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結果是睡在床上,安楊卻翻來覆去,輾轉難眠。被子床單都是她回來時換新的,柔軟的異常舒服。

但此刻她的整個大腦都被白天那張英俊的五官,深邃黑眸,無聲的譏諷刺激的睡不着。大概是老天專門要與她作對,白天的放縱自己的後果便是此刻胃開始隐隐作痛,大概是今天飲食無規律的原因。

額跡浮起一層冷汗,安楊起身,打開卧室門想要出去喝杯水。

手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嘭”一聲脆響,桌上的透明玻璃杯落在地板上,水花蕩漾開來。

安楊聽見隔壁房間的開門聲,接着慌亂的腳步聲向她走來,安楊整個身子趴在冰冷的地板,即使她是想要笑着說:“我沒事。”可是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安楊,你還好吧。”昏迷那一刻她聽到唐潇緊張的叫聲。

醒來後,熟悉的白色頭頂,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安楊知道現在是在醫院。這個地方是她最讨厭的地方,這裏見證過太多的離愁別緒,早已是沒有一絲感情,但是還是無數人的人捧着錢求着進來。

“我要喝水。”嘶啞的嗓音說明現在的她是有多糟糕。

接着一個水杯遞到她面前,安楊接了過來,喝了一口,然後毫不客氣的說:“謝謝。”

“不客氣。”陌生的男低音,安楊詫異,一直都以為是唐潇的,沒想到不是,不禁有些囧。

她低着頭思考着措辭,才聽到頭頂上方發出愉悅的笑聲,安楊擡頭,有一些怔愣。

“怎麽?不認識我了?”他挑眉戲谑,英俊的臉龐,挂着淺笑問道。他帶着黑框眼鏡,事實上,安楊一直不喜歡戴眼鏡的男人,但是在他身上卻增添更多的儒雅俊朗,總讓她想到一切幹淨簡單的事物。

許久安楊才愣愣的回過神來,幹笑着:“嘿,沈玮。”

他揚眉笑得更明媚。

安楊窘迫的要死,她想當時她的表情一定很傻,要不然他也不會笑的這麽開心了。

下午安楊堅持出院了,她不想呆在這個地方,那個地方是她一切噩夢的根源,爸爸便是在那裏離開的。

下午回到公寓,沒有一個人,唐潇應該忙去了,安楊在家無聊的看着碟片,很無厘頭,搞笑的喜劇,安楊連着看了幾部,看過就忘,只是當時笑的前俯後仰的,她急切的需要什麽事物來分散下自己的心情,手機一陣震動聲響起。

“你好,哪位?”安楊才回來,她想不到會有誰這時給她聯系。

“安楊,啊啊,真的是你,回來都不告訴我,太不夠意思了。”電話那邊一陣叫嚷聲,她默默将手機拿遠半米左右。

“喂喂,安楊……”

“聽到了。”聽到那邊終于安靜下來,她才緩緩說道。

“安楊,你太壞了,回來都不告訴我……”又開始了一陣抱怨,安楊考慮着要不要告訴下她,她可能過幾天就要走呢!

“我不是給你發了郵箱嗎?”終于等她講完,安楊才緩緩道出事實。

“那個……郵箱嗎?噢噢,我怎麽沒看到啊,算了,我不好嘛。安楊,今天要不是聽我哥說你在醫院裏,我都還不知道你回來了,你怎麽進醫院了啊,我還想去看看你的,結果聽說你已經出院了。”

安楊沉默着聽她繼續說下去。

“你這次回來不會走了吧,我好想你啊,你現在是住在安家的嗎?不對,你肯定沒在安家,你現在在哪啊?”

“我在唐潇這。”

最後不得不被這姑娘給纏着出門,其實在冬天安楊是特別不想出門的,她怕冷,異常的害怕。

安楊與沈憙認識應該就是從自己有意識就認識了,小時候她們是義結金蘭的好姐妹,友誼深厚。

沈憙的哥哥沈玮便是今天在醫院看見的那位了,現在已經是披上了白大褂了。

安楊提前來到了約定的咖啡館,今天是星期一,現在的時間咖啡館還沒有幾個人的,偶爾零散的坐着幾個。

她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一杯黑咖啡。這樣苦澀的味道以前她是不喜歡的,以前的安楊就喜歡喝可樂雪碧這樣的碳酸飲料,經常夏天冰箱裏都是她的這些占據了半壁江山。

但後來是怎樣的,漸漸的都不再去碰這些東西了。

咖啡館裏的店員忙裏偷閑在牆角看着電視,此時正播放着一個娛樂八卦新聞,離家幾年,對于國內的娛樂明星,安楊幾乎是叫不出幾個人出來,事實上,對于這些她向來興致缺缺。

英俊修長的身形,即使是側影也能看出其高貴優雅的氣質,以及他身邊那個優雅美麗的女子。

畫面一閃而逝,安楊的心隐隐有種喘不出氣的感覺,而主持人的迷人嗓音更如海嘯般将她劫持。安楊有種想要逃離的沖動,她揚手招來一邊的waiter。

“麻煩你将電視關了,我想安靜點。”

安楊知道她這樣的要求很莫名其妙,但是她必須這樣做才能克制住自己那不斷翻湧的酸澀,要不然她會瘋掉的。

“安楊。”歡快的嗓音,安楊不用猜,也知道是沈憙來了。

沈憙是那種第一眼看就很漂亮的女孩子,幹淨的不染雜質,單純開朗。

“你居然喝咖啡,你以前可從不喝這些的。”她坐在安楊對面,怪異的叫。

安楊淡淡的笑,“那是以前嘛。”

如今的安楊早已與五年前那個膽大妄為,調皮搗蛋,梳着刺猬頭的丫頭不同了,如今的她性格溫潤甚至是冷漠,穿着時尚女裝,及肩長發,白淨的肌膚。

她打量安楊良久,緩緩的說:“安楊,在資本主義國家呆久了果然變了。”

是啊,連安楊自己都清楚的知道她變了,更不用說沈憙了。變了,是怎樣變得呢?好像是在國外的時候,在一次一次的挫折與困難面前,終于擺脫原來那個不知所謂,膽大妄為的自己,變成了一個真正自私,冷漠,無趣的人。

就連她自己都讨厭這樣的轉變,但安楊知道,她永遠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回到家倒是非常意外的看到了一個人。

安嚴,小安楊兩歲的弟弟。

“姐。”安嚴看到她進來,拘謹的站起來叫道,生疏的不像一家人。

唐潇坐在沙發一邊高深莫測的看着,安楊脫掉腳上的鞋子,換了雙毛絨拖鞋,回到家,才發現腳已經凍的完全沒有知覺了。

“我回來的時候安嚴已經等在這裏了。”最終唐潇解釋着說,安楊點頭示意。

安嚴倒是知道她在這,安楊暗暗的想,一想到或許不久就要回到那個地方,她的心底就湧起一股不知怎麽形容的滋味。

五年前,她的母親,沒了平日的僞善,美麗的臉龐是毫不遮掩的厭惡與怒氣,沖她吼:“你給我滾,除中國以外的任何國家,立馬滾,我不想再看見你。”

于是安楊就滾了,并且這一滾就是五年,直到前不久的那通電話。

“我會回去,但不是現在。”安楊率先說道。

“那我明天來接你好嗎?”安嚴立馬接下話。

“我自己回去,不用來接。”拒絕了他的請求,看着他白淨英俊的臉龐泛着紅,安楊終究有些不忍心。

安楊,即使用再厚的盔甲掩蓋着自己,但終究還是不夠狠心。

對于這個唯一的弟弟,她總是有些過分的縱容,即使如今的他早已長大成人,擔負起一個男人所能擔當的重擔。但在安楊的印象裏仍舊還是那個被人欺負躲在她後面,會奶聲奶氣叫她姐的漂亮男孩。

将自己整個身體放松在浴缸裏,身體的每個細胞得到緩解,卸下了那一天來的僞裝,鼻翼間酸澀的想要哭出聲來。

五年,安楊知道,自己早已失去了所有的資格,這一切都是她自己選擇的,她應該承擔這樣的後果。

醒來的時候安楊仍舊有許久恍惚,不知身處何地,她以為還是在新西蘭,許久似乎才意識到,哦!我回來了。以前才去新西蘭的時候,她也曾經這樣,經常醒來不知身處何地。

在國外的時候,安楊老是喜歡做夢,做着不切實際的白日夢,總希望醒來一切都還是以前,她喜歡的那個人還在身邊,後面又夢到那個人會原諒她然後出現在她面前跟她說,我們和好吧。在那個時間段裏,安楊活的很夢幻,現實中發生的任何事情都被她忽略了它的意義。她一直以為只要她堅信他們沒有分開就真的沒分開,直到如今他再次出現在她的視線裏,直到意識到不能再和他說話,她才醒悟,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說了怎樣就怎樣的。

當然安楊也會夢到其他人,夢到爸爸,甚至媽媽,還有安嚴,哦,差點忘了,安楊還有個妹妹,安心。

小的時候,很多時候,安楊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究竟是為了什麽,她的媽媽楊茹女士在生下她以後的兩年又懷上了,并且很幸運的是對龍鳳胎,安心比安嚴要晚出生幾分鐘的。

小時候爸爸一直很疼愛她,他會陪她去游樂園,會将她高舉在頭頂,語氣滿是自豪與驕傲的說:“安楊,爸爸的小公主。”

會在每一次她生病的時候不去上班也要陪在她身邊,會給她講許多她不曾聽聞的他的故事,而她從來都聽的津津有味…………

…………

許多許多,這些甚至都是安嚴以及安心所享受不到的待遇,許多時候,安心都會羨慕而又嫉妒的看着這一切。

當然,安楊也是嫉妒她的,瘋狂的嫉妒,她們的媽媽從來不會抱她一下,甚至在安楊跌倒在地的時候,她從來不會鼓勵或者是主動抱起她。她也從來不會說她,或者是嬌嗔的罵她,這所有的一切一切她都只給了安楊的弟弟妹妹,而安楊就好似一個多餘般,在她眼裏,仿佛空氣不存在。

安楊不知道為什麽,小時候她會問爸爸,他總是摸着安楊頭說她胡思亂想,安楊是全家最重要的公主。

安楊慶幸,她還有個這麽疼她的爸爸。

那時,安家,沈家以及陸家三家的爺爺輩的老人曾經是一切同肩作戰的好兄弟,上過戰場,扛過槍,殺過鬼子,也曾經歷許多的生死與共。戰争解放後,三家關系深厚,也就在S市定居了,而三家的住宅也僅僅隔着幾步路的距離。

老人也都開明,到爸爸們的時候,就由其自己喜好選擇了自己的事業,而很有趣的是都是選擇的與從政背道而馳的路。

比如說沈玮的爸爸選擇了當醫生,而如今的沈玮也是子承父業選擇了這條路,而安楊爸爸則選擇了從商。

陸家老爺子據說很早就死了老伴,獨留下兩個女兒,老爺子更是一手将兩個女兒拉扯大來,大女兒那時候看上了個窮酸書生,鐵了心的要嫁給他,奈何老爺子一生戎馬,果斷一口否決,堅決反對,說他們不适合,但大女兒也态度堅決,即使是與家裏斷絕關系也要嫁過去。事實證明,不吃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原來那窮酸書生也只是看上了陸家的家世,如今這女兒都與家斷絕關系了,可想而知,後面這書生果斷将大腹便便的大女兒給抛棄。而這陸老爺子教出來的女兒也是個犟,硬是将孩子生下來,也不要家裏救濟,老爺子也拉不下臉來,就這樣一直僵着直到她郁郁寡歡,積勞成疾,勞累而死。而這樣的爹卻也讓小女兒傷了心,于是趁着出國留學,便一去不回。這老爺子也可憐,最後獨留一個人凄凄慘慘的。

安楊穿着睡衣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打開冰箱準備喝水,上面貼着一張便利貼,唐潇說他已經出去了。

以前她和陸以莫也會如此,經常她不小心惹到他的時候,她便會用便利貼,畫個可憐兮兮的哭臉,陸以莫總會無可奈何。

安楊笑,安楊,你完了,無論做什麽事你都會想起他,甚至就是做夢都不能幸免。

安楊到安家的時候,安嚴已經等在了原地,他筆直的站着,仿佛在等待一場很隆重的時刻,但室外冷冽的空氣,還是讓人不得不搓着手以此來取暖。

現在正是12月隆冬時節,想到新西蘭現在還正是夏季溫暖時節,不免又想到了安路,那個漂亮,敏感的男孩。

作者有話要說: 俺……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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