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混沌的大腦裏,對立的思緒相互碰撞,頭皮仿佛要撕裂。
空洞的雙目盯着電腦屏幕,搜索框中的詞彙來回變換,相關結果的數量少得可憐。
搜索結果很顯然被人為操縱過。
閻家是商界出名的大家族,婚禮這樣的大事件定然是當天的熱點新聞。
可是,卻連一點閻堯當年婚禮的報道都沒有。不僅如此,連同閻堯車禍的報道也只是無關痛癢的只言片語。
猶豫片刻,手指顫抖地在閻堯的名字後面敲下母親的原名,潘薇。
相關結果的數量是……0個。
不知怎麽,看到結果的瞬間竟有一種自欺欺人的舒緩。松開鼠标,手心都是汗。
手機的鈴聲響起,那是他為閻毅設置的專屬鈴聲。
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叔叔”二字時,洛曦川不禁一掃陰霾咧開了嘴,而下一秒,他又仿佛想起了什麽,臉色煞白。
接到經紀人的電話時,閻毅正在與合作方的代表共進午餐。
由于時差的緣故,國內的此時該是半夜。在接通之前,閻毅就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尋常。在電話裏,洛曦川的經紀人有條不紊地向閻毅彙報剛才發生的事。她委婉地告知閻毅,薛先生同洛曦川說了一些您的家事。雖然已經及時處理,不會有消息洩露,可是洛曦川的狀态看上去不太好。
緊接着,又一通電話撥了進來。另一頭的人告訴閻毅,閻先生,您一年前要求全網清除的詞條,就在剛才被監測到重複多次的搜索。
洛曦川的電話無法接通,再次撥號的時候傳來了關機的提示。閻毅咂了一下舌,“李秘書,聯系一下司機,現在出發去機場。”
閻毅再次見到洛曦川時,已經是隔日傍晚。市裏圖書館十層的閱覽室門口橫着一個“裝修中,禁止進入”的告示牌。經紀人在看到閻毅後,輕輕搖了搖頭,“他就在裏面,從開館待到了現在。”
推開門,“吱扭”地響動打破了寂靜,偌大的閱覽室落針可聞。書架上的報紙按照發行年份分類整理,穿過一個又一個書架,如同穿越塵封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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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停在一個年份。那一年,有一個人的生命永遠以最慘烈的方式停留在了那裏。從此以後,這個年份就變成了一條醜陋的傷疤。
十三個小時的飛行讓慣常熨帖的西裝上添了幾道難看的褶皺,閻毅卻仿佛沒有發現它們一樣,注視着眼前的洛曦川。
陳舊泛黃的報紙在洛曦川的腿上鋪開,他的目光緊盯着被撕掉後留下的痕跡。不僅網絡信息庫中的舊報紙電子存檔缺少頁數,市裏圖書館的紙質報紙也被撕去了同樣的頁數。
“閻堯叔叔……真的和我媽媽……結過婚嗎?”
“假的。”
“你去漢普鎮……是為了治病嗎?”
“假的。”
“是我害死了……閻堯叔叔嗎?”
沉默半晌,閻毅道:“假的。”
洛曦川終于把目光從報紙移向了閻毅,布滿血絲的雙眼呆呆地盯着閻毅,像是被抽去了靈魂的呆滞木偶。
眼淚突然湧了出來,開閘似的流。洛曦川卻不知道擦,他好像沒有反應過來這些濕乎乎的液體是什麽。他從來不哭的。
在福利院被其他小孩欺負的時候,他沒有哭。在學校被霸淩的時候,他沒有哭。在片場被侮辱的時候,他沒有哭。得知是閻毅毀掉了他的第一場演唱會時,他沒有哭。被薛思昭告知全部的真相時,他沒有哭。
洛曦川一直都是笑着的,好像沒有什麽能讓他感到煩惱的事。
而在看到閻毅的這一刻,淚水卻決堤般,不停地朝外湧,前二十幾年憋進肚子裏的痛苦都湧了出來。
胸口絞痛,好像沒有辦法呼吸了。在倒下去的那一刻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好溫暖,很喜歡,可是喜歡為什麽會這麽疼呢。
“我們回家。”
終于聽到了想聽到的話,就像是聽到了“考試結束”一般。洛曦川閉上眼睛,濕漉漉的睫毛如同禁不得風吹的秋葉一般脆弱。他瑟縮在閻毅的懷中點了點頭。
這一天過得好漫長。
“我好累。我好想睡覺。”
從昨晚看到閻毅撥來電話的那一刻起,一個念頭就開始在腦海裏回蕩,越發清晰。
如果都是假的,那為什麽你說你不該是哥哥……
而是叔叔呢。
“睡吧。”
十分鐘後,一條貼子發出,并迅速登上了熱門。
主題:市裏圖書館!我看到洛曦川被一個好帥又看起來好兇的男人抱上了車,公主抱哦!
1L 今天出圖書館的時候,看到一個男人公主抱另一個人,被抱的人半張臉被西裝外套遮住了,看不太到。等他們一轉身,我走近一看,就發現那不是洛曦川嘛。剛要拍照,就被一個戴眼鏡的女人攔了下來,仔細一瞧,嘿,那不是洛曦川的經紀人嗎?鐵定是洛曦川沒錯了!
配圖是一張模糊的背影。照片裏的男人身材颀長,寬肩長腿。
11L 這圖也太糊了吧。哪裏看得出是洛曦川。
……
56L 我好像看到過川川穿這件衣服!
……
98L 川川去圖書館幹什麽?怎麽不在練歌房,後天不是要開第二場了嗎?
……
148L 這個就是洛曦川的神秘金主吧?公司就簽了洛曦川一個人,不一般啊不一般。
……
201L 這條褲子我在站姐拍的下班圖裏見過!
……
互聯網上的狂歡洛曦川一無所知。他睜開眼,天色已晚。在黑暗中醒來,仿佛被抛棄在了異空間。很久沒有吃東西了,肚子很空,有饑餓感卻沒有心情進食。
有一瞬間,洛曦川甚至想,如果就這麽餓死會不會更好。
他抓了抓頭發,走到房間門口打開卧室門。撲面而來是飯菜的香氣,還有閻毅講電話的聲音。
“嗯。沒有談成沒關系。我提前離席,有怨言無可厚非。”
“不用。我會處理。”
挂斷電話,閻毅注意到了站在二層的挑空處向下看的洛曦川,朝他微微一揚下巴,“下來吃飯。”
這種仿佛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過的口吻,又讓洛曦川想哭。滿心滿眼的酸脹教他難受。
閻毅是在告訴他,一切如常。
可是洛曦川知道,他沒有辦法再同以前一樣了。
他的出生,使得閻毅不能神采飛揚地度過他的少年時代。在人生最美好的時光裏,被當做是家族的恥辱以及神經病。在大洋彼岸的陌生小鎮,度過一個又一個煎熬的日夜。
“我還能和你一起吃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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