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師兄,你期待嗎?”

***

沈灼不緊不慢的從下往上扣好大衣的最後一個扣子,轉過身輕輕拍了拍岑今的右肩,露出一個笑來:“期待。小師弟,祝你和你的老同學有個美好的重逢。”

岑今面上的得色像是被尖銳的針頭迅速戳破,露出一點點惱意。

他拍開沈灼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拽了兩把胸前的十字架,正要開口說什麽,卻被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打斷了。

“我接個電話。”沈灼收回被岑今揮開的左手,回了他一個饒有興致的眼神,示意他稍等。

然後從衣兜裏摸出手機,顯示屏上的來電顯示——蘇董。

沈灼挑眉笑了一下,等鈴聲響了幾聲,才把電話掐了,若有所思的看了幾眼灰下去的手機屏幕,想起身邊還有個人。

“本來還說送你和你老同學個禮物,但是今天我有點事,”沈灼朝岑今随手晃了晃手機,笑眯眯道,“期待你的男一號,小師弟。”

“蘇淨丞給你的電話?”岑今正巧就站在沈灼身邊,見沈灼按了拒接,氣惱道,“沈灼,你搞清楚诶,我才和你一個陣營!有什麽不能當着我的面接的?”

沈灼輕聲笑了笑,将手機揣回大衣兜裏,挑眉:“我要是跟他調情呢,你也想聽聽?”

“……”岑今的面上千變萬化,咬牙切齒的瞪了一眼沈灼,“不要臉!”

“呀,這就不要臉了,那我和他還做過呢。”沈灼面上的笑意更深了,難得連眼睛裏都帶了幾分笑,“你不會是還沒談過戀愛吧?有喜歡的女孩子嗎?”

“你才沒談過戀愛!”岑今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伸手推了一把沈灼,猛地轉過身,胸前的十字架高高甩起來,掠過一道弧度,“我不想跟你這麽下流的人說話,我回去了!”

沈灼笑得樂不可支,看着岑今腳步飛快的快要走出辦公室了,趕緊補了一刀:“潔身自好也挺好的,可以鍛煉手速,和五指姑娘做好朋友。”

回應他的是一聲重重的關門聲。

聲音之大,綿綿不絕于耳,充分表達了剛剛走出去的人心中熊熊燃燒的惱羞成怒。

沈灼慢慢收好臉上的笑,走過去把岑今帶倒的傘架子扶起來。

剛剛扶穩,蘇淨丞的電話又打了進來。

這次沈灼沒有再按拒接,辦公室裏就剩下他一個人,沈灼轉回待客用的皮沙發旁,坐下身來。

“蘇董,這麽急,有事嗎?”沈灼語氣不急不緩,他伸展雙腿,讓自己坐的舒服一些。

“你和誰在一起?為什麽不接電話?”蘇淨丞上來就趾高氣昂,氣勢洶洶的問了兩句,随即可能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太好,緩了緩道,“下班了嗎?”

沈灼靠在沙發上,微微仰頭,讓脖子的重量也落在沙發背上,溫聲道:“還在辦公室,準備下班了。”

蘇淨丞發現沈灼說話似乎一直是這種語速,不快也不滿,像是非常平緩的河水,讓人覺得安靜。

也讓他覺得舒服。

“剛剛沒聽到電話嗎?”蘇淨丞換了個語調,給自己找了個臺階,“辦公室還有其他人麽?”

沈灼低低笑了一聲:“蘇老板,你想問我是不是和別人在一起呆着就直接問呗,繞來繞去可不是你的風格。”

“也不是……”電話那頭的蘇淨丞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索性道:“我請你吃飯吧,你選地點?”

沈灼搖了搖頭,想起蘇淨丞看不到,便又把脖子仰回了沙發靠背上。

他的語氣很平和,一點指責都沒有:“免費的晚餐啊,很想去。不過今晚不行,蘇老板,你家的白斯齊給我弄了一堆麻煩事,我還得回去加班呢。”

蘇淨丞頓了頓:“我就是想跟你說這事兒,今晚‘湘記’見吧。七點,我一直用的那個位置。”

沈灼面上沒什麽表情,語氣卻含着笑意,悠悠道:“蘇老板,昨晚剛做過,今天就約我去吃湘菜,是想辣死我然後繼承我的財産?”

“別胡說。瞎開什麽玩笑,”蘇淨丞冷着聲音斥了沈灼一聲,想了想又道,“我忘記這茬了,不然就去峰子他家新開的五谷粥坊,我讓他留了個包廂給我。你不是喜歡小米紅棗粥嗎?”

“蘇董,你出現這個認知是因為——你上完我偶爾良心發現做次早飯,就只做小米紅棗粥,小米有時候還不熟。”

峰子是蘇淨丞開溫泉度假村的那個發小,沈灼聽到這名字就完全不想光顧。

他停了一秒,語氣輕柔道:“我不喜歡喝那個,我喜歡喝皮蛋瘦肉粥,‘鼎丞’公司樓下有位大嬸做得就很好。”

被連着拒了兩次,蘇淨丞的面色終于不好看了,連帶着僞裝出的語氣也不好了,他沉着聲音:“沈灼,白斯齊讓你受氣了,你就來給我找碴子?”

“蘇老板說笑了,我倒是沒因為白斯齊生氣,”沈灼輕輕嘆了口氣,透着些倦意道,“只是我得去想想辦法給自己兜着場子,今晚是真沒時間出來。”

相處這麽久了,蘇淨丞是知道沈灼工作狂的那股勁的。

想了想,蘇淨丞終于退了一步:“白斯齊毀約這件事他也沒跟我提,今天早上你走之後他才給我來了個電話,那時候記者已經知道了。”

“唔。”沈灼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也沒有十分在意的樣子。

“他要上的那兩部新電影是之前就既定要投資的,項目表和注資明細早都印出來了,那時候你剛進‘鼎丞’,只是‘星輝’剛好在這個時候把這件事宣布出來了,”蘇淨丞頓了頓,多解釋了一句,“本來……”

“本來蘇老板是做兩手準備,我支不起來‘鼎丞’的話,等你玩膩了跟我一拍兩散,剛好借由這兩部電影入資‘星輝’?”

沈灼悠閑的靠在沙發上,語氣很溫和。

他擡起眼皮看了眼辦公室窗外沒什麽生機的夕陽,收回視線,嘴角帶笑,真誠的誇贊道,“外界皆稱蘇董眼光獨到,投資只賺不賠,的确是這樣。”

蘇淨丞話說到一半被沈灼打斷,一向自負慣了的人難得有些自亂陣腳。他滞了片刻,略顯倉促的開口:“沈灼,也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樣。”

“當然,蘇董深謀遠慮,自然有更多的想法。”

沈灼笑了笑,他在沙發上休息足夠,站起身準備結束這次通話,“不過我還得去為‘鼎丞’奔波,現在就不跟蘇老板多聊了。這頓飯拖了蠻久了,等到下次有機會我一定請客。”

蘇淨丞那邊沉默了一下,低沉道:“沈灼,其實我個人也并不贊成白斯齊簽約‘鼎丞’。”

“哦?”沈灼随手拉拉身上的大衣,走到窗邊伸了伸胳膊和腿,眼底終于有了些不耐,聲音中卻沒顯示出來,還是徐徐溫和,“是嗎?”

蘇淨丞卻沒有再繼續談這件事情,他似乎拿開了手機,不甚清晰的跟身邊其他人吩咐了一句什麽,随即又将手機放了回來,平鋪直敘的來了句:“就這樣吧,下次記得請我吃飯,這可是你自己答應的。”

“……”

吃你個大頭鬼!

沈灼掐了電話,把手機裝回兜裏,轉身從辦公室裏走了出去。

***

“鼎丞”樓下的大嬸專門做上班族的工作餐,用那種可推式的餐車銷售,車上有各種粥類,茶葉蛋,手抓餅,還有不同餡料的包子和餡餅。

餐車看上去很幹淨,鋁合金的板材上從來沒有油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每天都在清洗。

沈灼不知道大嬸做了多久了,反正從他來“鼎丞”上班的時候這位大神就在那兒。

還是上輩子的味道。

沈灼拎了兩籠素餡小籠包,又買了一碗皮蛋瘦肉粥,開着小福特回到了公寓。

租住的公寓雖然很小,但是離市中心不遠,租金不低,小區治安也還算挺好。

在快遞愈發多樣化的時代,小區的保安還是義無反顧的把快遞員攔在外面,企圖無償代替快遞員簽收快遞的工作。

沈灼帶着自己的晚飯,開着朝夕相伴的小福特,在大門口要刷卡進門的時候被保安大叔攔了下來。

“回來了回來了,就是他!”保安一臉嚴肅的指了指沈灼,朝警衛室裏喊了一聲。

沈灼慫了一下,差點以為是不知名的仇家上門,一手準備搖車窗,一腳放在油門上準備随時跑路。

接着就從警衛室裏走出個穿着快遞服的快遞員。

快遞員跟保安大叔确認了一番,又認真的看了眼沈灼,轉身回警衛室裏取出一件個頭甚大,包裝得嚴絲合縫的物件。

“本人簽收,身份證帶了嗎?要查查,給你拍個照,拍照簽收。”

快遞員将那物件輕輕放在地上,朝沈灼攤手,順便指了一下快遞單上的保價欄,“保價保了一千六百萬啊,啧啧,頭一次見保這麽多還要用快遞的。吓得我專門等你回來。”

——那是因為你永遠不會了解一個蛇精病的想法。

沈灼不太想收那件快遞,他摸着錢包,不想取身份證,和快遞員打商量:“這能退回去嗎?”

“這不就是同城快遞嗎,不想收的話你自個兒給他拿回去不就行了!”快遞員毫不客氣的看了一眼沈灼,有些指責的意味。他指了指快遞單:“我在這兒等您一下午了,最好別退,寄件人選的是□□。”

——厲害了我的小師弟,剛回國就學會貨/到/付/款了。

天氣還很熱,快遞員衣服挺厚重,耽誤了一個下午在這兒。

沈灼猶豫了片刻,還是從錢包裏把身份證抽了出來:“在這兒,您核對一下,寄件費多少錢?”

“一千六百二十三塊,保價保了一千六。”快遞員擦了把汗,“您不查查件?”

“……”沈灼把錢包裏所有錢都抽出來數了數,一千六百二十五。

瞬間淪落成只有兩塊錢的窮光蛋後,沈灼僵着臉,勉強對快遞員笑了笑:“沒事,無所謂這東西是完好還是有損壞,不要緊。”

快遞員被沈灼這句話弄得有些懵逼,但是貨送到了他的工作就已經完成,跟沈灼和保安告了個辭就騎上快遞車走了。

沈灼在這兒住了幾個月,因為有時候晚上出門要勞煩保安開大門,見面有點交情。

保安有些好奇的看了沈灼正在努力往後座上搬的東西:“沈先生,這東西很值錢吧?您朋友對您真好。”

沈灼好不容易把畫給搬了上去,分神聽到這句話,心累的轉過身點了個頭:“您忙着,我回去了。”

幸好租來的公寓有電梯,就這樣沈灼扛着畫從一樓折騰到十六樓也花了好半天。

他随手拿了把剪刀把外層的兩層牛皮紙包裝打開,裏面露出“華行”拍賣的特質包裝,為了保證作品完好,包了三層。

沈灼面無表情的從兩邊弄開包裝封條,一層一層的拆出來,最後只剩下最裏面的用塑料布包好的那張畫。

紅色的天空,用最腥紅的顏色淡濃交彙,直到過了這麽多年,沈灼依舊不知道那個人眼裏的世界到底是怎麽樣的。

整個畫面右下角有沈非的署名,很狂放的字體,一行名字,另一行是日期。

沈灼的目光落在畫上,又似乎透過花落在了很遠的地方,他坐了很久,才扛起畫往陽臺走去,将畫的正面對着白牆,兩兩貼合。

放下畫的時候從畫框下掉出一張紙條來。

“送你瞻仰,最好挂在床頭,和蘇淨丞上/床的時候也能看到。”

落款岑今,日期是今天。

沈灼從兜裏摸出打火機,将紙條燃燒的灰燼灑在了畫上。

然後找了塊布,将燒盡的紙條和那副畫一起蓋了個嚴嚴實實。

沈灼走回廚房,打開溫水洗好了手,又将兩籠包子和皮蛋瘦肉粥在微波爐裏加熱。

小公寓裏沒有餐廳,沈灼把熱好的晚飯擺上客廳裏的桌子,然後給自己倒了滿杯的紅酒。

沈灼不緊不慢的咬着小籠包,大嬸家在“鼎丞”樓下做了這麽多年,生意經久不衰,味道一直備受好評。

直到八點鐘,沈灼終于好好的吃完了晚飯,他将裝小籠包的碟子和裝皮蛋瘦肉粥的碗一并拿到廚房洗幹淨擺好,然後走到客廳,坐回沙發上,摸出手機翻開了網頁。

如今的社交已經被娛樂業所占據,藝人的新聞備受關注,一點點的消息只要運作得當,就會被放大無數倍。

無論好壞。

距離他叮囑Aimee的時間只不過半個小時,白斯齊的新聞已經鋪天蓋地的傳遍了整個社交網站。

#白斯齊單方毀約鼎丞#

#白斯齊踩人上位,惡意斥責新人#

#白斯齊被包/養,對象或是蘇氏執行總裁#

#兩人公開承認戀情#

#蘇氏ceo蘇淨丞私生活混亂#

#蘇董或為白斯齊舍棄鼎丞,投資星輝#

#白斯齊出道前酒吧3P照#

白斯齊跟了蘇淨丞不少年,基本是出道沒多久就和蘇淨丞攀上了關系。

時間太長,就算兩人再低調,也能從邊角翻出些舊聞,再加上沈灼最近準備好的圖集,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

娛樂新聞到底什麽走向,單看一張嘴會不會說。

白斯齊就像一朵外表美麗的絲絨花,也只有外形,沒有內涵。

蘇老板自負高調,身邊豔福不斷,雖然最近斷了不少,但之前的歷史卻總有蛛絲馬跡。

那份U盤上還有蘇淨丞和他其他小情兒的照片,仔細一算便知,和與白斯齊在一起的幾乎沒有時間差。

粉絲的“真愛論”恐怕是站不住腳了。

沈灼看完了熱門頭條,正要合上手機,Aimee的電話剛巧打了進來。

“沈總,”Aimee的電話裏還有鍵盤聲,應該是正在微博上跟人掐架,“我按你說的把蘇淨丞和白斯齊兩人情侶裝牽手出席‘鼎丞’晚宴的照片全爆了,之前您找人在晚宴現場找角度拍的暧昧照也發上去了。”

“挺好。”沈灼端起桌上滿杯的紅酒往嘴裏送,溫聲道,“你看,多轟動。”

“可是有些不是真的……萬一那些粉絲去找證據怎麽辦?”

沈灼晃了晃紅酒,他喝的快,一轉眼就只剩了半杯:“只要有真的,就是證據,關鍵在于發布的人怎麽引導輿論。”

Aimee啪啦啪啦的敲鍵盤,好不容易停下來,有些擔心的問道:“蘇氏那邊危機公關已經在運作了,剛剛打電話給我們的公關部說讓我們什麽都不要回應,他們能查到我們頭上嗎?”

沈灼抿了一口酒,悠悠道:“當然能,而且很快。”

“那您怎麽還會這樣做?”Aimee驚訝道。

沈灼笑了一聲:“因為我想讓蘇淨丞知道,白斯齊和‘鼎丞’,他只能保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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