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路明月提前十五分鐘來到景程花園，一個富人居住的別墅區。
外來車輛不能進入，她把車停外面，在門衛和業主家阿姨确認之後步行進去。
這裏全是獨棟花園別墅，建築風格別致，環境也理所當然的優美。
路明月并不着急，悠哉悠哉欣賞着房子上漂亮的拱窗和精致的雕刻石砌，順便找找第十七棟。
穿過一片靜谧的竹林，走上白色鵝軟石鋪成的蜿蜒小道，向右轉入寬道。
旁邊院子裏傳來兩聲狗叫，聲音不大，她随意望過去。
高高的白色栅欄裏，一名穿着淡黃長裙、長相俏麗的女孩正蹲在地上逗弄着兩只純白色的雪納瑞。
路明月驚訝不已，歐家竟然也住這裏。
昨晚宴席上，歐漸維敬酒時和楊晉稱兄道弟，看起來關系不錯。沒想到兩家住得這麽近，這樣看來，歐錦瑤和楊晉還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了。
狗狗又開始叫起來，這次是對着栅欄外，此起彼伏。
“布布，耳耳！不準你們瞎叫！”
歐錦瑤不輕不重地呵斥，轉臉往外看。
一個穿着白色短款針織衫和高腰仔褲的女人正站在院子外頭，腰肢細細，長腿筆直，身材纖侬合度。
她慢慢站起身，看到對方的臉，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住。
路明月心想她并不樂意見到自己，嘴角彎彎就算打過招呼了，繼續往前走。
歐錦瑤這時突然出聲，“路……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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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月腳步停下，微微挑眉，看着她打開自家大門，來到她面前。
歐錦瑤輕問：“你是……去找楊晉？”
“對。”路明月看着她有些泛紅的小臉，回答得很幹脆。
歐錦瑤低下頭，垂下的手拽着裙子布料，聲音輕不可聞，“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路明月聲音溫柔。
她還記得幾天前那個晚上，歐妹妹對着她笑時左臉頰上露出的可愛小酒窩。沒辦法，她一向對軟萌可愛的生物心軟。
歐錦瑤個子比路明月小一截，微仰着臉，直直說道：“你能不能實話告訴我，你是嫁給楊晉還是嫁給楊家？”
路明月心中嘆氣，兩者都不是。
此時卻不好回答她。
歐錦瑤見她不說話，自動理解為是後者，嘴邊泛出一絲苦笑，“是為了名和利？”
路明月看着她快要哭出來的小臉，越發有些于心不忍，輕輕問：“你喜歡他，為什麽不表白？”
歐錦瑤的臉一下子漲成紅色，神情裏帶着一絲難堪和倔強，“我……表白過，他說有喜歡的人。”
她盯着路明月的眼睛，“是你嗎？”
路明月無心折磨她，回答得很直接，“不是。”
歐錦瑤震驚，懷疑地看她，“那他為什麽會娶你？”
“這你得問他。”
歐錦瑤搖頭，“不會的，他那天說過，他會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不喜歡你，他又怎麽會娶你，又怎麽會在那麽多人面前深情地向你表白。”
是啊，昨晚應該很多人都以為那首曲子是彈給她的吧！
路明月笑笑，看着歐錦瑤小鹿似的眼睛，提醒道：“或許他和你心目中所喜歡的那個人并不一樣。”
歐錦瑤驚訝地看着路明月，蹙起眉頭，若有所思。
沉默一會，她問：“那些網友罵你你不難受嗎？”
“你是不是也罵我了？”路明月笑着調侃，“不會是你爆料的吧？”
歐錦瑤一愣，臉色頓時變了，眼睛閃啊閃。
路明月詫異，“真是你？”
歐錦瑤慌忙擺手，小臉通紅，“我沒有，不是我，是她們為了安慰我才……我當時喝的有點多，她們只是開開玩笑。”
路明月一想就明白了，是昨晚洗手間遇見的那幾個姐妹花吧！
歐錦瑤皺皺眉，“我今早上微博看了，沒想到說那麽過分。對不起。”
“不是你做的，我就不接受你的道歉了。”
路明月溫和地笑笑，“我還有些事，再見。”
她剛走出兩步，身後傳來歐妹妹小心翼翼的聲音。
“不管你是因為什麽嫁給他，都請好好珍惜，他……真的很好。”
說到最後，她已經帶着些哭腔。
路明月心中嘆氣，喜歡一個人是這麽卑微的嗎？那個楊晉恐怕配不上她這份純潔善良的愛。
很快，路明月停在一幢漂亮的建築物前。
氣派的雕花大門外，有位五十歲左右的阿姨在等着她。
“路小姐，少爺讓您去樓上書房。”
“好，謝謝。”路明月溫禮貌地笑笑，随口問道：“楊文中先生也在嗎？”
阿姨不疑有他，答道，“是的。”
路明月暗暗皺眉，楊文中是不是也知道她要來？
無暇多想，阿姨領她進門，指了方向，“左邊第三間就是。”
路明月快速環顧一遍四周，摸了摸兜裏的手機，獨自邁上暗紅色的實木樓梯。
她今天特意穿了便于活動的平底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也聽不到一絲聲響。
左轉第三間，門虛掩着。
她停在門外，裏面傳來楊文中的聲音。
“那個路成山一心想踏入這個圈子，要不然能叫他女兒來飯局？一個手裏有幾個小錢的鄉下人，沒腦子還愛吹牛！要不是你，我會和這樣的人做親家？”
楊晉聲音有點沉悶，“你不是對路明月贊不絕口？”
“以後畢竟是楊家的人，要為你生兒育女，我當然要在外人面前多誇她。”
楊文中輕哼一聲，語氣多有不屑，“鄉下長大的小姑娘，沒見過多少世面，但是長得不錯，人也溫順，好掌控。”
聽到這，楊晉突然笑起來，“您這次恐怕是看走眼了。”
他本也和他爸一樣的看法，但是在昨晚歐漸維無意中提起她和趙西西盲品的事時，他就已經不這麽想了。
“什麽意思？”楊文中皺眉，明顯會錯意，“昨晚你們沒有同房？她敢不願意？”
楊晉看一眼自己父親，眼中閃過一絲難堪，忍耐地說：“我們昨天才見第三面。”
楊文中顯然不滿意他這樣的說法，重重放下手裏的杯子，“我和你媽當年結婚也不過才見兩次面，不照樣有了你。”
沉寂良久，楊晉才艱難地說：“我做不到。”
“我看是你不想做！睡一個女人而已，有什麽難，你媽怎麽生出你這麽個沒用的東西！”
大概是說到自己母親，楊晉嗤笑，“您今年才五十，還不如自己去找個女人睡，再生一個合您心意的，大可不必指望我！”
“你這個混賬！”
楊文中突然站起來，拿起面前還剩一小半水的杯子朝對面扔過去。
楊晉頭一偏，杯子砸在後面牆上，頓時四分五裂，茶水卻潑在楊晉頭上，順着頭發絲流下來，還有幾根茶葉粘在上面，樣子十分狼狽。
他抹抹眼睛上的茶水，眼裏卻閃過一絲暢快，這麽些年楊文中在外頭也養過幾個女人，卻沒有一個能懷上，他就是要故意刺激他。
路明月在門外被砸杯的動靜吓了一跳，對楊文中不齒之餘也更加疑惑，他為什麽這麽着急要讓兒子與別的女人同房生孩子？
難道……
她心裏一驚，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現在甚至懷疑，楊晉約她來，是故意讓她聽到這些，而楊文中并不知情。
房內，楊文中喘着粗氣，緩緩坐下來，語氣似有妥協，“只要你高高興興結婚生下兒子，你和那個人的事我不會再管。”
楊晉聲音有些遲疑，又微微含着期待，“路明月呢，她怎麽辦？”
“哼！”楊文中不耐地拍着桌子，“她能嫁進楊家，是她八輩子修來的福氣，高興還來不及，還想怎麽樣！”
“爸，”楊晉語氣帶着懇求，“我可以去國外找代孕，你想要幾個孫子都行，何必連累別人。”
他這番話剛落，就立即遭到楊文中的斥責，“不可能，你必須結婚，該演的戲還得演。我絕不允許有人知道你喜歡男人，我楊文中丢不起這個臉！這是我的底線！”
果然！
盡管和她剛剛的猜想一樣，路明月還是驚的喘了口氣。楊晉心中有一個深愛的人，而這個人是個男人。
心中的疑惑徹底解開，這下所有事情都理得通了。
楊家所在圈子裏的人家大多旗鼓相當，誰都不是好糊弄的。而路家不同，鄉下來的，路成山又是個沒腦子愛說大話的，最重要的是他一門心思想往這個不屬于他的圈子裏鑽。
飯局上見過一次後，楊文中理所當然地認為她在鄉下長大，心思單純好控制。
他滿心以為等她享受到嫁進楊家的好處，見識到富貴榮華，即使以後知道楊晉喜歡男人的真相，也會守住秘密，牢牢坐在楊晉妻子的位置上，不會出什麽幺蛾子。
所以楊家巴不得盡快結婚，而昨晚訂婚宴後楊文中直接開房給兩人，不過是希望她能趕快生米煮成熟飯甚至懷孕，以免夜長夢多。
甚至楊晉也已經妥協，準備帶她回5202，誰知正好碰到要上樓的榮與期，榮與期必是知道什麽，才故意說了兩句話來打消楊晉的念頭。
想到這，她頓時有些後怕。
良久的沉默之後，門裏楊晉聲音重新響起，“如果路明月現在就知道真相您打算怎麽辦？”
“只要你演得好，她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她已經知道了。”
“你說什麽？”
楊晉拉開房間的門。
楊文中神情大變。
路明月冷靜地看着房間裏的父子倆。
楊文中倏地轉臉，腦門上青筋暴起，“你讓她來的？”
“沒錯。”
“你想幹什麽？”
“公平一點，她應該知道這一切。”
随後，楊晉面對着路明月，語氣一半冷漠一半憐憫，“你現在都明白了？”
路明月不發一語，只覺得他道貌岸然，假惺惺。
楊晉神情複雜，“我不會碰你，但是你必須通過醫學手段生下男孩。如果能接受，我們就做一輩子的假夫妻，你可以享有楊晉妻子應該得到的一切。”
路明月低下頭，思索片刻，回視他，“在回答你之前，我想先了解幾件事。”
“你說。”
路明月站在門口，并沒有往裏進的意思，掃視兩人，“是你們讓全南港的律師不接我爸的案子？”
楊文中似是已經接受她突然來到的現實，輕哼，“我還沒那麽大能耐，只是找熟人打個招呼，也就市區那幾家事務所。”
路明月點頭，“那場飯局你們就已經相中我，有內部價的房子也是你們故意露口風給我爸。他沒有那麽多現金，你們又說的很急，故意游說他找人集資，等他簽了合同你們再讓人舉報。”
她一口氣說完，冷冷一笑，“我說的對嗎？”
雖然不完全準确，但也八九不離十了。
楊文中沒想到自己以為溫順乖巧沒多大眼力見的小姑娘會這麽口齒伶俐，眉頭一皺，“是你爸自己貪心，怨不得我。至于你，也是他三番兩次主動提起，讓我介紹個青年才俊，我這才動了心思。”
他眯着眼嘲諷，“你爸可是真疼你啊！我甚至暗示他對方有點小缺陷，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口口聲聲說只要對方家世好，能讓你做富家太太，能讓他有面子，其他都不是問題。”
是啊。路程成山自己貪心，又怎麽會關心她怎麽想，別人只不過是順手遞了把梯子。
路明月知道自己那個常年見不到面的父親是個什麽樣的人，楊文中此時也沒必要再說謊。
她如今為奶奶的期盼替他奔波一場也算仁至義盡。
她淡淡道：“現在我父親主動要求取消購房還錢給借款人，我相信律師已經通知你們，你們為什麽還不按照合約退錢？”
楊文中精明地笑笑，“小路啊，公司這麽大，做什麽都需要流程，哪會說退就退。當然了，”
他話鋒一轉，語重心長，“你要是快點嫁進來，咱們就是一家人，我自然會讓人加快點效率。”
真是無恥！
路明月嘴角彎出一絲諷意，“是嗎？您就不怕我把剛才聽到的一些事爆料給媒體？到時候将會人盡皆知。”
楊文中這時才開始認真注視自己挑選的這個準兒媳婦，不由對自己的眼光愈發滿意。
母親聰明點，生出的兒子也不會太笨，以後好好培養，才能繼承他的事業。
“哈哈哈！”他笑出聲來，“小路，你以為你今天還能走？”
路明月心生警惕，“難不成你們還想要非法拘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