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望日
邀月坐在了憐星的鄰桌。
有宮人見她下來,傳菜的傳菜,打點的打點,不過片刻,面前已擺上滿滿一桌。
一如宮中食例,同邀月素日喜好一應不差。看得出是極用心的,畢竟在這偏遠地方落腳,又是冬日,食材怕是難得。
邀月輕輕掃了憐星方向一眼,只是清粥小菜,簡單素淡。
是在将就自己。
肯這樣用心将就自己的,怕也只有憐星。宮人雖都謹慎周全,到底年紀還小,又未曾出過宮的,自己亦未曾刻意吩咐過。
可邀月看着眼前的飯菜,心中略有些複雜。說感激又不是,感動也不是,理所當然更不是。此刻倒是憐星像姐姐,而她才是妹妹一般。
憐星像是把自己當個孩子,安排好一切,無需過問自己的意願,一發的将就自己便是。
拿起筷子嘗了一口,味道不比宮中,但也不算太差。
心中五味雜陳的草草用過早飯,今日便又要上路了。
路程已過半數,一路風霜無數。
一路上憐星沒有同她說過一句話,除非必要的問候。有邀月沒邀月,于憐星而言仿佛都是無所謂的,并不影響什麽。
只是個附帶的會喘氣的物什一樣。
行路幾天,都是如此。邀月很想找些話題和憐星說些什麽,她不是多話的人,也并不需要聊天解悶,只是想聽憐星說幾句話,可每次看到憐星沒什麽表情甚至隐隐透出些陰郁的臉,只得作罷。
而憐星今天的面色,好像格外不好。
神色躁郁,難看到極點,但仍是沒什麽表情,一貫的淡漠模樣,只是較之以往,氣質更加冷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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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達出來的無非一個信息,誰也不能靠近。
憐星手上正不怎麽客氣的翻着書,像是察覺到邀月探視的目光,停下了手中動作,看向邀月。
眼中不是先前的陰郁躁戾,也不是沒有一絲溫度的感覺。看過來的一瞬間,憐星就藏起了所有情緒。
只剩一雙如夜漆黑的水眸,深邃暗沉。
憐星輕輕合起手中的書,狀似無意的淡淡問道:“姐姐有事?”
被發現了,也沒什麽好隐瞞的,邀月直問道:“你可是有哪裏不适?”
說完又覺不妥,掩飾般的移開了視線,只用餘光注意憐星,接着道:“母親讓我照顧好你。”雖然好像是憐星在照顧她。
憐星沉默了片刻,才道:“謝姐姐關懷,我無恙。”
話說的平常,憐星的語調亦無任何變化,但邀月的餘光卻是一直注意着憐星。憐星說這話時,神情又陰沉下去。
邀月轉回視線,仿佛剛才只是錯覺,憐星的面色分明沒有絲毫變化。但邀月确信剛才她沒有看錯,雖是餘光,但也足夠真切。
沒有再追問,邀月阖上了眼,思索着。就是她問了,憐星也是定不會說的。憐星有事瞞着她,一直都是,許多都是。
既然問不出來什麽,那就只能她自己去看,自己去找到答案了。邀月不是想控制憐星,也不是想窺探憐星的秘密,她只是想知道讓憐星變成這樣的原因。
想再多了解憐星一些。
她們才不會隔得那麽遠。遠到即便共處一室,也好像離了十萬八千裏。她們是在垂髫之年的某一天開始生疏,以為是個尋常日子的一天。
只道是尋常。哪知從那以後,憐星就變得再不是那個熟識的妹妹了。變得邀月再不熟悉,休想猜到憐星一分一毫的心思。憐星的改變無從得知,那邀月只好重新再了解她一次,一點一滴。
因為她到底是長姐,而憐星也絕不是心中真正能對她冷漠的妹妹。
時間悄悄流逝,又到了今日該歇腳的地方。不論早晚,總是早已預定好了的,一日該行多少裏,全是計劃過的。
冬日晝短,天黑的早,因此這會兒便黑下來了。
望日,滿月如璧。
東邊已升起杲杲青白顏色,幾縷暗色輕雲遮蔽幾分,倒像個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
映得憐星的臉慘白,沒有一點血色,像是異志故事裏怕天色将明的女鬼,畏懼天亮來到。
可此時夜幕才剛剛降臨。
憐星望了眼天色,鐵青着臉匆匆向今日歇腳的地方去了,沒管邀月,亦未曾再看任何人一眼。
待到邀月也進了去,上了樓,才發現憐星房間裏的燈火已滅了去,不透一絲光亮出來,倒似沒人一般。
邀月剛上來,自是知憐星不在外面,宮人又都是看着憐星進去的。
憐星應當在屋內,可邀月卻聽不到一絲動靜。茯苓也不知被憐星打發去哪了,整個樓上都安靜極了。
邀月莫名心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