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身邊人表情古怪, 息旸卻好像忽然被人塞了一嘴蜜糖,他的眼神亮起幾個色調,恬期已經重新繞到他身後,把人推進了屋門。
他說的倒也不假, 因為喜歡息旸,所以才會多留意他的變化, 若是不喜歡, 不在意,便是發覺他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恬期可能會就一掠而過了。
自打上回息旸自殘之後, 恬期會多關注他的精神狀态, 他知道息旸是一個危險的人, 不能再放任對方瘋下去了。
“我吃幾個包子,晚飯就不吃了。”他把男人推到火爐邊, 問他:“你呢?”
“我也這樣就好。”息旸取出包子, 輕輕咬了一口, 一擡眼,卻發現恬期搬了個小凳子, 雙臂撐在桌子上,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四目相對,恬期就托腮對他笑,息旸下意識避開視線,恬期跟着他的眼神一起歪頭, 道:“怎麽啦,不好吃呀?”
“沒有。”息旸的視線又飄回來,輕聲道:“阿期,總看着我做什麽?”
“看你好看呗。”恬期膩歪着說,見他一個包子快要下肚,便又提前給倒了水:“哥哥今天還有別的事麽?”
息旸接過水喝了一口,道:“有些政務,還未忙完。”
“那我待會兒先去備藥,你忙完了去湯閣找我。”
他起身,又彎腰在息旸臉上親了一口,剛要出門的時候,卻忽然被息旸喚住:“阿期。”
恬期立刻扭臉,息旸定定對他道:“我不會傷害阿期的。”
“我當然知道。”恬期又笑了一下,頭也不回的去了湯閣。
恬期給的東西,息旸素來是舍不得浪費的,他耐心的把包子吃光,心中卻始終像壓了塊大石。
阿期……會讨厭他麽?
他确确實實從殺人之中得到了快感。
而以前的他不是這樣的,他不會故意去虐殺任何人,也不會對父皇陽奉陰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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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期在湯閣把一切都準備妥當,然後讓人去喊他過來,一如往常,息旸從不讓他久等,他依然穿着一襲黑衣,灰白的頭發顯得有些紮眼,恬期走上去帶他下湯池,在他頭頂施針之後,便安靜的坐在一旁看着他。
男人坐在水中,自鎖骨向下全在水中,相比腿來,他手臂的肌肉相當堅硬,每次繃緊的時候,恬期都覺得自己在觸摸鋼鐵。他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兒來,順着俊美的側臉滑到下巴,恬期拿起毛巾,細心的給他擦幹淨。
湯閣內一片安靜,恬期坐了一會兒,目光落在一旁的小型沙漏上,琢磨時間差不多,便将針拔了,又給他擦了擦臉上不停湧出的汗水,幫他擦了擦頭發。
“阿期,其實可以交給下人,不必事事親力親為。”
“這樣等你好了我會比較有成就感。”
等他頭發幹的差不多,恬期取出發簪給他盤在頭頂,然後把擦身毛巾遞給他,最後将輪椅推了過來。
或許是覺得恬期力氣不夠,在這一點上,他從不麻煩恬期,獨自撐着輪椅坐上去,他攏了攏身上的衣服,恬期把大氅給他裹上,道:“回去吧。“
這般折騰之後,又已是半夜了,雪照的天地間一片亮色,前方有宮人撐着燈籠,恬期垂首看着他花白的長發。息旸頭發過多,盤了之後還會垂下很多,他伸手撥弄了一下,就聽他問:“怎麽了?”
“頭發給你剪掉好不好?”恬期突發奇想:“若是剃了光頭,說不準再長出來就是黑的了。”
息旸失笑,道:“都依你。”
恬期詭異的默了一下,納悶兒道:“這事兒你也依我?”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若是有人敢提給恬期剃發,那他肯定是要問候人家祖宗十八代的,息旸這脾氣也着實好過頭了。
他也就是嘴上說說,沒想過真的給他剃了,兩人回到屋內,息旸自己上了床,剛躺下,恬期便立刻湊了過來,細白的手指扒拉着他的頭發,息旸乖順的被他扒着,又問:“看到什麽了?”
“沒什麽。”恬期很快把手指收回來,道:“就是想看看根部有沒有變黑。”
“不可操之過急。”息旸把他一臉失望的家夥摟在懷裏,手指點着他的嘴角往上推,恬期立刻不滿:“我不想笑。”
息旸便把手指縮回去:“那就不笑。”
恬期被他百依百順的模樣給逗笑:“你真的什麽都依我呀?”
“我不會騙阿期的。”
“真的?”恬期說:“不騙我代表你不會對我撒謊,那你會不會有事故意瞞着我?”
息旸睫毛抖了一下,輕聲道:“可能,會吧。”
恬期神情不悅,他嘴巴微微向下撇,說出的話卻是:“我能理解,畢竟就算是伴侶,也不可能一點距離都沒有。”
表情跟言語完全不搭。
息旸皺起眉,手指拉住他的:“阿期,會讨厭我麽?”
“那要看你做了什麽。”
“什麽事會讓阿期讨厭?”
恬期躺在他懷裏,其實他有些困了,不過見對方這麽認真的擔心,到底還是按下了困意,閉着眼睛想了一會兒,道:“如果你對我,或者對我在乎的人做了不好的事,我就會讨厭你。”
“若是仇人呢?”
恬期心裏清明了片刻,道:“若是仇人,自然怎麽對待都不為過。”
“那若是……我用不人道的方法懲罰了仇人呢?”
恬期想了一會兒,道:“仇人嘛,那肯定要怎麽兇怎麽來的,如果是你的仇人,我支持你對他做任何事,怎麽報複都沒關系……因為有些情緒,只有受害者自己清楚如何舒緩。”
恬期還是閉着眼睛,語氣輕輕的,只有兩人能夠聽到,息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慢慢湊過來吻了他一下,道:“若你是我,你會如何對待虞皇後?”
息旸果然沒讓虞皇後那麽容易就死。
恬期試圖代入息旸去思考這件事,然後道:“我會把她五馬分屍。”
息旸低聲問:“真的麽?”
“當然是真的。”恬期睜開了眼睛,認真道:“她若是害死了我阿娘,害我又瘋又殘,我定要把她扒皮抽筋,方解此恨!”
息旸似乎在觀察他說話是真是假:“阿期說的是真的,還是……只是大話?”
恬期怒了:“你怎麽瞧不起人呢!”
息旸捏了捏他的臉:“因為我覺得阿期是刀子嘴豆腐心,應當是很善良的。”
“罵誰呢?”恬期兇,在他下巴上啃一口,道:“你今日去牢裏,是不是見虞皇後了?”
“嗯。”息旸有些吃痛,恬期立刻有了點精神,搖他手臂道:“那你是不是對她用刑了?”
息旸還是在觀察他,然後點了點頭:“淩遲。”
這種刑罰恬期只聽過,從未見過,他愣了一會兒,息旸立刻來吻他:“我不會傷害阿期的,我發誓。”
恬期眨了眨眼,息旸的心好像被一只手狠狠的捏住,滿是擔憂和惶恐:“阿期,是不是覺得我很殘忍?”
恬期點了點頭。
息旸心中微微一沉,就陡然被他勾住了脖子,恬期在他嘴上也親一下,道:“那你有沒有開心一點?”
息旸頓了頓,猶豫道:“嗯。”
恬期放下了心,滿足道:“是有點殘忍,不過你痛快了就好。”
息旸很久沒有說話,他都做好了恬期會因為此事跟他翻臉了,他不确定的眨動眼睛:“今日的袍子,因為染了血……阿期,不怕麽?”
“不怕。”恬期搖頭,道:“我信因果一說,虞皇後種下惡因,才會有惡果,只要我們不随便傷害無辜之人,那麽就問心無愧。”
息旸的心一點點的放回去,他又覺得高興起來,原來阿期能夠理解他,原來……就算他是瘋子,就算他做了瘋事,阿期也不在乎。
“阿期?”
“唔……”恬期知道了他瞞着自己的事,心完全的放下去,就越發困倦了,聽到被喊,也只是含糊的應了一聲。
男人的聲音輕輕的響在他耳邊:“早知阿期對五馬分屍如此執念,我應該對她施此刑才是。”
“嗯……我文章讀的不好。”恬期軟軟道:“就只會這一個詞……”
“阿期,想看麽?”息旸撫摸着他的鼻尖,柔聲道:“我可以安排觀刑。”
“好啊……”恬期笑了一下,答應完了之後,忽然後知後覺,觀什麽,什麽?刑……分屍?他一下子坐了起來,息旸還躺在他身邊,已經快要睡着了,乍然被鬧醒,遂睜開眼睛看他,緊随着坐起來:“怎麽了?”
“沒……”恬期恍惚了一下,道:“我不觀,我沒想觀刑,你不要搞事情,聽到沒?”
息旸皺眉,分不清他說的真還是假:“真的不要?”
“不要!”恬期頭皮都炸了,若是別人說觀刑他肯定瘋狂慫恿,因為他清楚普通人不可能做到這一點,但息旸不一樣,這家夥每次讨他歡心的時候都不能拿正常人的思維去看,他搞不準真覺得恬期喜歡。
息旸還在猶豫,又安撫道:“阿期,便是有些癖好,也不必與我見外,我也可以理解阿期。”
你理解個屁。
恬期髒話都要飚出來了,他做出十分認真的表情:“我不要,我不看,我害怕!”
“你是怕老師知道?”息旸笑了一下:“我保證,不會有任何……唔!”
‘咚’的一聲——
恬期一腦袋砸在他鼻子上,息旸下意識捂住鼻子,眼神裏是真情實感的困惑和茫然:“阿期……”
“真的不要。”不能馬上好好睡覺讓恬期變得很暴躁,他強調:“真的不要,聽懂了沒?”
息旸抹了一下鼻血,皺眉,恬期猛然都朝他臉上撞去,男人急忙後仰,胸口還是被砸的生疼,他把人按在懷裏:“懂了,聽懂了。”
恬期順勢趴在他懷裏,一動不動了。
息旸從一旁取出手帕,擦了擦鼻頭的鮮血,手指撫了撫心上人的長發:“阿期?”
胸前傳來平穩的呼吸聲。
睡着了?
息旸看了一眼手帕上的血跡,神色古怪。
夢,游?
他遲疑的把懷裏的人放下去,鼻骨疼的厲害,他準備去擦點藥,要下床的時候卻忽然被身邊的人四肢纏住。
恬期嘟囔:“不看,不許,不要……我怕……”
息旸舍不得把他扒下來,只好重新躺了下去。
恬期睡覺難得抱他這麽緊,早朝時間息旸都沒能走掉,便讓人稱病不朝,他耐心的陪着恬期,直到對方忽然開始蹬腿,喊:“不是!我沒有!不是妖後……爹,爹,別,別打!”
他都快把息旸踹下床了,男人擔心他的狀況,急忙湊過去哄他,恬期卻陡然又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腦袋一下子撞到他的眼睛,息旸下意識閉上,再次睜開的時候,看到他正坐在那裏,喪了吧唧的垂着腦袋在發呆。
“阿期……”
“我做噩夢了。”恬期一臉無法置信:“我爹打我了。”
“……只是個夢。”
“夢裏他也不能打我。”他閉着眼睛又躺下去,頭腦明顯不清醒:“再做一次,我要看清楚,肯定是別人冒充他打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羊:談戀愛麽?看人五馬分屍的那種。
桃:鐵頭功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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