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歸來
“啊——!”尖叫聲劃破了夜空,床榻上,一位絕美女子突然坐起身,臉色煞白,毫無血色,青蔥般的手指狠狠得捂住胸口,不住的喘着氣。
“姑娘!姑娘!你怎麽了?”門外,一位顫巍巍的老者聲音傳了進來,語氣中充滿了擔心和焦急。
“……我……無礙……”玉卿緊忙大口喘了口氣,努力克制下自己淩亂的情緒。
她走下床,白皙如藕的兩雙玉腿在夜色裏散發着撩人的氣息,右腳的腳踝處,一枚小小的六芒星圖案在夜空下熠熠生輝,柔和的月光灑進窗臺,灑在玉卿單薄柔弱的雙肩,使得她更添了幾分楚楚動人。
“姑娘,你真的沒事嗎?”門外的聲音依舊有些焦急,似乎很擔心門內的情況:“要不要叫大夫來看看……”
“不必了,多謝老翁關心。”玉卿恢複了冷漠,她冷眼瞥了一眼門外,嘴角裏寫滿了深深的不屑,轉過身朝床榻邊走去,邊走邊冷冷的說道:“我明日一早就起程,還望店家為我準備好幹糧和馬匹,不要耽誤了我的行程。”
“……哦……哦……好的,老朽知道了……”門外的老翁聽到女客如此生硬冷漠的回答,并沒有在意,只是點點了點頭,便轉身一步一拐的走開了。
聽到門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玉卿這才緩緩地呼出一口氣……她靜靜地走到窗邊,看着窗外皎潔清冷的月光,眼神間竟然流露出深深地悲傷,那種痛徹心扉的痛苦折磨,在這清純絕美的容顏上,竟顯得那麽不協調。
“一千年了……嗎……”她喃喃道……
人們都說,再痛苦的回憶,都會随着時間的流逝慢慢飄零褪色,最終在記憶的盡頭,只會留下無盡的滄桑。可對她而言,即使千年,她腦海中的回憶依舊歷歷在目,仿佛昨日。
刻骨銘心的痛,真的會在記憶裏,留下永恒的傷疤。
她擡起玉手,雪白的指間在空中輕輕飛舞着,似是在寫着什麽。黑色的夜幕下,幾片雪白的冰棱浮現在空中,跳躍旋轉着,她停了下來,望着夜空下那飛舞的幾個字,眼裏竟然平靜的毫無感情。
穆逸陵……
雪白的字跡飛舞在黑夜裏,她下意識地緊緊捏緊了自己的衣角。
時隔千年,你可否還記得,那個為你生不如死的人魚現在何處?
時隔千年,你可否還記得,你曾經海誓山盟緊緊相擁的愛人究竟如何?
時隔千年,一切的一切,才要重新開始……
玉卿眼神淩厲,猛地一個轉身,窗外的冰棱頓時化作一堆細碎的冰末,猛的消失在無盡的夜色裏。
我回來了……穆逸陵……
——天明
一夜無眠。
玉卿早早的起了身,來到梳妝鏡前,望着鏡中傾國傾城的面容,這張臉,經過千年的沉澱,依舊光彩照人,清純絕美,唯一不同的,便是眼神中褪去了稚氣和任性,只留下了滄桑和冷漠。
她望着自己這張傾國傾城的臉頰,微微嘆了口氣,端過手邊的一只水杯,用手指輕輕蘸了幾滴水,放在臉頰邊,只微微一瞬,鏡中人的面貌頓時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原本漆黑絕美的鳳眼微微上挑,變得細長如柳,眉梢間帶上了幾分媚色,粉嫩的櫻桃小嘴微微上翹,薄如蟬翼,竟有幾分嬌豔欲滴的豔美。原本小巧可愛的瓜子臉變得有些細長,隐隐透露出成熟的韻味。
只有一瞬,她由一位傾國傾城,似又帶些病态嬌柔美的弱女子,變成了一位豔美妩媚,卻又風情萬種的絕美豔婦。
望着鏡中自己的傑作,玉卿滿意的笑了笑。正準備起身穿衣離開,腳踝處,那枚不起眼的小小六芒星竟無意間再次灼傷了她的視線。
她眼神微眯,望着這枚六芒星,陣陣寒意浮起。
微微思考了一陣,玉卿站起身,走到梳妝臺前,輕輕打開第一層的抽屜,取出了一枚小巧精致的銀白色腳環。銀白色明月的裝飾點綴上白銀特有的清冷銀光,在清晨的陽光下,隐隐散發出不和諧的寒氣。
玉卿拿起這枚腳環打量了一陣,随即輕輕套上它,站起身在房間試着輕踱了幾步。
雪白的玉足加上銀白的腳環,将玉卿那宛如白藕般的雙腿襯托的得更加美麗無瑕。
“很好,大小重量都很合适。”玉卿點點頭,對這個裝飾很是滿意。
打開房門,一縷溫暖的陽光斜斜的射進了她原本清冷陰暗的房間內。久違的陽光讓玉卿有些不适應,她微微皺了皺眉,下意識地伸手擋住了那有些刺眼的光線。
“哦?沒想到在這裏還能遇到如此标志的美人啊!”一聲粗狂豪邁的聲音從玉卿的頭頂上方傳來,還沒等玉清反應過來,一道高大的黑影便擋在了她的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讓她不得不擡起頭仰視眼前這個有些失禮的男人。
陽光下,一張輪廓分明的堅毅臉龐,烏黑的劍眉微微上挑,一雙明亮的雙眸炯炯有神。小麥色的膚色經過長時間的陽光日曬已顯得有些黝黑,一股陽剛健碩的氣質毫不掩飾的從他身上散發開來。
“這位大人,您擋着我的路了。”玉卿匆匆掃了他一眼,便漠然的低下頭,生硬的說道:“請大人為小女子讓開一條路。”
“大膽!竟對楊将軍如此無禮!”男人身旁穿着铠甲的侍衛怒斥道:“還不快向楊将軍跪下道歉!”
楊将軍?
玉卿聞言微微一愣,媚眼輕輕上挑,再次打量起眼前這個男人。
濃眉劍目,陽剛健碩,仿佛初升的太陽般豪邁爽朗……
沒錯……的确是他……
楊将軍……楊廣淩……
玉卿不僅在心底裏默默念起了這個名字。是啊,沒想到自己居然還能再見到他。這個夜魉族最強的将軍,被稱為“鬼煞”的男人,曾經是她最信任的摯友,也是她最重要的夥伴。當初在戰場上,她不止一次被他所救,而他的身上,也有許多為她所受的重傷。
回想起判決那天,楊廣淩那毫無表情冷漠的臉,還有那蔑視的眼神,過去的一幕幕如同布滿鮮血的幕布,一遍遍的在她腦海裏閃現。
“如果有一天逸陵王不要你了,你就來找我吧……”
“啊?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當然是保護你啊”
“有逸陵在,不會有事的,你太多慮了”
“我說真的,要是哪一天他的身邊沒有你的容身之處,你就來找我,我會保護你的!”
一字一句,如同尖刀再次在她的心髒上劃下一道道血淋淋的傷口。玉卿不禁微微攥緊了衣角。那個時候,她無依無靠,冒着大雨跌跌撞撞走到了将軍府,求他救救自己,可等待她的,卻是冰冷的大門和冷冷的命令:
“将軍有令,從今往後,玉卿不得踏入将軍府半步”
往昔的回憶漸漸浮上腦海,玉卿的臉也逐漸變得慘白,毫無血色。
“姑娘,你沒事吧?”
楊廣淩看着眼前的女子逐漸變得慘白的面容,不禁上前一步,正準備伸出手,只聽“啪——”的一聲,一聲清脆的聲響打斷了楊廣淩快要觸及她額頭的手。
“別碰我!”冷冷的話語毫不留情的打斷了楊廣淩關心,玉卿擡起頭,眼神淩冽:“還望将軍自重,不要拿我一個弱女子尋開心!”
好一個倔強孤傲的眼神!
望着眼前之人冷若冰霜的模樣,楊廣淩頓時僵住了。他望着她,一瞬間竟有些恍惚。眼前的女人仿佛一個千年寒冰,冷若孤傲,桀骜不羁,瘦小單薄的身子絲毫掩蓋不住她的狂氣和傲骨。
他縱橫沙場數百年,殺人無數,即使在最慘烈的戰場上,他也從未見到過如此冰冷漠然的眼神,那眼神中流露出的,不是深深地絕望,而是在經歷了無與倫比的絕望後,早已麻木的心死。
哀莫大于心死。
楊廣淩望着眼前的女人,神情深邃,似乎透過她,他看到了另一個人,一個讓他此生都無法忘記的女人。
“大膽刁民,竟敢如此放肆!”侍衛們看見高高在上的楊将軍居然被一個女人所侮辱,不禁怒從中來,紛紛沖上前來,想要教訓這個狂妄的小丫頭。
“罷了罷了”楊廣淩搖了搖頭,喝退了衆人,轉身走到一旁的桌子邊坐下來,招呼店家說道:“小二,上最好的酒菜,犒勞一下将士們!”
“好嘞!”
玉卿冷眼掃視了一下楊廣淩,他背對着她,沒有再往她的方向看過來,只是輕輕轉動手邊的酒杯,漫不經心的把玩着。
玉卿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她知道楊廣淩生性豪邁,這樣明目張膽的在大街上和女孩子搭話對他而言也只是平常小事,微微整了整衣衫,她輕移蓮步,走下了樓梯。
“姑娘,你起來了啊……”店家老翁看見玉卿,趕忙走了過來,說道:“您吩咐的馬匹和幹糧已經準備好了,就在店門外面。”
“多謝!”玉卿回答道,随即從衣袖裏掏出了兩枚金錠,放在櫃臺上,說道:“這些日子打擾了。”
“姑娘,這……這……太多了”老叟看見金子,睜大了雙眼,趕忙擺手說道:“姑娘的費用只有5兩銀子而已,這麽多……我怎麽能……”
“收好吧……”玉卿不由分說的将兩枚金錠放在了櫃臺上,轉身離開了。
在這個時代毀滅前,好好生活吧……
玉卿擡起頭,望着初升的太陽,飛身躍上了馬。
身後,一直背對着她的身影緩緩的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