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顧栩的不友好,簡直傷人,溫嶼有些無所适從,看着江崇律的眼神像是求救。
如果不是顧栩坐在他旁邊,可能溫嶼就要跑過去聲讨了。
江晴對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席間給小江原倒上一杯牛奶,擡手剛要給溫嶼倒一杯,被江崇律擋了。
“他乳糖不耐,換些熱水吧。”
“哦?小嶼也是乳糖不耐嗎?我怎麽記得顧栩也是喝不了牛奶來着?”江晴記得顧栩有段時間腸胃不好,在醫院呆了幾天,喝了牛奶就肚子疼拉肚子,印象很深。
江崇律卻不知道,疑惑的看着顧栩。
“謝謝你。”顧栩笑的牽強,他站起來接過江晴給的熱水,沒有去看江崇律。
江原還小,江晴告訴他顧栩帶來一輛自行車有些好奇的對顧栩問道“小叔叔,你會騎自行車嗎”
他童言無忌,江崇律卻也有些好奇,這時溫嶼卻開口道“你以為誰都像你呀,這年頭還有人不會騎自行車麽”
“我不會。”顧栩的語氣很是生硬和淡漠,他移開目光,面無表情的往嘴裏塞了一口米飯。
那個從夕陽裏走出來的人,還沒有來得及教會他怎麽騎自行車,就已經消失在生命裏,他怎麽會呢,他這一輩子,都沒有人教他過,他這一輩子,都不會騎車。
江原眨巴着眼睛,有些困惑,江晴拍拍他的頭“小叔叔送了車你還沒有說謝謝。”
江原聽話的看着顧栩,認認真真的說道“謝謝小叔叔。”
顧栩點頭,倉促的回道“你喜歡就好。”
“可是我更喜歡小嶼叔叔送的禮物!”江原站起來跑到溫嶼身邊抱着他開心道“小嶼哥哥,也謝謝你。”江晴愣住,看了顧栩一眼,顧栩則笑了笑,溫嶼坐在一旁,頓覺有些尴尬,這時江原突然叫道“松兒!”
一只半大的犬不知從哪突然就跑了過來,從桌子中間竄了進來,顧栩從看見狗的那一刻便覺呼吸一窒,只見他迅速的站起身,江晴那一杯剛倒的熱水便朝他拿筷子的手上翻了下去。
熱水杯砸在地上,玻璃碎片連着熱水也濺到江崇律腿上,顧栩卻不怕疼似的,瞪着那只狗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江崇律已站起身,見顧栩手背通紅還愣着,便将他的筷子放下,拉着他快步的走進衛生間放進冷水中。顧栩只覺得腦中混亂一片,太陽穴崩的死緊,牙齒一放松就失了彈性般的痛。
他不是怕狗,只是記憶太深。
他知道今天的情形,江崇律一定已經失望透頂,大抵已經到了爆發邊緣,他緊張,口中甚至還有半口米飯忘記咽下。
江崇律伸手,想拿過他身後毛巾架上的幹淨毛巾,顧栩看見他的動作竟快速閉上眼往後瑟縮了一下,這一下讓江崇律心裏複雜不知滋味,皺眉看着顧栩,後者又倉惶着逃避視線。
半口飯粘濕的堵在喉嚨,顧栩反複試着向下吞咽着,吞的眼眶通紅,他不敢看江崇律的神情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有多不正常,也許是那半口吞不下的米飯,也許是下午喝進去的牛奶來了報應,顧栩突然推開江崇律,撐在馬桶“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酸水和發酵一半的食糜像吐不幹淨,斷斷續續的不停止,痙攣的胃讓顧栩只能彎着腰往下跪蹲着,他的臉色通紅,太陽穴青筋隐現,江崇律吓了一跳,忙跟着蹲下從上向下的去順他的背。
“怎麽了你?”
江崇律扳他的胳膊,神色有些微急。顧栩說不出話,過了會兒,他扶着浴缸邊沿站起來,在水下沖了沖臉,漱口。
“顧栩?”
這一聲,像緊箍咒,捆着他的頭捆着他的太陽穴。他就只能是顧栩嗎。他就只好當顧栩嗎。
“你今天怎麽了?”
顧栩毫不介意的拿手背擦了擦嘴,他的眼角通紅,渾身又冷又熱。聽自己的聲音都像隔了幾道門,食道裏的反酸燒的實在難受心煩,他用手去撐自己的頭,那種憋悶至極找不到出路的情緒讓他渾身發痛,他不知道說什麽,仰頭望着江崇律,心裏的水庫像是被砸破了一個小小的口,他修的這水庫,一直都是最牢固的,是最高強度的鋼筋混凝土結構,是城池,是堡壘,是不可能有任何滲漏的。
可這缺口,說有就有了,他想着不夠,還不夠,要再大一些,大到一了百了,洩了就洩了,痛痛快快,又生怕這小口日益增大,最終決堤,把自己沖垮了。
“顧栩,看着我,你今天怎麽了。”
“我沒怎麽,我就是特別讨厭他。”
江崇律果然皺着眉,顧栩看他愣了愣,然後罕見的沒有生氣,還對自己道歉“對不起,是我忘記了你的生日。”
顧栩的生日,不巧,特別好記,在江原生日的前兩天,江崇律也是突然才想起來。
顧栩搖搖頭,那天,那天顧栩吃了一碗面。江崇律還給他拿了一碟豆腐。
豆腐,在顧栩的家鄉,生日吃豆腐特不吉利。
看,特不吉利。
“跟這個沒關系,江崇律。”顧栩沒有戴眼鏡,看東西并不清晰,但還是認認真真的說道
“我真的特別讨厭他,讨厭你的小嶼。”
江崇律看他的眼神,完全就是看個精神不正常的人,他仿佛十分不能理解顧栩,但很快很突然就被怔住了。
顧栩通紅的眼角裏,突然掉下一排眼淚,無聲無息的從臉上迅速滑下來,江崇律不知道他的眼睛其實是看不清的,所以也同樣看不清江崇律的震驚和無措,以及那從極深地方流露出來的掙紮。
顧栩迅速伸手揩掉了,他的手背還通紅着,江崇律無法控制自己不在這逼仄的衛生間裏抱抱他。
抱抱我吧,顧栩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對江崇律央求。
“不怪你,你要怎麽樣都可以。”
隔着襯衫,顧栩張口就咬了上去。要什麽,要你離他遠一點,要你不能再見他,要你放開他抛棄他不理他,要你永遠都只能在我一個人身邊。
可是這一切都不可能。
江崇律不吭聲,拿手輕拍他的背,還是低聲安撫着
“顧栩,想點開心的,生日想要什麽,我都答應你,好嗎”
顧栩閉着眼睛又睜開,該說的說不出口。
“那你也送我個生日禮物吧。”
“好”
“我要趙敏的一件事”
“趙敏?”江崇律被逗笑,但看着顧栩認認真真的幼稚和切實的在傷心,又溫聲應道“你在說金庸的趙敏嗎”
顧栩點點頭,在江崇律眼裏,這小小的願望實在是太矯情又太好笑,可顧栩的願望就是這樣的無聊他也得認。“好的,趙敏。”
“我做不成趙敏,我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麽事情。”江崇律摸摸他的頭發,軟的可愛。
“我也想不到,也許永遠想不到,但你要記得,你答應過我一件事。”
“嗯。”
“你要寫給我,用紙寫,用筆寫。寫完要簽名拿給我。”顧栩固執的說道。
江崇律失笑,仿佛懷中這個人突然而來的幼稚和像是撒嬌和委屈的形态大大的讓他滿足那些橫亘在倆人之間的空乏,他點點頭,輕輕吻了吻他的眼睛。
“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