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1)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一章別漏訂了,漏訂是看不到這章的,哦,我突然發現不全訂看不到章節真是非常好的設定,因為你們都不會露章了,蛤蛤蛤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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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放上腐女8級妹子給顧生玉寫的詩,私以為太棒了,你們覺得呢?

初落凡世紅塵醉,踏入江湖風雨催。

一卦蔔得帝王夢,兩指醫得蝙蝠歸。

棋落琴扶廟堂改,刀起劍出綠林服。

笑嘆誰家玉公子?當是君子顧無雙。

八月十五的皇宮并未因為兩位絕頂劍客的決鬥而像是民間一樣興奮,反倒因為兩人決鬥的位置是太和殿, 而唯恐觸怒被踩在頭上, 情緒不明的皇帝陛下。

雖說皇上神情正常的允許了大臣的上書, 可歸根到底,這仍是對皇家不敬, 是對皇權的蔑視。

因此,往日必定會召開宴會,與群臣共同賞月慶祝的宮內, 第一次沒有張燈結彩。連宮女太監的腳步都是能輕就輕, 唯恐惹怒貴人。

這樣一片惶惶不安的氣氛之中, 怎麽看都是主角的朱珵珺坐在禦書房裏處理這些日子的政務。國家沒有大事的時候,那些大臣們經常會揪着一些小事奏折連發, 搞得皇帝像是處理他們家務事的管家似的, 不給出個子醜寅卯, 他們能高呼出聖上不仁的論調。

總之……“文臣就是麻煩!”朱珵珺用朱砂筆狠狠給一個沒個卵用的折子批上“廢話就不用送上來的回複”, 想起那群蔡京時期明哲保身,失去了蔡京又開始頻繁蹦跶的大臣, 他心底何止是冷笑。

不過到底是國家肱骨, 冒然處死太多臣子也會江山不穩, 該做的表面功夫還是要做, 即使需要像個管家公似的。

揉揉酸痛的肩膀, 朱珵珺一臉平靜的再一次投入那些引經據典,但內容沒啥營養的奏折之中。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被推開的兩扇大門, 跟在自己身邊幾十年的老仆,還有南王一起走了進來。

朱珵珺一臉茫然,随即恍惚想到顧生玉似乎說過今天晚上會有好戲開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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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敲敲桌面想着,都是被這些奏折鬧的,我都忘了。

目光掃過南王和王安,他的眼底滑過幾不可見的嘲諷。

好吧,就讓朕看看這群人到底想怎麽謀走朕的皇位。

南王和王安進來後,就一直沒忘觀察朱珵珺的表情,想知道在座天子得知信任的人背叛了他,到底會是恐懼還是驚怒。在他們自己的想象中,似乎只有對方越狼狽越能襯托出自己決定的英明神武。

但是朱珵珺一言不發,他渾身散發出來的貴氣與冷靜,足以甩走這個閹奴與南王好幾條街。

到底是坐擁天下的人,哪怕此時此刻,也仍是威嚴不減,看的葉孤城眼底閃過一絲贊賞。

朱珵珺兩手交叉放在桌案上,想嘆氣,但嘆氣之前還是問問吧。

“朕沒記錯的話,南王此時應該在王府裏聽戲聽曲,而王安……”他不帶情緒的目光掃過那個服侍自己長大的太監總管,冷淡道:“應該站在禦書房外,等着朕的吩咐。”

王安低眉順眼,柔聲下氣道:“這也是沒辦法的,因為接下來這裏要換一位‘陛下’,所以老奴不能呆在外面。”

南王可聽不慣王安伺候人習慣了的低聲下氣,張狂的說道:“沒錯,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選,自然要換個皇帝!”

朱珵珺都不知道該怎麽說自己這位皇叔,沒啥能力偏偏野心不小,要不是為了用他釣出朝堂背後隐藏起來的幾股勢力,那裏需要顧生玉出手幫忙。

想到這裏,他以防萬一的出手挨個點點,指南王,“皇叔看來是打算當叛逆之人了,”接着轉到王安身上,意味深長的道:“須知謀反即使是從者也要誅九族。”最後他将手指落到葉孤城身上,但猶豫一下還是放下了。

“這兩個人,朕是知道他們是幹什麽來了,那麽本應該在太和殿頂完成曠世一戰的白雲城主,來此是為了什麽呢?”

朱珵珺揚起眉梢,“好歹是朕退讓一步下的命令,城主不早早過去嗎?”

葉孤城平靜的望着他,朱珵珺也毫不相讓的直視這名如仙如雲一般的劍客。

葉孤城道:“我來此,是為了助他們。”

朱珵珺心底想要嘆氣,這下子,連裝傻也沒辦法了。

“卿本佳人,奈何從賊啊……”

到了此時,心底那一絲對絕世劍客的惋惜消失,留下的是大慶朝皇帝的冷漠無情。

南王目光陰毒的盯着坐在上方的那個青年,森森的說道:“成就是王,敗就是賊!我們若是贏了,朱珵珺小兒,你便是最大的賊首!”

“朕坐擁天下,誰敢說朕是賊!”朱珵珺冷冷的站起身,踱步到桌前,身姿挺拔,氣勢如鴻。

面對葉孤城冷漠的目光,他仍是鎮定自若。

葉孤城出言贊道:“你若是練劍,必是江湖好手。”

朱珵珺淡淡笑道:“朕習劍,習的是天子之劍,運籌帷幄于廟堂之高,掌天下萬民之勢。”說到這裏,語氣驟然冷硬下來,“所以朕一怒,浮屍萬裏,血流成河!”

随着話音落下,一旁的暗門裏蹦出了四個人。

他們過去在江湖中也是出了名的高手,四人聯合起來發動的劍陣更是少有人能敵,威名赫赫。

但是現在一出來,劍陣剛剛結起,葉孤城不過一劍,便破了他們的劍術,順便還要要了他們的命。

清寒冷徹的劍意像是散發奪目的光芒,淬雪般的冷寒融入劍術之中,宛若九天之中劃過的一抹白練,連骨髓都因此生寒。

天外飛仙!

當真是舉世無雙的劍術。

能夠使出這種劍法的人,焉知不是神是仙?

就算觀看者如朱珵珺也忍不住發出以上的感嘆,可想而知,正面迎上白雲城主利鋒的四人又能讨到什麽好?

也許是這幾個人早年也曾做過幾件好事,又或者是運氣突然降臨,總之,在這時另一道不遜于天外飛仙的劍光斜斜綻起。

憑空中好似生出了一朵碩大白菊,但是與天外飛仙撞上時,又成了一朵含苞欲放的牡丹。

劍光零亂有序,與葉孤城精簡至極的一劍相比,他阻攔對方時最起碼出了四十九劍!每一劍都發出清脆悅耳宛若龍吟水漫的聲響。

使劍的人目光清澈,靈動,可是混合在那深沉的眸底,倒像是深不見底的潭水凍結成了冰,再幹淨也藏不住歷經風霜的複雜。

兩劍相撞,金石碰擊的刺耳動靜惹得人皺眉的同時,硬是在空中留下炙熱的火花。

前者天外飛仙,絕頂無雙,後者劍術華麗,精妙絕倫。

但還是被斷了劍。

哪怕再精彩,再奪目,溫婉綻放的牡丹多麽美麗,它的載體——劍,仍是斷了。

使劍的人毫不奇怪,斷劍的人沒有異色。

好似這斷劍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

到目前為止氣氛緊張的禦書房首次如此安靜,心跳都在觀者極度壓抑的過程中變得幾不可聞。

半響,還是突然沖出來擋了葉孤城一劍,救了四兄弟的人跨前一步,站在朱珵珺身前,明明白白的呈現保護狀态。

顧生玉道:“你何必來?”

葉孤城望着自己的劍,不去看來者,而是看着劍,無比專注的道:“我何必來,你又何必來。”

顧生玉搖搖頭:“你本可以不來。”

葉孤城不言不語。

顧生玉嘆了口氣,突然換了個語氣說話。

“這是你斷了的第幾把了?”

葉孤城這才笑道:“第三柄。”平靜,安詳,他的樣子完全看不出他意圖弑君。

顧生玉目色深深的望着他,“事不過三,你該賠我一把劍了。”

葉孤城聞言,笑意更深,正準備回答,他像是感覺到什麽,收斂起所有外露的情緒。

顧生玉也同一時間看向門口。

闖進來的兩人不出預料,正是陸小鳳和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一進來就深深望着葉孤城,他攥緊手裏長劍的劍柄,聲線沙啞的道:“你沒來!”

葉孤城頓了頓,轉而面向他。

這個時候,在場人才明白,這兩個當世齊名的劍客是多麽像,又是多麽不像。

葉孤城道:“這就來。”說完,他邁步向前,平靜的不像是去決鬥。

似乎葉孤城表現出來的,一直不像是他所說的那樣。

顧生玉深深望着他,既沒有跟過去,也沒有打算對他說什麽,而是将目光對準南王和王安。

陸小鳳沒有跟過去看,哪怕這兩個将要生死決鬥的人之中有一個是他的朋友,另一個也是他欣賞的想要成為朋友的人。

他和顧生玉的目光一樣,都在南王和王安身上。

幸好,南王在葉孤城走後才反應過來,也幸好,這個人沒有再侮辱葉孤城的劍。

南王難以置信的大吼:“葉孤城你要去哪?顧生玉不是正在和劍魔決鬥嗎?”

“我知道,你以防萬一還設立了重兵把守在決鬥現場,打算一看出來的人是顧生玉便用重弩射殺。”

顧生玉平靜的說出南王的一系列布置,畢竟這本就在牽制南王兵力的計劃之中。

南王心口發疼,一向昏聩的他居然明白了顧生玉的意思,啞着嗓子問道:“在那裏的兩人到底是誰?”

顧生玉道:“兩名在晚上比白天更靈敏的蝙蝠。”

二更

事已至此,謀反計劃完全失敗。

朱珵珺跟着說道:“所以我說,你實在是想太多不該想的。”該想的卻全都沒想到。

南王慘笑出聲:“朱珵珺,原來如此!”

朱珵珺征求的看向顧生玉,得到他認同的點頭,自他身後走出來,目光深深的落到滿身頹廢的南王身上。

“朕自問待你們不薄,你又是為何會想奪取朕的皇位?你不知這可是會亂了祖宗綱法!”

南王搖搖頭,“成王敗寇,不過如此。”

朱珵珺皺眉道:“你的計劃我一直覺得奇怪,倒是誰給了你弑君成功,你就可以當上皇帝的信心?不說這滿朝文武,就說當今皇室老人都不可能會同意。到時你只會是逆臣,各地不安分的人也能打着清理叛逆的口號亂我大慶江山。南王,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事到如今,南王滿目不甘,“你沒見過我兒吧?”

朱珵珺眉間蹙起的紋路更深了,每年南王世子可都是有進京的。

南王哈哈大笑出聲,“是了,你沒見過,你若是見過絕不可能像現在這般平靜!”說到這裏,他愣愣的道:“為何我會有個和你一般無二的孩子呢?”

朱珵珺聞言大驚,受到前所未有的震動,他甚至下意識退後一步,澀聲道:“你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南王目光森然的道:“為什麽是一模一樣的人,我兒卻只能躲躲藏藏,哪怕當着南王世子也不得安寧,但你卻可以高坐廟堂,接受萬千人跪拜?”

“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朱珵珺鎮定自若的臉上頭一次浮現出迷茫,但多年為皇的修養很快便令他恢複自持。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皇室雙胞,向來是取一子送出關外,或就地扼殺。但是他的母妃與南王交好,說不定當時就是将另外一位皇子托付給了他。

至于為何要謀逆,也許是自己貪心不足,也許真如他所說的,為了讓自己的孩子能夠自由的生活在藍天之下。

“可是你知道嗎?既是身份互換,出現在這裏的也是‘朱珵珺’,而不是南王世子。”朱珵珺轉過身,複雜的扔下這句話。

南王望着他的背影,恍惚的想起那個等在別院裏的孩子,終究面色慘痛的跪倒地面。

“求……陛下,放吾兒一條生路!”

朱珵珺痛苦的合上雙眼,放在腰腹間的右拳死死握緊。

“不可!”

那可能是朕的唯一兄弟,血脈相連,但是……為了江山社稷,他不能允!

今日的事情有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他要是活着,皇室血脈就有被混淆的隐患。

南王早有預料的閉緊雙眼,深深叩首在禦書房的地面,擡不起頭。

“皇、皇上……”王安這時才反應過來,慌忙的就想要撲上去抱住朱珵珺大腿求饒,“老奴是冤枉的!老奴是被叛逆之人挾持,實在是……”

“給我閉嘴!”

心情暴差的朱珵珺一腳踹過去将王安踹到牆邊呻吟,到底是沒有多少活頭的老邁之軀,這下子足夠王安在事情結束前,都沒有再爬起來的力氣。

安靜到現在的顧生玉終于動了,他向着門外走去,朱珵珺望着他的背影,目光複雜的不得了。

陸小鳳見狀嘆息。

“你不去嗎?”

朱珵珺好似猶豫一下,還是重重搖頭。

“對他來說,我恐怕不再是他的朋友了。”

陸小鳳否定道:“不,他還會将你當他的朋友。”

朱珵珺一下子睜大眼睛,然後苦笑,“可我實在不是個好朋友。”

不然……也不會讓他流露出那般寂寞的神色。

……

月圓之夜,紫禁之巅。

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兩位舉世無雙的劍客輕若無物的伫立在太和殿琉璃瓦面上,迎風站立許久,他們兩個才動了。

在劍動的一刻,他們兩個都仿佛帶着徹骨的寂寞,屹立在天空頂端。而這一劍,是将自己唯一的對手擊落神壇的孤獨。

葉孤城的劍宛若流星飛墜,是居高臨下發起的至急至利的一劍。凝聚了全身功力,成就雷神震怒,閃電一擊般的決絕。

無後招所以一往無前,如同青天白雲,無暇無垢,将身心都祭獻給了劍道,畢生精力,完成了這人劍合一的一招。

此随心所欲的劍術變化,正是武功中至高無上的境界,已可算是天下無雙的劍法。

白雲城主葉孤城,觀者恍惚的從這一劍中,看出他一生的絕代風華。

西門吹雪眼睛雪亮,劍鋒雪亮,眼眸為這極致的劍術而亮,劍鋒因這劍而渴吟。

仿佛與天地同鬥,他也使出了自己的劍。

他的劍是江湖人眼中吹血的寂缪無雙,他的劍是朋友眼中至殺至誠的畢生追求,他的劍是自己心中的藝術。

如果你懂他的劍,就一定要懂,劍鋒劃破喉嚨綻起的那朵血花的美妙。

如果你懂他的人,就一定要懂,他只有殺人的那刻是活着的,其餘時候他都是在等。

這樣一個無時無刻不在等的男人,此時發揮出了一生中難以描述的一劍。

就如葉孤城用盡畢生心血施展出的天外飛仙一樣,西門吹雪何嘗不是也用出了二十多年間的全部。

餘三歲學劍,十歲大成,後踏遍江湖全無敵手。

這是西門吹雪對唯一的友人陸小鳳說的話,何其寂缪,何其真誠。

而此時有另一個人有着與他相似的劍,站在他的對面,那怕是敵人,他也欣喜若狂。

沒有人能夠形容這兩個人的劍,正如沒有人說的出這兩個人。

陸小鳳來到這裏的時候,正是最後一劍,分出勝負的時候。

他親眼看出白雲城主的劍主動慢了,他知道這是為了什麽,他想西門吹雪也是知道的,但即使如此,西門也選擇了成全。

正如在揭穿那個假貨之前,他仍是願意相信那是葉孤城一樣。

劍鋒透着寒意,劍是殺人的兇器。

葉孤城誠于劍,難以誠于人,他倒在了自己最欣賞的敵人,知己的劍下。雪白的衣袍染霜,淡薄若雲的眼眸逐漸失去了神韻。

在場人看到一個傳說崛起,一個傳說隕落,可誰都說不出一句話。

司空摘星望向陸小鳳,用眼神詢問。

陸小鳳見狀低低嘆了一聲。

“他不想看。”

就算是他,也不想看自己的朋友死去的情景。

在他話音落下的時候,顧生玉才姍姍來遲,穿着白色的衣裳,卻如同喪服般落寞悲傷。

他來到葉孤城身邊,半抱起他,奇跡的一幕出現了,葉孤城渙散的眼瞳漸漸凝聚起焦距,張張嘴,努力想說什麽,可是他已然無法說話。

沒等他焦急的皺起眉頭,顧生玉低低在他耳邊說道:“我的劍,曾是白雲城主的劍。”

葉孤城一愣,随即說不出釋然的合上眼睛。

懷裏的身體漸漸冷了,顧生玉還死死抱着他,低垂着頭。

陸小鳳看不下去,但又不得不看下去,直到對方仰起頭,望着空寂的天空睜大雙眼,在場人沒看錯的話,他應該是哭了。

從來都是雲淡風輕,悠然自若的顧生玉哭了,陸小鳳心底突然說不出的難受。

抱起葉孤城的屍體,拿走屋檐上落下的劍。

這柄劍很冷,但懷裏的人比劍還冷。

西門吹雪望着他道:“可要我幫忙?”

這一刻的西門吹雪和之前也不一樣了,他仿佛擺脫了世間的束縛,葉孤城的死成就了他,西門吹雪的變化成就了自己的劍。

這也是一個将自身祭獻給劍道的劍客,是葉孤城欣賞的人。

顧生玉圓潤溫徹的心境忽然出現了極大的波動,他知道葉孤城的死是他自己的希望,他也向來不會插手朋友做出的決定,但是這一次……他非常想要拔劍。

想要見血!

一瞬間殺氣大冒,極盛的殺意好似連天邊圓月都能染紅,除了在他面前的西門吹雪泰然自若,觀者如木道人也臉色不好的退後數步。

陸小鳳:“顧生玉……”

聽到陸小鳳的聲音,顧生玉殺氣一滞,激動的情緒緩緩平靜下來。

“對不起。”

他啞聲道。

西門吹雪搖搖頭,并不在意。

“不用了。”

這是回答西門吹雪之前的問題,顧生玉帶着葉孤城在月圓這夜離開紫禁城,了無音訊數月有餘。

朱珵珺接到呈上來的,有關于顧生玉之後和葉孤城的屍體去什麽地方的消息,他看也沒看便焚了。

終究,他是個帝王……但他也是顧生玉的朋友,做不到完全的冷漠無情。

……

顧生玉帶着葉孤城離開紫禁城,直奔早就找好的賞月地點。那個地方處于萬丈高崖之上,只有當世絕頂的輕功,能夠分毫不錯的掠過光滑如鏡的峭壁,登上峰頂。

雖說能夠完好無損上去的人屈指可數,但那景色也是美的好似書中景象。

皎潔宛若碩大銀盤的圓月如同在眼前高挂,伸手便可觸摸一般。登上崖頂,坐在崖邊的人,可以清楚的欣賞到月圓之夜的月色。

顧生玉帶着葉孤城到的時候正是好時機,圓月表面如雪如銀,光潔清澈,淡淡的霧氣化作雲影漂浮在夜空之上,僅有圍着月邊的那幾朵白霧恰到好處的點綴了月的朦胧美色。

“葉孤城,我說了,你也答應了,今夜的月圓佳節與我共賞。”

他托着葉孤城死去的身體,與他坐在崖邊,對着滿天的茭白之光呢喃出聲,興致起來還會放歌一曲。

他有時會說,自己沒有帶琴來,要是帶了正好彈給你聽,有時又說,琵琶我也是會的,據說月亮上的仙女嫦娥,就是彈着琵琶過的中秋節。

說着說着,無聲的寂寞伴着夜晚清冷的風吹過五髒六腑,大袖被吹的獵獵作響。

顧生玉在月光下嘴唇翕動三下,容貌俊美的幾乎像發着光。

頓了頓,他拍拍葉孤城的肩膀,苦笑着摸摸鼻梁。

顧生玉說:“希望你不會怪我。”

身為朋友,我到底欺騙了你。

三更

劍魔和“顧生玉”一到地方就擺起架勢。

紅衣白紗的劍魔,與魏晉風流,潇灑拔俗的顧生玉,這兩個人相對而立,視覺上便是一種享受。

隐藏起來的人目不轉睛的等着這場世紀級別的決鬥,卻沒想直到月上柳梢,雲散星顯,他們還一動未動。

異動漸漸出現在衆人之中,這個時候劍魔突然低低嘆了口氣,“看來我們是拖不下去了。”

顧生玉彎眸笑道:“然。”

“正好,那就大幹一場吧,”“劍魔”摘去鬥笠,露出一張貴氣有餘,秀氣蒼白的面容,正是蝙蝠公子——原随雲!他本該在無争山莊!

“顧生玉”在臉上一抹,一張矜持俊美,容顏宛若溫玉一般的臉孔暴露出來。

花滿樓輕笑出聲,擡手浮雲,袖手流風。

原随雲也做出相同的動作。

那些意識到不對勁的士兵聚集起來,向他們兩個齊齊發射重弩。那是能夠圍殺武林人士,任是一流高手也讨不了好兒的殺器!

黑夜之中,數十道嗖嗖聲破開空氣,原随雲與花滿樓整齊的動動耳朵,下一刻——流雲飛袖!

寬袖大袍鼓起足勁的內力,柔軟的錦衣袖擺堪比鋼鐵石盾,不僅将長槍拂到一邊兒,還齊齊踏步在這到處都有的岩石上,躲避着随後而來的攻勢。

黑夜之中,兩道将輕功身法用到極致的影子不斷交錯,躲開長槍隊的圍攻,當真如黑暗中生活的蝙蝠一般靈敏。

“花兄,”原随雲笑聲輕松的說道:“不如來賭賭看,我們誰能先控制住這些人?”

花滿樓聽聞,無奈的笑道:“在下一定是比不過原公子的。”

原随雲笑容更大了,黑暗中,他鮮紅的影子一閃即逝,人已經出現在小隊之中,聲音遠遠傳來。

“花兄何必自謙!”

剎那間出手,內力鼓勁兒的飛袖浮雲在黑夜中宛若蝙蝠張開的翅膀。

被袖擺碰到的人一觸即飛,原本有序的隊伍頓時亂了。

花滿樓趁機給不少分神的士兵點上穴道,讓他們一動不動呆在原地。

兩個人不過短短時間,就仗着熟悉黑暗的先機,控制住了這只朝廷百人隊。

原随雲負手而立,黑暗裏,他睜開的雙眸淡彩濃墨,其神本就天縱高絕,如今雙目俱亮,更是如同畫龍點睛一般,神姿勃發!

花滿樓祝賀道:“恭喜你了。”

願随心笑道:“也是要多謝顧生玉。”若不是他留下的藥物,恐怕自己将一直身處黑暗之中直到瘋狂,想到這裏,他嘆息一聲,“你準備何時接受治療?”他望着花滿樓佩戴着黑片,看起來像是能看見一樣的眼睛,“他們都很擔心你。”

花滿樓笑道:“我知道。”

原随雲不解的說道:“那你是打算接受了?”

花滿樓點點頭。

“想通了就好,”原随雲不太清楚他是怎麽想的,但是他能答應,顧生玉想必會開心。

花滿樓輕輕道:“看見的感覺是怎麽樣的?”

原随雲看向這天地,這石頭,這些被俘虜的人的神情百态,突然笑了起來,愉悅不已。

“非常奇妙。”

花滿樓接受了他的想法,摸摸自己的眼睛,仰頭笑道:“希望到時的我不會變的很奇怪。”

原随雲笑道:“沒關系,誰都有奇怪的時候。”意有所指。

花滿樓聽出這句話裏的暗意,笑了笑,沒有接話。

不久之後,有官兵過來接收了這群人,而他們也去了皇宮,得知了葉孤城身死一事。

告知他們全情的陸小鳳在喝着酒,像是要把天底下所有酒都喝幹一樣喝得非常瘋。

花滿樓和原随雲更換回自己的衣服,一左一右的在桌邊坐下。

陸小鳳這時才像是忍不住心裏話似的說道:“他對葉孤城的感情太複雜了,我不知道葉孤城死後他會怎麽樣!”

原随雲:“你擔心他?”

花滿樓道:“我們都擔心他。”

原随雲持反對意見,“我不擔心他,”他看向在座兩人,“他是顧生玉,他能自己挺過來!”

陸小鳳大大嘆了口氣,“若是如此就好了。”

接下來仿佛印證他的話,在場三人,再加上皇宮裏的那個,誰都沒想到顧生玉會消失那麽久。

整整一年,天下間再沒人聽說顧生玉的名字,再沒人得到他的消息,哪怕是麻煩纏身的陸小鳳也不得而知。

他好似整個人都消失了一樣,又像是真如陸小鳳所說的那樣。

好友葉孤城的死,促成了他出海隐居的決心。

因此,天下無雙顧生玉,天下無人不相知極為重視友情的消息也傳了出去,只是沒有真人發言,總是少了些什麽。

顧生玉聽着這些亂七八糟的內容,往自己嘴裏倒了口酒,頭發亂糟糟的堆在身下軟塌上,衣服也皺巴巴的,看樣子有些時日沒換了。

這副模樣的天下無雙,真的很難讓人相信他是顧生玉!

“還不打算出現嗎?你已經在我這裏呆了三個月了。”

出乎意料,坐在他對面,低頭望着桌面的人居然是狄飛驚!

明明之前他效忠的堂主雷純還設計過顧生玉,可顧生玉偏偏留在狄飛驚家裏。

狄飛驚沒有夫人,沒有兒女,他的一生只有朋友,那麽顧生玉算是他的朋友嗎?

若是顧生玉來回答這個問題,他會說……還不是。

狄飛驚處理着六分半堂入駐長安後的勢力分化,時不時對顧生玉說些他失蹤之後的事情。

狄飛驚神情平靜,好似面對的不是天下第一,他面容淡然,好似沒看見天下第一在他面前喝得爛醉如泥,癱軟頹敗。

他淡淡的問完這樣一句話,就好像沒說過話一樣沉默,直到顧生玉樂意回他話。

顧生玉渙散的目光好半天才聚回焦距,他爬起身,揉揉頭發。

“你也不留我了嗎?”

狄飛驚淡道:“若是顧先生願意,狄飛驚自然會留下你,不管多久。”

“哈!”顧生玉的嗓子像是多日沒有喝過水一般幹啞,他發出難聽的笑聲,搖搖晃晃的起身,邊喝酒邊走向門外,“免了吧,再呆下去,可會給你惹來麻煩。”

狄飛驚垂着頭,眼角餘光瞥到那道穿着早已看不出雪白底色的長衫的人,他在門口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了。

無風無動,極為了得的輕功身法,看情況居然已似入道!

顧生玉的精氣神明明都非常差,但從這武功上看,居然還更高了!

簡直難以置信,狄飛驚想着,世間驚才絕豔之輩到底還要出多少?

這樣想着,他不由的回憶起那個體弱多病,卻能使出一手驚風細雨刀法的病弱身影。

不知他在雁門關外可還好,心願是否已經實現?

将手中一頁紙燒掉,狄飛驚神情波瀾不驚,屋子裏多了個人還是少了個人,都不能影響他雲清風楚的安然氣質。

……

銀鈎賭坊。

這裏沒有酒池肉林,卻有着世上最瘋狂的靈魂!

怎麽個瘋狂法?

賭坊裏的人們對着骰子,牙牌,雙六等等賭具紅着眼睛,一天之下就可傾家蕩産,賣妻賣子!

如果說這還不算瘋狂,又有什麽才是瘋狂?

今兒的銀鈎賭坊人依舊那麽多,每個人滿臉狂熱,不像是來賭這大大小小,而像是來殺人的!

也就是這樣火熱的氣氛,讓玉天寶走進來的一瞬間,眼睛亮了一亮。

他好賭,是個賭徒,作為西方魔教教主玉羅剎的兒子,自然不會賭得發生傾家蕩産,賣妻賣子的情況。

可是也因此,他賭的越來越大,尤其在玉羅剎練功走火入魔暴斃之後,留在繼承人手裏的羅剎牌就成了可以調動整個西方魔教的金牌玉令!

如今他出門在內都被捧得高高的,以前父親在的時候,還有高手懶得理他。但現在玉羅剎仙去,有着這塊羅剎牌的玉天寶就是他們的頂頭上司,誰敢無視他?

不得不說玉羅剎養兒之廢,若不是玉天寶不是他親子,而是一個擺在明面的擋箭牌,就看他這花天酒地,嗜賭成性的樣子,都絕對是個半點兒用都沒有的纨绔子弟。

他壓根沒發現,羅剎牌在他身上到底起着什麽作用。

當他在賭桌上,輸錢輸的眼睛通紅,像是在場任何一個輸急了的賭徒那樣,甩手将羅剎牌扔了出來,整個賭場都安靜。

這玉牌不大,正面刻著七十二天魔,二十六地煞,模樣栩栩如生,精雕細琢,反面刻著一整部梵經,從頭到尾,據說有一千多字!

單從年限上看,不亞于秦王不惜送出燕雲十六州換取的和氏璧。同是千年的古玉,但這玉牌價值不僅僅在此,而是在持有者為魔教教主這一附加價值上!

與整個西方魔教相比,就算是無價之寶的古玉,也僅僅淪為陪襯,就像是和氏璧也比不上秦王一樣。

這玉牌一出手,賭坊裏上上下下幾乎三十六個方位都傳來不同程度的抽氣聲,就算是普通人也被這氣氛所擾,下意識退避開去。

而在這個時候,唯一留下的人就成了特別顯眼的那個。

玉天寶瞪大眼睛看向不遠處站着的邋遢身影,賭具的蓋子已經被掀開,裏面骰子的三個面都是二,正是豹子,通殺!

這整桌賭徒裏面,只有這個人賭中了。

玉天寶剛想要反悔,就見那個人伸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指節修長,棱角分明,這不像是穿着如此邋遢的人的手,但這偏偏是!

“你……”他忍不住想要将扔出去的羅剎牌搶回來,但是那個也就一只手好看的家夥居然比他更快!

正确說,他是搶,對方是摘。如同采摘一個果子般輕松從容。

“你到底是誰!”玉天寶瞪大了眼睛吼道,他終于知道面前的人不是普通人!

随着他的吼聲,一群黑衣護衛從天而降,還有幾個穿着不同花色的厲害身影混在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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