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晚上，殷子铎就把趙辛夷領進書房，親自監督他寫作業了。

本以為結了婚，就再也不會有人盯着寫作業，沒想到啊沒想到，人生兜兜轉轉，總也逃不開命定的“五三”。

“過來坐，”殷子铎從電腦屏幕上擡起眼睛，用手指了一下大書桌旁邊的小書桌，“我正在給你物色合适的課後輔導老師，在老師到位之前，我親自輔導你功課。抓緊時間，你還有很多作業要寫。這次月考的各科試卷拿出來我看看。”

趙辛夷不太情願地走過去，慢吞吞地從書包裏掏書本試卷。

“快點啊，”殷子铎皺眉看着他，“我也很忙的。”他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只能認了，但心裏免不了些許煩躁。

他這句話不算溫柔，聲音也有點大，趙辛夷本來就心虛，被他吓得一哆嗦。

“你……我早上讓你買的股票你買了嗎？”趙辛夷終于把卷子掏出來，他遞上去的同時，還在想着轉移話題。

殷子铎一手接過卷子，一手打開手機看股票，一雙眼睛左右一轉，什麽都沒耽誤看。

開盤以後，他想起趙辛夷提到的那支股票，就随便買了點，買完就忘了，現在一看，這股票的走勢仿佛一支穿雲箭，扶搖直上一天之內大漲10個點，照這個趨勢，明天估計還會漲。趙辛夷随口一說，他随手一買，大筆銀子進賬，這樁買賣回報率極高，而且毫不費力。

可以啊。殷子铎觑了趙辛夷一眼，別人口吐蓮花，這孩子開口生金啊。

這點小錢還不至于讓殷總放棄原則，但畢竟是賺錢了嘛，誰能不高興呢，他放緩了聲音道：“你別轉移話題。賺了點小錢，這也不能抵消你沒考好的事實……大題不會做，你好歹寫個公式也能再得兩分吧，你別都空着啊。”

他拍了拍桌面上的數學卷子——那卷子上面大片空白，顯得26這個鮮紅數字十分刺眼，其實趙辛夷也不是什麽都沒寫，所有選擇題他都選了C，所有填空題他都填了0，所有證明題他都寫了“證明”，所有解答題他也都寫了“解”。

趙辛夷嘆了口氣，實話實說：“我不是沒考好，我是根本就不會。什麽公式啊？能吃嗎？”

殷子铎也嘆了一口氣，直到看見這些卷子，他才不得不承認，說這孩子智商偏低，不全是道聽途說，他不光數學交白卷，其他科目也沒得幾分，唯一做的比較好的，就是死記硬背的那些題，什麽語文填古詩詞，歷史填大事件年份。

趙辛夷還覺得委屈呢，其實他一點不笨，記憶力還很優越，如果讓他從小學一年級學起，他覺得自己肯定能成為學霸，但現在讓他拿着學齡前的基礎知識學着高三的課程，這不是趕鴨子上架嗎？

虧得原主本來成績就差，現在這口鍋他倆一起背，誰也不冤枉。

趙辛夷坐在書桌前，就着明亮的燈光，嘴角微微下彎，一臉無辜加委屈地看着殷子铎。

“唉，”殷子铎看着空白的試卷和鮮紅的叉號，一點頭緒也沒有，員工家長給他分享的經驗也全都派不上用場，人家的孩子好歹各科分數加起來還能過個百吧？多少大風大浪都經歷了，如今卻在幾張卷子裏翻船，他扶着額角，無奈道：“你們數學老師還讓整理錯題，你根本沒有錯題，怎麽整理……”

趙辛夷鼓了鼓嘴，我承認你說得都對，但可不可以不要這麽刻薄。

“算了，”接觸到趙辛夷幽怨的目光，殷子铎也覺得對一個天生資質不佳的小孩兒這樣說話有些過分，他補償般地摸了摸趙辛夷的頭，“你基礎差，也不是一天兩天能追上來的。我看你語文歷史還可以，今天就先對着答案看文科卷子吧。至于數學……我會跟你老師解釋的。”

趙辛夷說：“無所謂。反正以前我完不成作業，老師也不會說什麽的。他們都習慣了，你不用那麽緊張。”

殷子铎：“……”

趙辛夷看着他，有幾分同情：“其實承認自己失敗沒有那麽難，你雖然在老師面前說了豪言壯語，但其實他們并沒有當真。……他們也知道你堅持不了幾天的。”

殷子铎：“……”他面無表情地重新盯住了電腦屏幕，冷聲道：“快看你的書吧。”

趙辛夷沒看書，而是直勾勾地看着殷子铎，電腦屏幕的光亮反射在他臉上，讓他面孔的輪廓深邃耐看。

“你看着我幹什麽？”殷子铎沒扭頭，一邊敲鍵盤一邊問。

“你不覺得老師說的有道理嗎？”趙辛夷道，“我學習确實不行，也應該提前考慮其他出路了。”

殷子铎沒有考慮過趙辛夷的未來，他們的婚姻不知道能維持多久，想那麽遠幹什麽？總歸趙辛夷年紀還小，上學總沒錯。但現在趙辛夷提出來了，他不能不回應。殷子铎停下翻飛的手指，轉頭望向他：“你想幹什麽？”

趙辛夷捏了捏自己的臉：“你好好看看我。”

殷子铎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面前的男孩兒有一張小而精致的臉，因為年紀小，還帶點肉肉的嬰兒肥，他的眼睛大而明亮，眼角的弧度微微上挑，鼻梁高挺，嘴唇在不笑的時候也有點微笑的感覺，皮膚白白嫩嫩毫無瑕疵，這是極為出挑而又惹人憐愛的長相。

其實殷子铎可以假結婚的對象有很多，他選擇趙辛夷，确實是意氣用事，但也和那天在全家福上，看見了他這張好看的臉不無關系。

殷子铎就那麽盯着趙辛夷看，不知過了多久，他竟發現自己的呼吸有些發緊，心跳似乎也加快了。

幸虧這時趙辛夷主動說話了：“我好看嗎？”

殷子铎哭笑不得：“好看好看。”

趙辛夷認真道：“我長成這樣，難道不應該進娛樂圈嗎？而且我挺喜歡演戲的。”

殷子铎愣了下，諷刺一笑：“會看戲不等于會演戲。只是長得好看遠遠不夠。”

趙辛夷語重心長：“長的好看不一定能進娛樂圈，但長得不好看進娛樂圈就更難。我已經比大多數人都合适了，難道我連一個嘗試的機會都不該有嗎？至于表演或者其他才藝，我還小，可以去學啊。”

殷子铎：“……”一時竟無法反駁。

他與趙辛夷四目相對僵持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揮揮手移開了視線：“算了吧你。我答應你媽督促你學習，可沒答應把你送進娛樂圈。即便你有這個意願，也應該先和你家人商量。而且娛樂圈水深，不适合你這樣的……”小笨蛋去了還不是給我找麻煩。

趙辛夷低下頭，不說話了。

他這樣突兀提起，其實也只是探探風向，殷子铎現在的态度很明确，不支持他，這事就還得從長計議，不急在這一時。

“別瞎想了，快點寫作業！”正想着，旁邊傳來一聲不怒自威的低吼。

趙辛夷一哆嗦，趕緊低頭看卷子。

看啊看啊……好困……

卷子散發出的紙墨香，對于他來說就像迷香，沒一會兒他就覺得眼皮打架，卷子上的字跡越來越模糊，他的頭也越來越低了……

困得魂都飛走了，他實在支持不住，腦袋猛地往下一栽——

就撞在了一個溫暖的掌心裏。

殷子铎處理公務的同時，一直用眼睛餘光瞄着趙辛夷，見他打盹有點可愛，就沒管他，直到他不惜用頭撞桌子，才伸手救命。

“辛夷，”殷子铎托着趙辛夷的額頭，“醒醒，再學習一會兒，現在才九點半。”

沒想到趙辛夷非但沒醒，居然還抱着他的手喃喃自語起來：“好香的豬蹄呦……”

殷子铎：“……”

趙辛夷應該是在做一個很香很美的夢，抱着殷子铎的手不松開，興致高昂地用濕潤的唇去蹭他的手，眼看就要張嘴用牙咬了。

那一刻，殷子铎的心思很微妙，一方面有點嫌棄，想要趕緊把手抽出來，另一方面，趙辛夷的嘴唇在他手上留下了豐富細膩的觸感，就像一只小奶貓在拱他的手，讓他覺得內心柔軟惬意……放開還有點舍不得。

然而趙辛夷實在太困，夢裏啃豬蹄的力氣也沒有了，他蹭了兩下又往下一栽，墊着殷子铎的手徹底睡了過去。

殷子铎更無語了，見他睡得無比香甜，長睫毛微微顫着，均勻的鼻息暖烘烘的，都快把人心焐化了……這手是抽走還是不抽呢？

雷厲風行的殷總硬是僵持了兩分鐘一動沒動，直到手機響了，他才伸出另一只手過去拿，偏偏手機的位置有點遠，殷總盡量在不驚醒趙辛夷的情況下，伸展了手臂去夠，整個人像一張拉到了極致的弓……

也有點像一只一頭栓着繩子，另一頭去夠飯盆的大狼狗。

殷子铎把手機拿在了手裏，趙辛夷動了動，沒醒。

殷子铎回複了信息，然後輕輕托起趙辛夷的頭，站起身順勢把他抱了起來，打算直接把他扔回床上睡去。

這麽大動作，趙辛夷還是沒醒，只哼哼了兩聲，一頭紮進殷子铎懷裏，睡得更香了。

殷子铎抱着他，臨走低頭掃了一眼他攤了一桌子的書和試卷，只見數學卷子空白位置上有幅十分抽象的鉛筆畫，他俯下身眯起眼睛仔細看，勉強分辨出畫的是一只大灰狼和一只小綿羊，小羊很恐懼地看着大灰狼，大灰狼吐出了一個對話框，裏面寫着：寫不完作業就吃了你！

殷子铎：“……”這一晚上又是豬蹄又是大灰狼，他已經被黑得體無完膚，徹底沒話說了。

他把趙辛夷送回卧室，看着他一沾床，就像個大貓似的縮成一團繼續睡了，他無奈地搖了搖頭，退出了房間。

殷子铎回到書房，看了眼身旁空蕩蕩的座位，低頭聞了下剛才被男孩兒抱着啃的手，他莞爾一笑，給保姆阿姨發了條信息：【小先生想吃豬蹄了，給他多做點，讓他明天帶去學校吃吧。】

作者有話要說：

殷總：寫不完作業就吃了你。

喵喵驚恐：怎麽吃？！

殷總不懷好意：嘿嘿嘿。

這樣這樣那樣那樣之後，

嘗到甜頭的喵喵每天都說：先生，我沒寫完作業！！

(づ￣ 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