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無辜白月光的複仇(11)

金色大廳, 又叫黃金廳。是維也納最古老也最現代化的音樂廳。

十八世紀的意大利匠人用唯美的音樂女神群像為它妝點浪漫。而現在的設計師又在此之上修改,讓視聽享受達到最佳。

這是全世界音樂人都渴望登上的至高舞臺, 而此刻白憶和童攸就站正在這裏,等待着即将到來的最後對決。

主持人公布了新的規則。

不再是以往分開演奏最後靠評分來票選冠軍。而是用一種更直觀的方式來決斷。那便是抽簽選擇曲目, 然後由對決的兩位音樂人, 配合來完成曲目。

合奏,竟然是合奏!

場上的觀衆頓時沸騰起來。于此同時, 抽簽結果也公布在了大屏幕上,《奇異恩典》。

《奇異恩典》原本是英國牧師約翰·牛頓作于1779年的作品。開始是一首傳統的民謠,又叫黑人靈歌。曾被稱為是最能淨化心靈的神聖禮贊。因此, 發展到現在, 已經成為教會牧師入職時的必備曲目。

場上的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就連評審席上的評審員, 神情也多了一絲凝重。

真的是太巧了。

童攸和白憶素來都已善于掌控人心的琴音出名。而《奇異恩典》這種帶有宗教氣息的曲目,便是最合适他們本身特質的存在。

一個是天國降下的救贖之音, 一個是地獄惡魔的吟唱挽歌。衆人都十分好奇, 這兩個演奏風格天差地別的東方少年到底誰才是真正的交響樂之王。

而舞臺上, 同樣拿到琴譜的童攸和白憶也雙雙有了動作。由于是随即選曲, 所以賽方分別給了他們每人五分鐘的準備時間。

白憶正拿起琴譜, 仔細看着自己分到的段落。而童攸卻轉向後臺,沿着側面搭起的扶梯登上舞臺正中的高臺,然後便站在哪裏,不在移動。

這是要做什麽?

場內觀衆皆十分好奇。而評審臺上的評審也同樣詫異。至于白憶,更是不着痕跡的皺起眉。

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安不斷地萦繞在他周身上下, 他隐約可以察覺到童攸有什麽特殊的打算,但很快,他的懷疑就因童攸無聲的諷刺而消散的一幹二淨。

“你不行!”童攸用口型挑釁,那居高臨下的态度直接将白憶激怒。

與此同時,示意開始的報幕聲也适時響起。

白憶最後用怨毒的眼神看了童攸一眼,然後便将琴弓搭在琴上,依照分配好的曲譜,開始他的演奏。

第一聲琴音響起,帶着昭然的惡意,充斥了整個金色大廳。

此時的白憶,已經被童攸刺激到了極點,那種兩世都無法超越的絕望在這一瞬間化作最痛苦的哀嚎,附着在琴音之上,令他擁有足以将人心盡數摧毀的魔力。

什麽像神忏悔的贊歌?什麽求得憐愛的祈禱?

都是狗屁!

這個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強者為王,敗者為寇,從來都沒有神的存在。否則,為何會有天才和庸者的分別?又為何會有貧窮和富貴的差異?

徐徐的小提琴聲滿是不甘的憎惡和鄙夷的挑釁,就像曾經的身披榮耀的大天使長路西菲爾、在堕落地獄成為七君主前對神發出的傲慢質疑。

不過是序章裏短短一段小提琴獨奏,可白憶卻輕而易舉的憑借着氣場先聲奪人。

臺下觀衆皆因為他琴音傳出的陰沉信息而開始顫抖,就連大廳內的溫度都好似降了幾分。那些平素隐藏在心底深處的負面情緒在琴音的引導下,不停的滋生蔓延。就像厄運之女潘多拉打開了盒子,帶來了毀天滅地的諸神黃昏。

幾位評審互相對視,皆不由自主的為童攸捏了把汗。眼下的情形對他來說太不利了。同為官能型的琴手,誰能先聲奪人,誰便可以奪得先機。眼下白憶已經成功将廳內觀衆的心靈俘虜,并讓他們為自己沉迷。這種足以将靈魂擊穿的情緒波動,除非技巧和技藝都遠遠淩駕于白憶之上,否則就只能被一路壓制,再也沒有反抗的可能。

舞臺上,白憶微微擡頭看了一眼高臺上的童攸。可怕的雙眼,瘋狂之色盡顯。而他手中的琴音也變得越發戾氣,步步緊逼,根本就讓人無法喘息。

此時此刻,白憶的心裏充滿了興奮和大仇得報的舒爽。這是他兩世為人第一次在大庭廣衆之下将童攸狠狠地徹底打壓。

并且,還是在童攸最擅長的領域,用他最引以為傲的資本,狠狠地把他踩在腳下。

沒有平白無故的重生,也沒有誰會給誰做一輩子的影子。

這一世,他白憶才是當之無愧的主角。

序章漸漸進入尾聲,小提琴的琴音也變得緩慢而輕柔。只是那種嗚咽哀鳴卻始終回蕩在音樂大廳內,久久不曾停歇。

還沒有結束,就已經窺探到結局。童攸必敗無疑。

有從琴音中恢複神志的觀衆輕輕嘆息,覺得童攸的這次抽簽真的是太不幸運。就連那些原本對童攸崇拜不已的,都不由自主的為他懸起了心。

因為白憶的突然爆發,真的太過完美,完美到讓人找不出一絲錯漏。

然而站在高臺之上的童攸,卻沒有半分慌張,就連他臉上的優雅笑意,也沒有任何改變。

甚至他的手裏,都沒有琴。

序章的小提琴獨奏只剩下最後一小節。所有人都替童攸捏了一把汗。而就在這時,舞臺的第二層幕布卻陡然被拉開。随之而來的畫面,卻讓衆人皆驚詫的睜大了眼,呆呆的仰望着那個藏于幕後的美麗樂器。

宛若神跡……

從舞臺底部聳立而起的音管,依照着特殊的音律有序的在牆面上排列。幾乎占據了金色大廳三分之一的牆壁。而雕刻其上的花紋,卻能夠巧妙的同大廳牆壁上描繪的衆音樂女神像相呼應,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就像是中世紀時建立在古羅馬廢墟之上的意大利,那種帶着頹廢的奢華與雍容只消一眼,便能讓人沉迷至極。

管風琴中的帝王,“Voce di Dio”(聖音)。

文藝複興時期的意大利并非是一個統一的政體,其中最為出名的便是位于中部的佛羅倫薩共和國和教皇國。而這架名為“聖音”的管風琴,就是曾經教皇國位于王座的教皇利奧三世的私人物件。亦是目前世界上最大也最神秘的的管風琴。

據傳聞,在中世紀的意大利,唯有最忠誠的信仰者才能一睹他的真容,而在利奧三世去世後,這架管風琴也随着他的死被永遠的封存于厄洛斯教堂。

而現在,這把曾經蒙神眷顧的聖琴,卻被童攸馴服,展現在衆人眼前。

評審席上的評審們皆瞠目結舌。他們眼中滿是驚嘆和訝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與此同時,高臺上的童攸也有了動作,他穩穩的在琴凳上坐下,将手放在管風琴的琴鍵上,按下了第一個屬于他的音符。

宏大的金鼓之聲驟然在大廳中炸開,那些沉浸在陰暗情緒裏的人紛紛從夢魇中驚醒。而後卻又逐漸變得渺然溫柔,如沐春風。

忏悔、感恩、贖罪、還有新生。

分明是最為恢弘的樂器,卻能演繹出這種輕柔至極的旋律。

《奇異恩典》本就是一首為了感謝神的寬容與憐憫的贊歌。

沒有華麗的炫技,亦也沒有花哨的附加編曲。約翰·牛頓憑借着對神最至高無上的虔誠作下了這首曲目,并且被當時的音樂家預言,除了約翰·牛頓本人,再無人能夠将這首曲目完美演繹出來。因為他們都沒有約翰·牛頓那顆被神明淨化後純潔無垢的心。

這個預言,直到幾百年之後的現在,亦無人能夠打破。可如今,在童攸面前,卻像是笑話一般不堪一擊。

天籁之音響徹整個整個金色殿堂,宛若神明聽到信徒的渴求,降臨于世。

這首曲子,是約翰·牛頓耗盡心血為神譜就的贊歌。而此刻正在演奏的童攸雖然并非是什麽狂熱信徒,但卻依然能輕松駕馭。

因為,他即是真正的神。能夠憑借音樂,讓芸芸衆生頂禮膜拜的神。

管風琴,怎麽會是管風琴!

另一邊的白憶呆滞的站在原地,看着童攸的背影,死死的握住了手裏琴弓。此時此刻,他終于明白了自己在開場之前忽略的不安代表了什麽。然而一切都為時已晚。

一年前的選拔賽上,童攸的管風琴技藝還略顯生疏。可時至今天,卻已是游刃有餘,彈奏技巧甚至還要遠遠超過他在小提琴上的造詣。

精致的東方少年,端坐在需要仰望才能看到的高臺之上,纖長優雅的指尖在舞臺燈光的照耀下,宛若靈狐悅動在琴鍵間。

眼下,沒有唱詩班,也沒有神子和聖母的神像。可童攸的琴音,卻為他營造了一個真正的天堂。一個,足以将萬物洗滌淨化的聖靈天國。

奇異恩典,何等甘甜,我罪已得赦免;前我失喪,今被尋回,瞎眼今得看見!

如此恩典,使我敬畏,使我心得安慰;初信之時,即蒙恩惠,真是何等寶貴!

許多危險,試煉網羅,我已安然度過;靠主恩典,安全不怕,更引導我歸家!

将來禧年,聖徒歡聚,恩光愛誼千年;喜樂頌贊,在父座前,深望那日快現!

這才是真正的交響樂大師,擁有最高雅的靈魂,最包容的心态,沒有一味銳利的攻擊,亦不帶着怨天尤人的憎惡,也從不軟弱無能的自怨自艾。而是用音樂的力量,将最迷人的夢境帶給所有聆聽之人。

臺上臺下皆是一片平和的靜谧與安寧。所有人都閉着眼,享受着這份難能可貴的美好。此時的他們,已經徹底被童攸征服,甘願将他拜為心目中至高無上的神祗。

随着管風琴音色由輕柔轉變為恢弘,代表着忏悔之情的第二樂章很快便要結束。可白憶卻呆愣在原地,連琴還都沒有架起。他手指顫抖着,根本無法拿穩琴弓。至于原本熟記于心的曲譜,也瞬間亂做一團。

他已經快要被逼瘋。

童攸的琴音一刻不停歇的籠罩着他,用最直觀也是最現實的方式告訴他他們之間相差的距離,将他的癡心妄想打醒。曾經的白憶不過是個沒有資格在童攸面前談論交響樂的無名小卒。而一年後的今天,這份距離非但沒有縮短,反而變成了天塹。

真正的高山仰止。

贗品就是贗品,他一輩子都無法取代童攸。

白憶眼前一片恍惚,然後便有絕望的眼淚自眼中滑落,瞬間沾濕了面頰。他用兩世的怨恨和不甘像童攸報仇控訴,而童攸卻只用一首《奇異恩典》便将他打擊的體無完膚。

白憶清楚的明白,終其一生,他都無法跨過這個心結,也再也無法在成功将小提琴拉響。因為只要聽到琴音,他便會回想起今日所受的屈辱,和宛若神明、能夠輕而易舉将他打垮的童攸。

縱使重活一世,白憶還是徹底的輸了。

不知過了多久,随着童攸最後一個音符落下。臺下再經過短暫的沉靜之後,就立刻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交響樂素來被評價為最高雅的古典音樂,為了體現對音樂的尊重,觀衆甚至還要身穿禮服打扮的極為鄭重才能進場。

可縱然是這樣講究規矩的地方,也依舊無法打消他們內心對童攸的狂熱,甚至還有人站起來對着臺上大喊着渴望返場的“安可”。

排在童攸後面的參賽琴手,也紛紛提前向童攸慶賀。他們已經心服口服,皆認同童攸就都是交響樂圈真正的王者。

至于白憶,則是被孤立在一側,根本無人問津。他本就已經心灰意冷,對眼前的凄涼境況也并不在意。

可就在這時,一個形容憔悴頭發淩亂的陰沉男人突然闖入後臺,在看見他的瞬間,便立刻撲上來,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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