跟哪個狐貍精學了魅術, 專門過來勾引他的。

有一瞬間,恬期想撲上去把他吞了,但只是一瞬間, 他就立刻伸手把對方推了開。

繼續搞下去, 絕對是息旸把他吞了, 扒皮抽筋的那種。

他抓着自己的腰帶,卷着被子背過身去, 不理息旸了。

“阿期?”

“我睡着了。”恬期閉上眼睛, 他覺得自己不能再跟息旸說話了, 這個男人很壞,心機很深, 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息旸伸手, 輕輕扯他的被子,“給我一點。”

“你再自己……”恬期想說讓他自己去拿,轉念想到他的雙腿,于是三兩下把被子蹬掉給他,然後自己下床又抱了個上來。

他在裏側躺好, 道:“我真的睡了。”

息旸沒有再打擾他。

恬期裹着被子,一開始,他裹得很緊,但随着漸漸睡着,他的動作就沒那麽堅定了。

最近幾日天氣開始轉涼,但屋內依然溫度适中,蓋一個被子剛剛好,恬期因此睡得很香。

息旸看了他一會兒,然後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與其十指交握,将內力灌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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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酣睡的恬期漸漸開始出汗,他皺了皺眉,或許是嫌熱,開始無意識的踢被子,等到裹緊的被子被他踢開,息旸這才收回了攥着他的手。

綿延溫熱的氣流消失,恬期額頭的汗珠兒很快蒸發,身體發涼,便開始尋找暖流。

息旸揭開身上的被子,聽他咕哝着,自己鑽了進來。

重新把心上人擁在懷裏,男人露出了滿足的神情。

第二日不上朝,于是毫無疑問,恬期是在他懷裏醒過來的,他不敢置信的仰起臉,一眼看到了息旸的睡顏。

怎麽回事!

他什麽時候對息旸這麽放松了?居然主動往人家被窩裏鑽?

恬期瞬間警惕起來,他迅速爬出息旸的被窩,出去命人打水洗臉,順便讓人準備了早膳來,道:“記得讓禦廚按我給的方子做。”

再轉回來的時候,息旸已經坐了起來,靠在床頭,半眯着眼睛在看他:“阿期醒了。”

“夫君……早好。”恬期取了衣服過來幫他穿,又被他不經意的輕薄了幾回,恬期縮着腦袋,飛快的給他整理好衣服,伺候他洗漱之後,把人推到了桌前。

息旸一眼看到他給自己準備的膳食,心知是對身體好的,心裏微微一暖。

他吃飯的時候會主動幫恬期夾菜,恬期便也回禮一樣反過來照顧他。兩人相當和諧的用完了這次早膳,恬期忽然起身去翻了醫書,找到某一頁之後,他走回來給息旸看,道:“我覺得夫君……可能對石女,有些誤解。”

息旸擦了擦嘴,接過醫書,平靜的看完了上面對石女的注釋,然後仰起臉,道:“哪裏誤解?”

“這……”恬期總覺得作為女孩子,在涉及某些敏感詞彙的時候應該不太好開口,他指了指上頭的一段,道:“我真的是石女。”

息旸很自然的順着他的指尖看過去,發覺是無法進行姓行為的說明,他依然很坦然:“我沒有誤會。”

“那你……”恬期伸手把書奪過來,瞪着他道:“你到底有沒有看懂,我是石女,石女就是……實心兒的,我是實心兒的!”

息旸眼神溫和:“我知道。”

“那,那你還要跟我圓房!”恬期鬧不懂為什麽到了這個時候他還能如此鎮定,他有些氣急敗壞:“我不能跟你圓房的。”

“你不願意?”

“不是不願……我,我不能。”恬期納了悶兒了,他再次強調:“我實心兒的,怎麽跟你圓房?你到底懂沒懂我說的實心什麽意思?”

不知是不是被他郁悶的表情取悅,男人忽然低頭輕笑了一聲:“阿期,果然是大家閨秀。”

“你,什麽意思?”這跟他是不是大家閨秀有什麽關系?

息旸重新擡眼看他,“縱是石女,也有法子圓房,走旁門左道便是。”

“什麽旁門……”恬期渾身一震:“!!!”

他差點擡手把醫書丢到息旸臉上。

旁門左道……什麽謙謙君子,什麽溫良明君,這種話都說得出來,還臉不紅氣不喘的,真是……比自己還不要臉!

他一把抓住息旸的輪椅靠背,伸手欲要把人推出去,卻被對方抓住了手腕:“阿期,不要生氣,你已經是我的妻子,房中之事,是很正常的。”

“我……”他這麽認真,倒是顯得恬期此刻的模樣像做賊心虛了,他把自己的手抽回來,道:“你,你光想自己,一點都不在乎我。”

“那阿期,想過我麽?”息旸凝視着他:“我是男人,我愛你,我想要你,我是你的夫君,我希望我們可以做名副其實的夫妻,這一點,很過分麽?”

“不是過分……”

“我不在乎你能否生育,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喜歡我一點,希望與你多親近一些,有錯麽?”

“你當然沒錯……”

“從一開始就是你招惹我的。”息旸抿唇,道:“你忘記了我,沒關系,你不喜歡我了,也沒關系,我等着你慢慢想起我,再次喜歡我,可你想起來了,你說你喜歡我了……卻還是不肯跟我親近。”

“我只是……”

息旸的眼皮掀起來,問:“你說喜歡我,是在騙我?”

恬期忙道:“絕對不是!”

“那就是,你覺得我現在人瘋身殘,不如以前能配得上你?”

“……”這個問題真是太刁鑽了。恬期根本不知道怎麽說,如果說是,那息旸絕對會十分生氣,如果說不是,那息旸指定今晚就要哄着他走旁門左道。

他還沒想好怎麽回答,息旸的眸中卻已經卷起風暴,他低下頭,雙手握住輪椅兩側,手背青筋暴起,旋身滑了出去。

他當恬期是默認了。

恬期朝前走了一步,又把腳縮了回來。

息旸心中對于自己的殘疾還是很自卑的,恬期很想安慰他說不是,他知道息旸很好哄的,可一旦說出來,那肯定又少不了要糾纏一番……

恬期思索再三,琢磨要不就由着他誤會好了,誤會自己是嫌棄他,至少不會纏着要圓房了。

接下來幾日,息旸沒有再主動找過他,但恬期時常會在夜晚的時候聽到外面有輪椅碾過的聲音,有時合着風聲,有時合着雨聲,他知道,息旸每天晚上都會來看他。

他問了下人,息旸也有老老實實在吃他開的方子,但他沒有再打擾恬期。

恬期心裏還是十分複雜,他在床上翻來覆去,然後聽到了很空靈的簫聲,吹的很低,似乎是安神之曲。

他知道恬期睡不着。

楊金葉也睡不着,明明前兩日帝後還好好的,怎麽突然說鬧別扭就鬧別扭。

同樣睡不着的還有要上朝的官員,息旸心情不好的時候,整個朝堂的氣氛都是陰郁的,坐在首位的男人讓人不敢直視,他冷冷淡淡的表情和漆黑的眼珠,讓人覺得稍微說上一句重話,他就會在朝堂大開殺戒。

哪怕他看上去只是情緒不佳而已。

晏恒伊忽然從太上皇那裏偷溜過來了,彼時息旸還沒下朝,他當着宮人的面兒,像模像樣的跟恬期請了安,等他屏退衆人之後,才一下子黏上來。

恬期知道了他的身份,忍不住就有點卑微,主動給他遞了糕點,道:“你怎麽過來了?”

晏恒伊一見他這動作,就有點兒懵,他猶豫的接過恬期遞來的糕點,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兒,試探道:“這裏面是不是下毒了?”

恬期臉一黑,不悅道:“不吃還我!”

晏恒伊躲了一下,咧嘴對他一笑,道:“開玩笑的,你怎麽突然對我這麽好了?”

“少啰嗦。”恬期道:“你來幹嘛的?”

他一兇,晏恒伊頓時就适應了,“爹爹說這兩日陛下心情不好,朝堂上大家都不敢說話,讓我來問問你是不是惹他生氣了。”

“這也能扯到我?”

“他情緒随你而動,不扯你扯誰?”

恬期一下子癱在椅子上,沒好氣道:“是我,我說我嫌棄他,不喜歡他。”

晏恒伊含着糕點,不敢置信:“你膽子也太大了!”

“那我能怎麽辦?難不成真跟他圓房啊,你小命不想要了?”

“……可是你這麽一鬧,朝堂平日慷慨激昂的言官全成了鹌鹑,大氣兒都不敢喘一下,這可怎麽行?”

“他又沒發瘋。”

“可朝堂無小事,大家都擔心萬一哪句話刺激到了他……桃桃,要不你哄哄他吧,別鬧太大了。”

恬期的臉一下子板了起來:“父親讓你來勸我的?”

“何止呢。”晏恒伊湊過來,道:“這都是為了你好,你知道這兩日大家都怎麽說麽?”

恬期皺眉:“說什麽?”

“他們好像都在謀劃着,讓你陪陛下一起上朝,你說你一個婦道人家……到時候每天垂簾聽政,傳出去是不是也不好聽?”

“我建議他們都來太醫院看看腦子。”恬期臉色更差,又不确定道:“你說真的還是假的?”

“當然是真的了。”晏恒伊又拿了梅子糕去吃,他素來愛吃酸的,邊吃邊道:“陛下雖有大才,無奈瘋癫,現在大家都知道你是拴住他的一根繩,到時候若百官上書,一定會哄得龍顏大悅……可你就真的連一點自由時間都沒有了哎。”

恬期還是不信:“這真的是爹跟你說的?”

“你不信去問小表哥,他在翰林,估摸陛下再陰個幾日,裏頭的就該拟折子了。”

晏恒伊看了看時間,又伸手抓了幾塊梅子糕,拿手帕包着,道:“他馬上要下朝了,我回去了。”

恬期忙道:“你急什麽,待會兒留下陪我一起吃飯。”

“不行。”晏恒伊道:“我跟你講,每次我們倆單獨聊天之後,他看我的眼神就要吃人,你就別禍害我了。”

“你小子,現在知道我每天面對他有多難了,今天必須陪我一起……”他見晏恒伊包着糕點轉身,伸手便來抓他,卻發現這小子一矮身,一下子轉了出去,恬期抓了個空,愣了一下。

晏恒伊有些得意:“爹爹給我安排了老師學武,以後你就抓不住我了,略。”

“你還敢咧咧我。”恬期提着裙擺追出去,小家夥機靈的扭頭跑,卻在出前殿的時候被門檻兒絆了一下,恰逢息旸回來,眼看着就要一頭紮進他懷裏,晏恒伊臉都白了,卻在最後一瞬間,被文琳琅給抓住了衣領,他急忙站穩,雙膝跪下:“參見陛下。”

恬期扶着門框,在息旸看過來的時候,朝裏面縮了縮。

息旸收回視線,看着晏恒伊,後者冷汗直冒,短暫的跟恬期感同身受了一把。

“你怎麽來了?”

語氣還算平靜,晏恒伊忙道:“娘親讓我過來給姐姐送點女兒家的東西。”

“留下一起用膳吧。”

男人從他身邊滑了過去,晏恒伊鼓起臉頰,慢慢吐出一口氣,急忙站起來跟在他身後。

息旸來到了恬期身邊,擡眼看過來,後者立刻扯唇,彎出讨好的弧度。

息旸攏袖,道:“天冷了,不要總往外跑。”

恬期點了點頭。

飯桌上,晏恒伊埋頭一粒一粒的吃着米,恬期給息旸布菜,看着他過于冷淡的表情,也不敢說什麽。

息旸忽然伸手,給晏恒伊夾了一筷菜,道:“恒伊真是出落的一表人才,日後必是大亓良臣。”

“陛下過譽。”別說晏恒伊,恬期都感受到了他對晏恒伊的敵意,他幫晏恒伊攔下話頭,道:“他還小,日後會不會入仕,還不清楚呢。”

息旸瞥了他一眼:“不入仕,你想他做什麽?”

“……”晏恒伊的身世意味着他肯定會入朝堂,這是兩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息旸這個樣子是真的挺吓人的,恬期開始能理解百官的心情了,扭頭看一眼晏恒伊,對方的手都微微發抖,估計要被吓哭了。

他笑了一下:“也可能,以後跟我一起行醫呢。”

“不要笑了。”息旸溫和道:“好好吃飯。”

恬期乖乖把嘴角收回去,默默低頭用膳。

息旸并沒有陪他們很久,便去處理政務了,目送他去了前殿,晏恒伊才哆嗦着道:“我以後再也不來找你了。”

“沒出息。”恬期扒了口米飯,晏恒伊有點委屈,道:“我想回家。”

“行了,吃完飯就送你回去。”恬期說着,不忘提醒,“你既然是從太上皇那兒來的,別忘了再過去打聲招呼。”

“太上皇人可好了……”

恬期抿嘴,皺了皺眉,心道,息旸以前也可好了。

晏恒伊走後,恬期親自煮了茶端去前殿,去的時候,正好看到幾個官員手忙腳亂的往外走,明顯是過來議事的,恬期躲在一側,目送他們幾人離開,隐隐聽到幾聲交談。

“還是得把恬後請出來……”

“小心陛下聽到。”

恬期一開始莫名其妙,轉念一想,忽然脊背發涼。

晏恒伊來的時候只是站在他的立場考慮,說萬一百官奏請就相當于他沒了自由,可晏相讓晏恒伊過來說,卻絕對不只是這個想法。

百官固然是站在穩住息旸的立場說出這個原因,可這件事放在息旸眼中,就幾乎等于是在挑釁他的權威。試問哪個皇帝上朝的時候會讓皇後坐在後面的?尤其是恬期身份如此敏感,他是晏相的女兒,如果他跑上去垂簾聽政,那豈不是會惹息旸忌憚晏相?往嚴重了說,就是晏相就想謀朝篡位。

父親沒有親自來說,想必也是為了少跟他接觸,避免跟息旸生嫌隙。

恬期想通透了之後,站直身子,端穩托盤,擡步走了進去。

息旸專注于桌上的折子,手上朱筆疾行,恬期跪在他身邊,把桌子上的茶壺換下,悄悄探頭看了看,道:“陛下,辛苦了。”

息旸停下了動作,轉臉來看他:“怎麽過來了?”

“我煮了藥茶。”恬期給他倒了一杯,雙手奉上,淺笑道:“您嘗嘗。”

息旸眸子暗了暗:“我說不讓你笑,你聽不懂?”

恬期:“……”

這臭家夥,不會才幾天,就一點都不喜歡他了吧?

以前他上趕着讨好的時候,他都會高興的啊。

恬期弱弱的把茶杯放下,再次把嘴角收起,小聲道:“你怎麽了?”

息旸沒有回答,他接過恬期手裏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淡淡道:“退下吧。”

“……”恬期心裏不舒服了起來。

這麽久以來,息旸對他體貼入微,恬期都習慣了,反正就像息旸說的那樣,就算他惹對方生氣了,只要自己哄他幾句,他就會重新高興起來。

怎麽突然之間,對他的示好無動于衷了呢?

恬期看着他的側臉,緩緩伸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

息旸捏緊朱筆,扭頭朝他看過來,克制道:“怎麽了?”

恬期說話的時候,下意識又笑,嘴角剛剛彎起,便陡然見他丢了朱筆,臉色陰郁:“你再笑一次,我就剁晏恒伊一只手。”

恬期吓的不輕,趕緊再次縮了回去。

他有些迷茫,還有些委屈:“怎麽啦……我醜到你了麽?”

作者有話要說:  羊:有被醜到,謝謝。

桃:……QWQ

弟弟:話說關于我的手……???

PS:對不住,這兩天頸椎病犯了……太痛苦了,頭暈的不行,身上好像壓了只鬼,會稍晚更新,但不會斷更,這是底線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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