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同行
看着眼前女子面容凝重,心事重重的樣子。楊廣淩以為她是受了驚,便不好意思的搔搔頭,神情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那個……姑娘……看你的行程,似乎是要到皇城去,那個,我們也正好回皇城,如果姑娘不嫌棄的話,那個,能否和我們一起同行呢?”說罷,連臉都似乎有些紅了。
“将軍邀我與你們一起同行?”玉卿聞言,不禁微微皺起了眉,在心裏悄悄思考着什麽。
“恩……”楊廣淩低下頭,身材高大魁梧的他臉上布滿了不協調的紅暈。他自己也說不上為什麽,自從遇到這個女人之後,他曾經縱情情場的游刃有餘似乎都丢到了九霄雲外。在她面前,他更像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玉卿并沒有在意眼前男人的羞怯,她現在滿腦子想的,是楊廣淩邀自己同行的目的。在他的印象中,楊廣淩雖愛與女性嬉笑打鬧,行軍之餘最愛游玩于花街柳巷,可他最忌諱行軍途中有女性相伴,他常常說,女人是軍隊最大的禁忌。而如今,他居然開口邀自己與他的軍隊同行,這點對她而言,實在是難以理解。
可是如果拒絕,楊廣淩一定會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份……
是的,一般女子,在經歷剛才的強盜之劫後,定會身心受驚,此時若有軍隊相庇護,邀請同行,定會欣然接受,無拒絕的理由。她一個女子一人打到了全部的強盜,本已經十分引人懷疑,若此時再予以拒絕,定會引起懷疑。
想到這,玉卿不禁狠了狠心,說道:“那就有勞楊将軍了……”
“哪裏哪裏,保護人民是我們軍人應該做的”楊廣淩聽到玉卿這樣回答,不禁喜形于色,趕忙命令道:“傳我的命令,加強巡邏,防止強盜再次襲擊,一定要保護姑娘平安回到皇城!”
“遵命!”屬下們雖然對自己将軍不同與往日的行為有些疑惑,可軍令難違,一接到命令便趕忙回到自己的崗位加強巡邏去了。
樹林深處,夕陽的斜晖深深地灑進叢林裏,無數陰影交錯輝映。
微風浮動,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偶爾幾聲鳥鳴,回響在樹林深處,使得整個樹林更加靜谧沉靜。
高聳入雲的高杉直直的指向天,似乎想要擺脫大地的束縛,将自己的枝幹刺向雲端。
枝幹的盡頭,一抹黑影一閃而過,随即悄無聲息的掩藏在了漸漸降臨的暮色裏。
草草的用過晚飯,玉卿走到離楊廣淩的營帳最遠的地方,挑選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閉上眼睛準備小憩一會休養生息,剛閉上眼睛,身後一陣窸窣的腳步聲讓她猛的睜開了眼睛。
“什麽人!”玉卿眼神淩厲,語氣中充滿了危險。僅僅一瞬間,她便做出了禦敵的姿态,手中的匕首呼之欲出,速度之快,氣勢之猛,遠遠高于軍隊中的任何一個人。
“姑娘莫怕,是我……”明顯被眼前之人的氣勢所震懾,一個戰戰兢兢的聲音顫抖的傳了過來。
只見一位少年模樣的年輕士兵走了出來,手裏捧着一碗熱氣騰騰的熱湯,他望着眼前的玉卿,眼裏寫滿了懼怕和不安,他小心翼翼的走上前,用顫抖的聲音輕聲說道:“将……将軍讓我給你送一碗禦寒湯,他說天氣寒冷,讓姑娘小心風寒……”
“是嗎,謝謝了……”玉卿暗暗松了一口氣,收起已然按在兵器上的手,重新坐了下來,從少年顫抖的手上接過熱湯。
“你很怕我嗎?”看到少年迅速縮回去的手,玉卿輕輕吐了一口氣,試探性的問道。
“……是的……”少年低着頭,雙眼局促的盯着地面,不安的小聲低語:“姑娘的身上好大的殺氣……”
“哦?你能感應到我的殺氣?”玉卿聞言不禁有些詫異,她再次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少年。
少年容貌俊秀,面容白皙,唇間隐隐可見的細小汗毛無不顯示出少年的年幼。身材單薄的他穿上厚重寬大的铠甲,顯得那麽不協調,仿佛一只待人保護的雛鳥,畏縮在自己的幼小的殼中。
玉卿望着他,心裏不知怎的竟漸漸翻起了一股憐惜之情。
她望着他,聲音變得柔和了許多,她輕聲說道:“你莫怕,我不會傷害無辜的人的……”說罷,她頓了頓,接着問道:“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了?”
“我……我叫素傑……今年200歲……”
200歲……還未成年……
玉卿不禁愕然。這樣小的孩子竟然早早的加入軍隊中,在沙場上經歷腥風血雨,用他們幼小的手砍下敵人的頭顱,奪取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他們本應在學堂裏安靜的讀書享受自己的青春年華的,他們本應和在自己父母的呵護下健康的成長的,可為什麽……
看見玉卿愁容中的憐惜,素傑心裏漸漸泛起暖意,恐懼不安也逐漸退去,接着說道:“現在夜魉族戰亂頻發,墨煞族不斷地侵犯邊境,因為戰事國內民不聊生,再加上去年嚴重的旱災,饑荒嚴重,能進軍營有飯吃,已經很不錯了……”說罷,擡起臉龐,一臉天真無邪。
可玉卿聽到這,早已泛起陣陣冷汗,手心也泛起了一陣寒意。
戰争?旱災?
時隔千年,她一手幫助建立起來的國度竟然處在這樣的混亂中!
沒錯,她恨逸陵王,恨那個抛棄她,始亂終棄的負心人。可是這個國家,這個國家的子民是她的心血,是她想要呵護的全部。她雖然不是夜魉族的人,可是自小在這裏長大的她對這裏有着濃濃的依戀,這是她的家,任何人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可是她的家,卻在她受苦難折磨的一千年中,逐漸崩潰,漸漸瓦解。她的子民們,居然每天生活在如此動蕩不安的社會下,終日惶惶度日,忍饑挨餓。
那個家夥,究竟在幹什麽!
玉卿心底裏的憤怒不禁又再次燃燒起來,她曾經相信他,相信他能成為一個很好的帝王,才将一心幫助他,輔佐他,幫他推翻前一屆昏庸無能的昏君,讓他站在夜魉族的頂點。
她信任他的能力!可如今,千年以後,這個國家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姑娘……?”
素傑看着眼前有些憤怒的玉卿,不禁有些擔心:“是不是我說了什麽不該說的?”
“不……沒什麽……”玉卿克制住自己憤怒的情緒,端起手中已經有些微微變涼的熱湯,放在嘴邊輕啜了一口。
突然,她的臉色變得慘白,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仿佛消失了一般,手中的熱湯一下子掉在地上,灑得滿地都是,碗摔得粉碎,一股濃濃的惡心之意從她的胃裏翻滾上來,她趕忙捂住嘴,扶住旁邊的樹木開始不斷幹嘔。
“姑——姑娘——?”素傑見狀不禁大驚失色,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你——你怎麽了?”
“……你……給我喝的……是什麽?”玉卿痛苦的扶住樹幹,臉色已經毫無血色,她的指甲狠狠地掐進樹枝,一看便知此時的她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這是……是魚腥草啊……”素傑慌亂的不知怎麽辦才好,驚慌的淚水湧了上來:“姑娘……姑娘……你這是怎麽了?”
魚腥草!
居然是魚腥草!
玉卿聞言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狼藉的熱湯,如五雷轟頂,讓她一時間懵在了原地。
魚腥草——人魚族最大的禁忌——
只要攝入些許,便可讓人魚族的人法力大減,甚至可以短時間內失去所有法力。更可怕的是,它可以讓人魚族的人恢複原形,下身變成魚尾。
千年前,就是她不小心服下了某人調制的魚腥草,遭到了陷害,在衆目睽睽之下現出了自己的原型。
她的一切悲劇,就是從那時起開始的。
玉卿臉色慘白,嘴唇不受控制的開始顫抖……太大意了……太大意了……她竟然如此莽撞,居然在未檢查食物的情況下,誤食了自己最大的禁忌之物。
魚腥草……
千年前,自己就毀在了這個草藥上,沒想到千年後,自己居然又誤食了它!
感受到雙腿間逐漸湧上的疲軟和酸痛之感,陣陣冷汗從玉卿的額頭上滴下,她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浸濕,沾滿汗水的衣衫粘貼在她的背上,無不顯示出她忍受的巨大痛苦。
“姑……姑娘……”素傑此時已驚慌的六神無主,他哆哆嗦嗦的後退着,顫抖的說道:“我……我去叫軍醫過來……姑娘你再忍一下……”
“不……不行……!”
玉卿咬着牙勉強支起已經開始發顫的雙腿,用最大的力氣拉住想要回軍營求助的素傑,雙手已然掐在了他的勃頸處,她的眼神恢複了往日了淩厲,不斷用勁的雙手已然泛起了青筋,巨大的殺氣湧了上來,她咬着牙,一字一句惡狠狠地說道:“……不行……這件事……決不能告訴別人……”
“……姑娘你……”素傑眼裏寫滿了驚恐,他脖頸上越來越重的勒意讓他無法思考,濃重的窒息感向他襲來。
“別……怪我……”玉卿站了起來,她閉着雙眼,不去看身下之人掙紮喘息的模樣,只是不自覺得加緊了手上的力道,加快身下之人的死亡,讓他遠離痛苦。
“我的生命,絕不能在這裏,消亡……”感受到身下之人越來越小的掙紮,她睜開了雙眼,望着眼前已無生氣的蒼白面孔,眼裏的痛苦稍縱即逝,“擋在我複仇之路上的人,都得死!”一字字,一句句,信誓旦旦,毅然無悔。
從腳底浮上來的無力感和虛脫感讓她再次意識到了危機。雖然殺了目擊者,可是如果找不到水源,那麽一切也是枉然。玉卿勉強扶住樹幹,跌跌撞撞的朝樹林深處走去。她要盡快遠離這個地方,如果被發現她的真身,那麽一切的一切,就都結束了。
她用盡自己的力量不斷朝前走着,雙腳的力量漸漸地消失,軟弱的無力感不斷地從她的雙腳傳來,她越來越無力,身體眼看着就要倒下了。
就在這時,一陣叮咚清脆的水流聲從不遠處傳了進來。
那麽近,仿佛就在她身邊,環繞着她,那水流聲那麽清脆悅耳,仿佛是一首動聽的音樂,引導着她不斷向前。
玉卿掙紮着擡起身子,此時的她已經無力再站起來,她雙手支撐着地面,用腰的力量不斷向前匍匐,青蔥般的玉手布滿了塵土,衣衫也沾滿了無數的泥濘。她咬着牙,用自己的雙手一步一步的前進着。
撥開前方的草叢堆,只見一座明亮清澈的深潭隐藏在樹林中。林立高聳的樹木遮蓋住了它的身影,但那清脆如笛聲般的聲響卻暴露了它的存在。
潭水清澈見底,時不時的可以看見幾條小魚在水中嬉戲。銀色的明月在水中映出它的身影,皎潔柔美。銀色光輝灑在水面上,泛起銀白色的水珠,整個水潭仿佛一面明鏡,将周圍的美景盡情納入進了自己的潭水中。
玉卿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美景,畫面如此靜谧唯美,一時之間竟讓她忘記了思考。清澈見底的深潭讓她看見了光明,那清脆悅耳的流水聲,如同陣陣天籁,讓她獲得了希望的力量。
她用盡身體的最後一點力氣,猛的一躍,讓自己的身子紮進那清澈見底的潭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