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峨眉少英

這一路上,顧生玉速度雖快卻從不忘記游山玩水,這也就導致被他拎在手裏的蘇少英自第一次醒來後,就不得不修習起輕功。

腳步僅在樹枝上短短停留一瞬,深色的衣擺就已經消失在眼前。為了不被落下太遠,蘇少英只能拼了命的磨練輕功,加強運氣。

又一次前方人無緣無故的停下,欣賞起一潭靜而無波的池水,後方趕來的蘇少英氣力用竭,不顧形象的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氣。

待到稍微恢複些力氣,蘇少英睜開眼睛望着天空,大片蔚藍充斥了視野,有種靈魂都被吸走的壯麗。恍惚的想起,上一次這麽看天的時候還是剛學武的時候,明明就是這麽近的景色,為何不曾有過擡頭看上一看的想法呢?

不知何時身邊多了雙腳,蘇少英戀戀不舍的自天穹中抽回靈魂,側開頭望着這個男人。

第一次醒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是被人救了,他難以置信有人能從西門吹雪的劍下救了自己,但他扯開衣襟,能看到心口皮膚上留下的一道深紅痕跡,據這個人說,那是西門吹雪的劍留下的。

雖然他活了下來,但經歷了一次生死體驗不留下點紀念品是不可能的。

蘇少英此時都能回想起這個人說這句話時戲谑的表情,特別是後來,他自己在洗澡時被滿身淤血的可怖模樣吓到呆滞的蠢樣兒。

嘆了口氣,顧生玉道:“還是這麽沒用。”

蘇少英語塞。

自己也是江湖中出了名的峨眉三英之一,但在這人眼裏卻只有丢人。

當日哪怕是差點兒死了,自己也仍不改心高氣傲,此人一出手,就把他收拾老實了。

有的時候他也想苦笑,這傲氣在面對西門吹雪時都未有變化,為何卻被一個不使劍的人磋磨了呢?

顧生玉仿佛知道他的想法,似笑非笑的說道:“我比你強。”這真是再有說服力不過了。

蘇少英坐起身,深深嘆了口氣。

“西門吹雪也比我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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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因為不被西門吹雪正眼相待就氣怒沖上去決鬥的蘇少英,如今也能平淡的承認西門吹雪比自己強這個事實。

這份改變不得不說是讓認識他的人驚異的。

顧生玉眼裏閃過笑意,“你是想說我比西門吹雪強嗎?”

蘇少英仰起頭,望着長身玉立,氣質潇灑不羁的顧生玉說道:“雖然這違背我一直以來的堅持,但人死後又蘇醒可能真會明白點兒什麽……沒錯,我覺得你比西門吹雪強!”

“呵,”顧生玉輕笑一聲,轉身踱步到譚邊,打算繼續觀察水面的清淨自然。

但這樣的态度落到蘇少英眼裏,就是沒有正面給自己一個答案。

他骨子裏有股拗,不然也不會見到西門吹雪就忍不住自己挑戰的欲望,哪怕他清楚自己比不過西門吹雪。

所以他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拍拍土,追到顧生玉跟前,認真的問:“你是不是比西門吹雪強?”

顧生玉的視線自水中移開,落到蘇少英身上。

“我不用劍。”

所以強不強又有何關系?

西門吹雪是絕代的劍客,只有在劍道上比他強才有意義。

蘇少英眼神一暗,但又馬上明亮起來。

“你用什麽?”

之前在珠寶閣他前半段是死過去的,後半段是昏迷過去的,壓根沒看見顧生玉出手。

但就這幾天讓他追的要死要活的輕功來看,顧生玉絕對不弱,再加上能把自己救活的,神鬼莫測的手段,他說起這話分外期待。

顧生玉嘆了一聲。

“你沒聽說過我的名字嗎?”

蘇少英腦子一懵,半天回想才露出嘴巴合不攏的驚愕表情。

“你、你是……”

顧生玉似笑非笑的道:“你說我用什麽?”

蘇少英趕忙甩甩頭,焦急的轉來轉去,洩氣的說道:“你有什麽不會的?”

顧生玉:“哈!”不置可否。

蘇少英無力的道:“你是顧生玉。”

顧生玉:“是。”

蘇少英望天翻起白眼。

這世上能用“我叫”的人有很多,能用“我是”的也就那麽幾個。

顧生玉絕對是其中的一員。

最初他因墨玉梅花和來歷不明的身份傳入江湖而聞名,後有一卦驚鬼神和摻和進金風細雨樓與六分半堂的京中大戰而徹底被衆人所知,後紅袖刀一事将他推入風尖浪口,卻又有同在長安的神侯府,陸小鳳,花滿樓等人出聲相挺……之後的傳言就更是多了,真真假假,誰也說不清。

蘇少英也沒想到自己會和這樣一個人見面,更沒想到自己會被他所救。

所以江湖傳言中,此人無所不能是真的?

下意識摸摸心口,像是任何一個遇到偶像的小粉絲一樣,蘇少英非常想從顧生玉口中聽到一些真實消息。

顧生玉托着腮,漫不經心的道:“我是怎樣的人,有怎樣的手段,相信這一路上你冒出的問題,都能在到達峨眉後有了答案。”

蘇少英眼睛睜大:“你和西門吹雪誰強誰弱也能有答案?”

顧生玉睨他一眼,嘴角勾起,笑意彌漫。

“白錦無紋香爛漫,玉樹瓊葩堆雪……”蘇少英身為武林人,卻也是考過科舉的舉人,此時見到顧生玉難得的笑容,他無意識的呢喃出聲,好似真的看到梨花綻放,被那份純白高潔的美麗所迷。

一指頭彈上蘇少英額頭,顧生玉的聲音已經自很遠的地方傳來。

“別發呆了,還不跟上。”

“哎呦!”蘇少英捂着紅了一塊的額頭,見顧生玉又一次偷跑,他忍不住大喊:“不公平!”然後來不及繼續抱怨,運着剛剛恢複好的內力,使出比前些日子要高出許多的輕功身法追了上去。

顧生玉沒有違背自己所言,一道上不知道讓蘇少英目瞪口呆多少次。

最極端的幾次是,他們露宿山林,原本蘇少英以為吃個沒滋沒味的烤野雞就是享受了,卻沒想到此人随意的拍手,挖出了石鍋石碗。自附近的小河裏捉出了魚,去鱗拆骨,頭和尾巴骨頭都扔到鍋裏煮湯,魚肉以內力削為薄薄的魚片,灑入一些随意采來的野菜山珍,炖出了一鍋,蘇少英吃的舌頭都要被吞掉的野味鍋!

後來又有遇到拍花子的人販子,當時蘇少英年輕氣盛想當場剁了這些禍害孩子的雜碎,可顧生玉袖手一出,把這群人都扔到了官府。蘇少英壓根是不同意的,這些人如此猖獗,肯定是和此地官府連成一氣,不然不能這麽張狂。他們是江湖人,在江湖上能夠出手人命,但一旦入了官家,那就不是他們能管的事情,不過是白白給他們撿了脫罪的便宜。

蘇少英認為自己就算有舉人的身份也沒辦法制裁了那些人,并覺得顧生玉此舉不智。四大名捕終究是特例,是為皇家辦事,其他江湖人可不見得有那樣的助力讓官府聽命。

但是他怎麽都沒想到,顧生玉不過是遞了張拜帖,此地父母官就誠惶誠恐的把他請了進去,并且在他們說了人販子的事情後,一點兒也不含糊的當場吩咐下去,完全沒有敷衍了事的意思。

之後他們離開那個縣,蘇少英問顧生玉,他們走了之後,那些人會不會重操舊業?

顧生玉語氣異常肯定的說不會。

等蘇少英想再問,人家輕飄飄跟飛一樣的輕功已經把他甩在大後頭追不上了。

但也就是這樣能夠黑白兩道來去自由,明明是江湖人卻又能插手朝堂事的高深莫測,讓蘇少英對他的評價越來越高。

等到到了峨眉山,蘇少英已經徹底把他和自己師父獨孤一鶴列為同個等級的人物。

要知道獨孤一鶴在這個武林中的影響力,絕對是最頂層那一批的,顧生玉不過二十幾歲就能和他相提并論,可見蘇少英對他評價之高。

顧生玉随手雕着一塊玉,這是最近位面裏的老師們給他出的課題。用入江湖之後所磨砺出的心境能力,打磨這塊算不上珍貴頂多是普通的玉石。什麽時候做好把它雕成舉世無雙的珍寶的準備,什麽時候開始動手,然後才算是完成了他們的考驗。

所以他最近一直在用手心把玩着它,一邊感受着它不算細膩的玉質,一邊思索着它的紋理走勢。

當蘇少英氣勢洶洶的趕過來,随意掃了眼他手裏的玉,毫不猶豫的将震驚寫在臉上。

“你還會雕刻?!”

這孩子徹底被顧生玉的博學多才驚呆了,并發自內心的相信此人天人下凡。

不然人怎麽可能那麽年輕就懂這麽多東西?就算是打娘胎裏開始學也辦不到啊!除非生而知之,不然根本解釋不了顧生玉的妖孽!

顧生玉好似壓根沒聽見蘇少英的悲憤,一副心神都沉入玉中的模樣,四平八穩的道:“回了家你就這個感受?”

蘇少英激動的神情一滞,這時看向四周熟悉的景色,才發現自己回來了。

不自覺的向前走出兩步,又驟然停下,表情定格成似哭非哭的模樣。

顧生玉笑道:“到了你的親人面前再哭吧。”

蘇少英擦擦眼睛,狠狠點頭。

離開的時候不覺得,可經歷過生生死死後,反倒分外想念峨眉的風景,嚴肅又慈愛的師父,還有那些師兄弟們!

也許是因為這樣想了,蘇少英上山的時候少有的急切,不需要顧生玉在前面領着,他就自動自發的運起輕功。

已經步入江湖一流水準的輕功,顧生玉跟的還是不緊不慢,直到蘇少英在峨眉派大門前停下。

“不進去?”

顧生玉平淡自在的道。

狠狠搖搖頭,蘇少英做足了心理準備推開門,走了進去。

留在山裏的人看到他突然回來了,都很是驚喜。見到跟在他後面進來的顧生玉雖然好奇,但畢竟是蘇少英帶回來的人,他們都沒有擅自過問。

蘇少英回到了峨眉派,就像游子回了家,最近一直萦繞在眉間的郁氣很快就消失了。

和他們問完好,說說最近的情況,便迫不及待的提起獨孤一鶴。

蘇少英:“我師父怎麽樣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奇怪的說道:“掌門最近是不錯,就是……有些奇怪。”

“奇怪?”蘇少英心底一驚。

他們紛紛點頭:“說不出來,蘇師兄你還是親自去看看吧。”

本就穩不住的蘇少英也不推辭,點點頭沖了出去,然後半路突然停下,回身跑到安靜呆着的顧生玉身邊,拉着他的袖子就跑。一串動作堪稱行雲流水,弄得其他人都驚呆了。

“這是那個心高氣傲的蘇師兄嗎?”

“我還想說,咱們峨眉派三英之一的少英是不是換了個人。”

那可是拉袖子啊!派裏的老人也就在很早之前,蘇少英還是個垂鬓小兒時看過,拉的還是掌門獨孤一鶴的袖子。

蘇少英焦急的跑在前頭,顧生玉都不怎麽費力就被他直直拽到峨眉派掌門所在的後山。

要問蘇少英為何去見自己師父還帶着顧生玉?答案其實很簡單。

這一段時間裏,顧生玉給他留下的無所不能的印象實在是太過深刻,再加上還聽說自己師父狀态不怎麽好,就想,顧生玉醫術那麽高超都能把死了的自己救活,那麽一定有辦法幫助自己師父!

至于顧生玉幫不幫,那就不在他考慮範圍了,這人思慮還沒到那麽周全的程度。

“啪——!”的推開大門,蘇少英見屋裏沒人,眼也不眨的直闖密室。

這個時候,裏面的獨孤一鶴正值和西門吹雪的決鬥高峰,眼瞅着将要死于西門吹雪的劍下,心頭血即将成了被吹飛的血花。

看到這熟悉的一幕,蘇少英慘烈的叫了起來。

顧生玉嘆了口氣,右手指間彈出一把銀質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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