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晚上,趙辛夷照例去殷子铎的書房裏寫作業,但他有心事,狀态不佳,書上的字一個也看不進去。
殷子铎也沒過多理會他,專心致志在辦公——最起碼看上去,是專心致志的樣子。
房間裏只剩下時鐘的滴答聲和手指敲擊鍵盤的聲音,沉默仿佛一潭死水,讓沉溺其中的人喘不過氣。
趙辛夷終于忍不住了,他扭頭看着殷子铎:“殷先生,我的課後輔導老師什麽時候來?”
殷子铎也看着他,目光沉沉的,看不出在想什麽:“怎麽?不想我陪你寫作業了?”
“最近,你陪着我學習,好像不太開心,我也不開心,何必呢?”何止是不開心,趙辛夷覺得自己簡直要窒息了。
“我沒有不開心,”殷子铎淡淡道,“我只是覺得應該對你嚴格要求,學習的時候難道不應該嚴肅一點嗎?”
趙辛夷沉默了一會兒,終于說:“你不只是在這方面對我嚴格要求吧?我從不亂花錢,你為什麽要監控我的信用卡?”
“不亂花?”殷子铎揚起眉毛,“天塔的廣告不是你買的?”
趙辛夷神色一僵,震驚地看着對方,這件事他怎麽會知道?
“那是婚宴的禮金,是我自己的錢。再說,你是怎麽知道的?我們的協議上,有那條規定了你可以随便查我的隐私?”趙辛夷沒有用這種語氣對殷子铎說過話,但這件事真把他氣到了。
但殷子铎沒有被他這炸毛小獸的模樣唬到,他對趙辛夷的反應早有準備,氣定神閑地說:“即便是你自己的錢,以我們現在的關系,你動用大筆資金,也應該告訴我一聲吧。我查這些不是為了窺探你的隐私,而是想更多了解你的生活,看看你的心思究竟用在了什麽地方。你根本就不是學不會,你就是不用心。”
趙辛夷咬着下唇,又委屈又憤怒地盯着殷子铎。這些話都是借口,動不動就拿學習說事!殷子铎又不是他爸,管得着這麽多嗎?但趙辛夷還是有點害怕對方的,他不敢把心裏罵人的話都說出來。
殷子铎與他對視片刻,貌似不經意地偏開頭,重新看電腦去了。
“我困了,先回去睡了。”趙辛夷丢下筆,站起身,徑自走了出去。
殷子铎看着他的背影,最終也沒有叫住他。
……
趙辛夷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越想越郁悶,自從他逃課去看白安被抓回來之後,他和殷子铎的關系就不像最初那般好了,別別扭扭的,可他又搞不懂為什麽。
本來他結婚就是為了更自由,可沒想到,現在竟然還不如以前過得自在。
那他何苦呢?他是一只招財貓,即便離開富裕家庭,也可以很快自力更生,就算是去發傳單都能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
他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渾身充滿了重新開始的力量,索性跳起來就收拾東西,準備背着小包袱離家出走。
他不要給趙家當兒子,也不要給殷子铎當形婚伴侶了,他不想上學,也不想被別人管着了,他要自己出去闖出一番天地。
不知道什麽時候,元寶悄無聲息地溜了進來。
可能已經蹲在牆角看了他半天了。
“你要幹什麽?”元寶繞着他收拾了一半的箱子轉了兩圈,“日子不過了?”
“我要走了,”趙辛夷把它從箱子旁邊拎開,“不是正合你的心意。”
元寶蹲在地毯上思索片刻,随後縱身一躍,重重跳進了趙辛夷的箱子裏,四腳一攤,把行李箱占了個滿。
“你幹什麽?”趙辛夷詫異地看着他。
“你不能想走就走啊,”元寶義正言辭道,“你要對主人負責任。你們現在有婚姻關系。”
“你放心,”趙辛夷說,“我會留下離婚協議書,也會寫封信說清楚,對趙家和殷先生都有所交代的。”
元寶在箱子裏扭來扭去,把趙辛夷的衣服弄得亂七八糟,忿忿不平道:“主人對你挺好的,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他從來沒對別人這麽上心過。你就這麽走了,他會難過的。”
趙辛夷才不信元寶的話,一個形婚而已,他們兩個人才認識多久,殷子铎那樣冷血的人怎麽可能會因為他的離開而難過?
“我只會惹他生氣,給他添麻煩,我走了他也不用管我了,高興還來不及怎麽會難過?”趙辛夷伸手去抓元寶,托着它的背想把它抱走。
元寶死死抓着行李箱的邊緣,對他怒目而視:“他管你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至于生氣,你給別的男人花那麽多錢,你說他能不生氣嗎?”
“為什麽要生氣?”趙辛夷詫異道,“我又沒花他的錢。再說,他也不缺那點錢。”
元寶快要急死了:“你是不是傻?”
趙辛夷無辜地說:“我就是傻啊,你才知道嗎?”
元寶忍無可忍,它跌坐在一團亂糟糟的衣服之間,伸出一只前爪指着趙辛夷,悲憤地控訴道:“你這個小沒良心的,主人他會生氣,是因為……是因為他有一點點喜歡你啊!”
趙辛夷停止了手上的動作,默默地看着元寶。殷子铎喜歡他?不可能。就算喜歡又怎麽樣?他也喜歡很多人啊,白安,火鍋店唐姐姐,流浪歌手Mike,還有好幾個小牆頭呢……
“什麽喜歡啊?你之前不是還說他對我好,是把我當成和你一樣的寵物嗎?”趙辛夷滿不在乎地說,“什麽都別說了,我一定要走。”他再次來抱元寶,元寶還是不走,他就把箱子翻了個面,把元寶甩出來了。
沒想到元寶堅韌不拔,直接撲過來,用兩條小短腿抱住了他的手。
趙辛夷:“?”
元寶轉着溜圓的大眼睛,想來想去又生一計:“你想不想見你偶像?白安要參加雲聯的周年慶,就這個周六。這是你近距離接觸他的機會!你走了可就見不着了!”
趙辛夷坐在了地毯上,低頭看着元寶:“你怎麽知道的?”他一直關注白安的動向,近四個月來白安一直在深山老林裏拍戲,所以他沒機會見偶像本人,至于白安要參加雲聯年會,這個行程一點風聲都沒有。
元寶說:“我看見了主人的電腦。活動就在周六晚上七點,喜來登酒店,必須有員工卡或者邀請函才能進去。”
趙辛夷沮喪道:“你主人不會讓我去的。”
元寶用熱乎乎的肉墊拍了拍趙辛夷的手背:“我可以幫你弄到邀請函,但是你得答應我,這兩天你冷靜一下好好考慮,不能沖動一走了之。”
趙辛夷安靜下來,其實他和元寶拉扯了半天,那股激憤而生的沖動已經不那麽強烈了,再說他确實想見白安啊,于是他摸了摸元寶的爪子:“那好,我答應,謝謝你。”
元寶見他答應了,立刻松了口氣跳到一邊,一邊舔爪子一邊澄清:“你搞清楚,我可不是為了你啊。上次你逃課出去主人就急壞了,你要是離家出走他不知道着急成什麽樣呢。我是為了他。”
趙辛夷點點頭,要說起來,殷子铎有很多東西是他沒有的,但最令他羨慕的,就是他有這樣一只忠心耿耿還有靈性的寵物。雖然元寶經常對他冷嘲熱諷,但它對自己的主人真是好得沒話說。
……
第二天晚上,元寶給了趙辛夷一張周年慶活動的邀請函。
那張邀請函看着皺巴巴的,元寶得意地介紹說,它看見主人桌子上有幾張還沒填名字的邀請函,這應該是給最重要的客人準備的,需要殷子铎親手填寫。它靈機一動,把殷子铎的杯子打翻了,殷子铎把沾上水的邀請函扔到垃圾桶裏,它又撿了一張最完好的回來。
打翻杯子這件事,還害元寶被殷子铎吼了兩聲。
這張邀請函來之不易,趙辛夷有點感動,他把邀請函展平,小心翼翼地放到枕頭下。
元寶卻誤會了,在一邊冷眼旁觀:“就這麽重視能見到他的機會?不就是一個長得還行的演員嗎?你喜歡他又能怎麽樣呢?追星果然都是盲目的。”
趙辛夷懶得解釋,反正他也不指望能和元寶化敵為友。
他翻身上床準備睡了。
元寶晃動着圓滾滾的身體跟了過來,在他枕頭上盤成一個圓球不走了,它用毛絨絨的貓頭蹭了蹭趙辛夷的肩膀:“你跟我說說,你到底喜歡他什麽?”
趙辛夷翻了個身,平躺望着天花板,似乎是陷入了美好的回憶,連眼神都溫柔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終于開口道:“我以前在一個小飯館,曾經有過三個主人,我最喜歡第三個,是賣火鍋的唐姐姐,她就喜歡白安,我跟着她看過白安所有的作品,我不能說話,活動的範圍非常有限,特別寂寞,每天最開心的事,就是和她一起看電視。我們小店附近住的大多是窮人,有一個上初中的小姑娘,她家沒有電視,她就經常來店裏蹭電視看,她也喜歡白安,但沒錢給白安應援,就到處寫小論文安利他和他的作品……後來,她得了很嚴重的病,白安在粉絲群裏知道了這個消息,給她捐了錢,還親自去看過她……”
“後來呢?”趙辛夷頓了頓,元寶忍不住追問。
趙辛夷搖了搖頭:“在京城治病太貴,小姑娘随父母回家去了,現在我也不知道她怎麽樣了,但她走的時候很開心,到店裏來告訴唐姐姐白安去看她的情景。原來我只是喜歡《紅塵劫》這部電視劇,這件事之後,我就喜歡白安了。我覺得他是一個溫柔善良的人,我喜歡這樣的人,有什麽不對?”
元寶伸了個懶腰,不以為然地說:“他是什麽樣的人我不知道,但藝人嘛,展現出來的總是大衆希望看到的樣子,叫‘人設’是吧?或許他确實溫柔善良,但也可能是裝的。你不可能真的了解一個明星,但你可以了解身邊的人。”
趙辛夷有一種微妙的預感,他覺得元寶馬上要開始賣安利了。
果然,元寶滿懷崇敬道:“要說起溫柔善良,主人才是真的溫柔善良,他的外表和內心并不一樣。外人都傳他是冷酷霸道總裁,其實很少有人知道,他做的慈善項目拯救了多少身患絕症的孩子,他籌建的公益組織推動了多少環保項目。就算不說這些,光是雲聯每年向國家納的稅就養活了多少貧困人口?雲聯的産品給人們帶來了多少便利和樂趣?別人光看他賺錢,就看不見他對社會做的貢獻。”
趙辛夷:“……”他從沒想過這些,原來殷子铎的形象這麽光輝偉大嗎?還有……元寶這只貓,原來這麽會放彩虹屁的嗎?
他一時不知如何回應,畢竟元寶口中的殷子铎,跟他心中的有些差距,最終他只好打了個哈欠,敷衍道:“你還說我追星,你對你主人,這難道不是粉絲濾鏡?”
元寶不太高興了,它從枕頭上滾下來,費勁巴拉地爬上趙辛夷的胸口,居高臨下道:“答應我,好好了解他,你會發現人間不值得,但他值得。”
“咳咳,”趙辛夷被它壓得肋骨生疼,為了避免胸腔爆裂的悲劇,他趕緊說,“好,我答應,我了解他,他值得……你先下去,求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也給元寶發一枚助攻獎章,封它為天下第一殷吹~
謝謝留言,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