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路明月下樓, 就見路程程窩在沙發上呼呼大睡。他身材高大,只能蜷着腳,看起來頗為艱難。

外面的太陽已經透過玻璃門照進來, 他大概覺得刺眼,拿手臂擋着眼睛。

路明月想叫他去樓上睡, 又有些不忍叫醒他,站在旁邊遲疑着。

路程程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 “東西發你郵箱了, 有問題再給你改。”

路明月驚訝,彎下腰拿開他擋在眼睛上的手臂, “你不會才睡吧?去樓上睡。”

路程程沒聽她的,抽走手臂,翻個身面朝裏繼續躺着。

路明月輕輕皺眉,能感覺到他情緒的低落,而且她敢肯定并不是因為熬夜身體疲憊的緣故。因為她從他自南港回來之後就感覺到他有點消沉, 相較于平時,話都少了很多。

她想着先去買點早飯, 腳底一旋, 轉身往外。

路程程這時悶悶地叫,“明月。”

“嗯?”路明月回頭。

“他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和那樣的人在一起,你會很辛苦。”

路明月愣住,不由失笑,連路程程都能指出要害, 自己果然是色迷心竅,不過好在已經迷途知返。

她撇撇嘴,嗤笑着上前拍他後腦勺,“一大早裝什麽深沉!想吃什麽?我去買早點。”

路程程沒好氣地拿衣服把頭蓋住,語氣兇狠,“不吃,不餓!”

路明月從來不怕他發脾氣,一邊拉他起來,一邊笑眯眯地哄他,“一會你倆徒弟要過來,再有客人來,你躺在這多難看。我去買點粥,你先上樓,吃完再好好睡一覺。”

路程程皺着臉黏在沙發上,語氣不善,“你少管我,今天不營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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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月輕哼一聲,“翅膀硬了是吧,我一會就把你夜會富婆的事告訴你媽。”

話音剛落,路程程倏地轉頭,兩眼瞪着她,足足兩秒才說:“我沒有!”

路明月雙目炯炯地盯着他,他卻在她的注視下慢慢移開了眼,嘴裏嘀咕一句什麽。

路明月心中震驚,看他這心虛的樣,不會是真的吧?

她忙拿了凳子坐到他旁邊,語氣嚴肅,“路程程,老實交代,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我上樓睡覺了,你不是要去買早飯?”

路程程哪有半點熬夜的後遺症,一溜煙爬起來,很快消失在樓梯上。

路明月望着樓梯直皺眉,這小子不會真的傍富婆了吧?

可他這兩年應該掙的不少,不至于缺錢,而且他寧願待在小鎮上,對住別墅開豪車這些事并不熱衷,犯不着傍富婆。

可剛剛他那反應又不得不讓人懷疑,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懷着疑惑出門買早飯。

等回來送上樓,路程程怎麽都不開房門,她只好把吃的放門口先行離開,因為她約了王梁十點在酒莊見面。

酒莊裏只有一間辦公室,裏面還算寬敞,旁邊有會客的沙發和茶桌,樣式挺洋氣,是路明月以前買了放置在這。

另有幾張辦公桌,不過平常只有酒莊的周會計會在這坐着辦辦公,偶爾他還兼着文員的工作。

忠叔和良叔兩人各負責一個片區的葡萄園和下面的工人,既要管種植又要管采摘後供貨運輸方面的事,辦公室裏基本見不到人影。

近三四年裏,新品栽培和葡萄酒釀造方面就是路明月在管。

今天的會議,路明月把忠叔和良叔也請來了。

四人圍着茶桌坐下,路明月特地泡了茶。

忠叔一向直來直去,開場就說:“我們就好好種葡萄,管控好品質就行了,釀酒釀得再好賣不出去有什麽用。”

路明月早就料到他會這麽說,忠叔這人幹活賣力,也很負責任,但就是不夠開明,眼界窄。她三年前要成規模地釀酒,他就不贊成,好在釀酒設備是現成的,爺爺也算支持,她才得以開展。

忠叔繼續說:“就咱這鎮上超市裏賣的葡萄酒,偶爾有人喝過咱家的酒會去買。大部分顧客根本也不看咱的牌子,直接拿博金的,人家低中高檔産品線很齊全,大家都喝慣了,我們何必去自找麻煩。”

路明月笑笑,轉臉看向良叔,“您呢,您有什麽想法?”

良叔遲疑了下也說:“明月,說實話,我心裏也是反對咱們自己釀酒的。你爸當年一番雄心壯志,把設備都給買來了,結果呢?你爺爺後來也試過,還是沒做成。”

他嘆口氣,“以前老話說‘酒香不怕巷子深’,現在不行啦,酒香還就真怕巷子深。要我說就每年釀個幾瓶自己家裏喝喝算了,省得投入越多虧得越多。”

忠叔聽得直點頭,“丫頭,你別怪叔說話直。前兩年,你每年把園裏四分之一的葡萄拿出來釀酒,去年甚至是三分之一,這可就是整個葡萄園三分之一的收入啊。而且你看,這三年光投入了,設備就不說了,還有橡木桶,裝瓶線,這些可都花了不少錢。”

路明月淺淺笑着,“兩位叔叔的話我都聽明白了,其實你們不是不想做明月酒莊自己的酒,你們是擔心我做不成白投進去錢。”

忠叔和良叔對視一眼,對她這話倒是沒異議。

路明月沉吟,很誠懇地說:“想要做自己的酒,當然要有前期投入,況且葡萄酒不比其他商品,有些是要過桶沉澱,陳年儲存,不可能那麽早見到收益。所以考慮到這方面,我前期也做了幾款現在正是适飲期的高性價比餐酒,我們可以拿出來賣。”

忠叔皺皺眉,摸褲子口袋,掏出來一包煙,遲疑地看看路明月。

路明月知道他是煙瘾犯了,瞧一眼旁邊一直沒做聲的王梁。

王梁立即拿出兜裏的打火機,主動給點上。

忠叔就着火點上一根煙,嘆息道,“想當然是想,我從你爺爺那會就在這園子裏了,煙山這一片葡萄園就屬們的葡萄品質最好,品種最多,每年都不愁賣。

可要說做品牌就太難了,更何況你一個女孩子,以後還要嫁人生子,哪有精力管做品牌的事。”

良叔在一旁點頭,“咱們就繼續把葡萄種好,我和你忠叔這方面在行,做品牌真不是咱們能做的。”

路明月眉頭微蹙,正想要說什麽,王梁使個眼色阻止她。

他笑着給兩人續茶,好奇問道:“兩位叔叔平常有沒有玩微博?”

良叔搖頭,彈彈煙灰,“我們哪有空玩那個,我上去看過,也沒多大意思。”

王梁點點頭,繼續說:“現在很火的那些直播估計您二位也不會關注了?”

忠叔擺手,吸一口煙,“那些都是小年輕玩的,我閨女以前給我看過,眼花缭亂看得人頭暈。”

“網店呢?”

忠叔擡眼看一眼王梁,“這我要是不知道,那就真老土了。鎮上東頭那家服裝廠除了給人加工,自己還注冊了個品牌在天貓上零賣,聽說一個月要賣好幾萬件。”

良叔對這個話題似乎挺感興趣,“對對,程程那個照相館也開了淘寶,一天光接洗照片的單都有幾十單。”

路明月笑着看一眼王梁,目光又轉到兩位叔叔身上,“明月酒莊的天貓店我已經申請下來,今天下午我會和王梁把庫存盤點清楚,這兩天做好各項準備,下周正式營業。”

忠叔一愣,“要做網店?”

良叔也注視着路明月。

路明月開口,“離葡萄成熟采摘還有幾個月,不如我們就來看看這幾個月天貓店的銷量怎麽樣再說。”

她笑,“二位叔叔不如再相信我一次,看我能不能把明月酒莊自己的酒賣出去。”

忠叔把煙按滅在煙灰缸裏,擡頭看着路明月臉上從容淡定的笑容,不由想起上次她也說讓他們相信她,果然第二天大家的錢就全部到賬,一分不少。

他不由瞥向旁邊的良叔。

良叔也想起上回,調侃他,“你上次不是誇明月是個有譜的?她現在可是我們的老板,老板的工作你不支持?”

忠叔哈哈笑起來,對網上商城倒真有點動心,不由說:“那我們就看看?”

良叔點頭,“看看。”

等兩人離開,王梁開口,“忠叔和良叔都是老思想了,你是老板,還不是你說了算,何必特地跟他們解釋這麽多。”

路明月搖頭,“咱們的葡萄品質在整個葡萄基地能名列前茅,離不開他們兩位的功勞。他們在栽種方面經驗豐富,這是多年積累下來的能力,我以後想要釀出好酒,絕對少不了他們的支持。”

她看着王梁,語氣鄭重,“所以,在今年采摘之前,天貓店的銷量就特別重要,只有看到實績,他們才會心服口服,這樣大家幹活才有幹勁,勁也能往一處使。”

王梁立即知道其中的利害,點頭,“我明白。”

兩人又讨論很久,下午開始盤點庫存,盤點完數據又搬了兩臺電腦到辦公室,開始打理天貓店鋪。

王梁大概是歇了十來天,幹勁十足,吃完晚飯繼續忙,一直到十點,還沒有一絲疲憊。

路明月抱着筆記本坐在沙發上寫産品文案,寫着寫着就有點打瞌睡,最後幹脆先歪着躺一會。

半小時後,有手機“嗡嗡”作響。

王梁轉頭去看,是隔壁辦公桌上路明月的手機。

他看一眼前方沙發上沒有反應的路明月,起身去拿手機。

屏幕上顯示“貴公子”來電。

“貴公子”?

不會是他想的那位吧?

他拿着手機,心中驚疑,直到它響了七八下後停止。

等到他重新坐下來上圖,手機又開始震動起來。

他看一眼依舊睡得很沉的路明月,猶豫一下,接起。

“喂。”

對方沉默兩秒,“你是誰?”

一個低沉冰冷的聲音。

王梁的直覺告訴他對方一定就是那個天之驕子榮與期。

他咽了咽口水,竟有些緊張,“王……呃,找明月是吧?”

對方沒說話。

王梁卻覺得周身都有點冷,主動殷勤地說:“她……睡了,要有事我可以轉告。”

“不用。”

王梁一哆嗦,就聽到電話被挂斷。

他看看屏幕,又看看人事不省的路明月,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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