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有孕

清河崔氏百年世家,歷經戰火仍榮耀如昨,且陛下寵幸崔氏,一直都很器重。

數月前崔家大公子崔演辭官回了清河惹得陛下震怒,原本衆世家皆以為崔氏是大禍臨頭了,可誰曾想,崔家父子竟将已出嫁的嫡長女獻入禁中以娛君王,如今龍顏大悅,陛下不但未對崔氏加以苛責,反而賜了不少東西回去。

據聞崔家大小姐原為薛辭的未亡人,因生得極美,前朝時便已是聲名遠播,提親之人幾乎将崔家的門檻都踏破了去。

自古道英雄難過美人關,這陛下也是男人,自也難逃定律。

“說是什麽簪纓世家裏的大小姐,可我瞧着倒是個狐媚的,不然怎能嫁了人還如此不安分守己的,巴巴地上趕着來同咱們搶陛下。”蘭寶林因有了身孕,這些日子也是越發嬌縱,皇後呢,自也懶得理她,索性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小事,便也随她撒潑去了,至于張德妃,卯着勁坐等着看笑話,才不會約束着她呢。

今回崔家大老爺複官,還特向陛下請了封。

原來前些日子崔家大公子辭官乃是因為一個私生子。

這私生子雖名頭不好聽,卻也是正正經經的崔家血脈,大公子身體孱弱,恐怕以後都難再有香火,這是朝野皆知的事,是以崔老爺特來替這個私生子向陛下求個名分。

這是要給私生子保駕護航,過明路呢。

要知道崔老爺雖早些年同崔族裏的宗族耆老起了些矛盾,可入族譜這樣的大事總歸掌握在這些個老的手中,他便是權力再大,族老們不開口同意,這孩子便算不得崔氏的人。

若是普通家族便也就算了,可崔氏百年世家,名門望族,一向對正統、血脈瞧得很重。

“她剛入宮便封了貴妃,那是她家世好,我沒得說,可我懷了身孕,陛下卻還不聞不問,反倒給她的家人求名分去了,春華,你說這都是什麽事?”蘭寶林素來是個沒腦子的,張德妃派了人去左一句右一句,時時撺掇着,便将蘭寶林撺掇起來了。

“我今日非得去瞧瞧,到底是個怎樣的狐媚子!”

絮絮入宮已半月有餘,在這宮中,除卻陛下便屬她位份最高,可偏偏陛下免了嫔妃們對貴妃的拜谒,就連那日行冊封禮,也不過只有皇後一人在場。

到底是有多嬌貴呢,瞧上一眼都能折了麽?

她是越想越氣。

思量之下,想着陛下既沒下死令說不準去拜谒貴妃,便也沒什麽,不過去瞧一眼。

可當蘭寶林到了承慶殿外,一股子酸氣忽地翻騰上來,肚裏的孩子又鬧騰,她又是個天生沒腦子的,便大剌剌地闖了進去。

絮絮正在修剪花枝。

今日天熱,大蓮替她撐的傘,鴉青色的傘面,畫了兩尾魚,旁邊是青蓮,瞧着一股子清冷氣息。

絮絮一擡頭,便瞧見一個宮裝麗人。

俏生生地站在面前,語氣奇怪地問了聲:“貴妃娘娘好。”卻是未行禮。

蘭寶林扶了扶鬓角:“妾身有了身子,沉重得很,不便給貴妃娘娘請安了。”

陛下喜愛孩子,膝下子嗣又少,她如今懷着孩子,別說是貴妃,便是皇後,也是要免了她的請安禮的。

絮絮倒也并不在意,只是懶得看她。

原以為能有些清淨日子,沒想到容璟的嫔妃這麽快便找上門來。

“去把今晨膳房送來的瓜果端來,不必撐傘了,日頭沒那麽毒的。”絮絮憐恤大蓮年紀小,見她撐傘撐了許久,料着是累了,便打發去跑跑腿。

這孩子,年紀小,心思卻靈敏。

許多做不得的稍重一些的活,許姑姑特意不吩咐她,加上承慶殿裏的宮人又多,實際并沒有那麽多的瑣事,是以大蓮總覺得自己閑在那兒,常常有些難過。

絮絮便特意找了些輕省的活。

“這孩子不知怎的,情緒這樣敏感。”絮絮同許姑姑嘆道。

“來人,請蘭寶林進內殿。”絮絮又吩咐。

蘭寶林有了身子,這一二月中正是緊要的時候,這時節她上這兒來,莫不是懷了什麽不當的心思?

宮裏人心眼都多,是以許姑姑也不得不多作考量。

縱然陛下對貴妃多有愛縱,可夫妻之間,什麽事都是說不準的。

“妾身聽聞,今日崔大人進宮了,不知貴妃娘娘可曉得此事?”蘭寶林笑吟吟地坐下,接過小宮女端上來的茶飲,随手便擱下了。

這事容璟未對她提過。

“大公子的私生子想上族譜,這樣的事也去勞動陛下,看起來崔大人似乎很有些恃寵而驕呢。”

果然是來尋釁的。

只是崔家并沒有什麽孩子,哥哥也沒有什麽私生子,若是有,那便也......

絮絮的手稍稍握緊,很快又放開,這是禁宮,一舉一動都有人瞧着,她不能露出一點蛛絲馬跡,給旁人鑽了空子。

“本宮許久不在家中,對哥哥的事也不很了解。”

許姑姑面露愁色,看蘭寶林不住地撫摸肚子,心想:瞧着還沒顯懷呢,就這樣上門硌應人,未免太小肚雞腸了些。

“娘娘,瓜果來了。”

絮絮示意大蓮将瓜果先端給蘭寶林用。

只不過蘭寶林淺淺一笑:“妾身腹中有了孩兒,時常害喜,貴妃娘娘的好意妾身心領了,只是這......”她面露嫌棄之色。

絮絮喜歡吃橘子,是以容璟便也緊着她的用度。

可橘子并不是什麽名貴的東西,蘭寶林瞧不上,自也是有根據的。

“怎的娘娘這兒物件盡顯奢華,吃食卻如此不精致呢?”

陛下自上回在禦園之中與貴妃起了口角,這半月來都未曾踏足過後宮,想是貴妃之失,看起來陛下也不是如此寵愛貴妃,對她的好,或許只不過是面上作作樣子,安撫崔氏。

畢竟後宮美女如雲,雖然貴妃的确長得很美,但同樣的美人瞧多了,也只有索然無味。

絮絮可算是瞧出她來這兒的用意了。

從前薛辭只她一個妻,從沒在外頭招惹什麽花草過,絮絮又是千嬌百寵着長大的,是以對處理這樣的争風吃醋的瑣事不甚了解。

況且,是容璟的妃子。

那她更沒有什麽好在意的,争風吃醋,也不過是太喜歡一個人了。對于容璟,她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只有無奈罷了。

“妾身這孩子......”她話還沒說完,絮絮便道:“蘭寶林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本宮今日也乏了。”這是遣人送客的意思了。

只是,這才晌午,怎就乏了?

許姑姑低眉順眼道:“蘭寶林請回吧,我們娘娘精神不濟,恐怕招待不了您了。”

承慶殿的人都這麽剛硬的麽?蘭寶林簡直一頭霧水,便是皇後那兒,從來也沒這麽明目張膽地趕過人,何況她如今懷了皇嗣。

只是,瞧着那姑姑的模樣,似乎不像說假。

“那妾身就先告退了。”蘭寶林僵着臉,也只能極不情願的。

她這麽一走,宮裏便又有了新的流言,說是蘭寶林去給新來的貴妃請安,卻被攆出了承慶殿。

女人麽,貴妃又是那樣的家世,嬌縱些也是尋常的,只不過後宮的人想象力一向豐富,活生生衍出一場貴女同奴婢還有皇上之間的愛恨情仇來。

蘭寶林有孕,想來貴妃是過于愛慕陛下,這才瞧蘭寶林不順眼,将她攆出去的。

日色偏西,宮門落了鎖,值守的戍衛換過值,宮裏的燈籠又燃了起來。

承慶殿只留了一盞燈。

絮絮一貫歇得早,今日更是早早睡下了。

迷糊之際,有什麽鑽到她被子裏,溫暖地貼了上來,半夢半醒間竟還以為是薛辭,下意識擁上去,只覺得身邊的人僵硬了許多,絮絮圈過那人的腰,埋頭在他胸膛,呢喃喚了一句:“哥哥。”

小時候,她就是這麽喚薛辭的,薛家哥哥。

後來成婚,閨閣之內,常常也如此親昵地稱呼。

一覺醒來,容璟的手臂酸得厲害。

絮絮一睜眼,便瞧見容璟寬闊的背身,宮人們替他整理衣裳,他背着自己,展着雙臂,一幅理所當然的被伺候的模樣。

薛辭便不喜歡不親近的人近身,是以他長到成婚,都一直沒有女人替他穿衣過。

後來,他們成婚,伺候夫君穿戴便成了閨房之樂......

絮絮着了月白色的薄紗,面前雪膚若隐若現,烏發傾瀉而下,未上妝時,有一種朦胧的美感,像夜裏密蒙的月色,清冷而柔和。

容璟聲色微啞,打發宮女們下去,徑直坐在床沿上,輕輕扣着絮絮的腦袋,突然地吻了下去。

沖鋒陷陣,攻城掠地,唇齒分別時,已是大汗淋漓。

“蘭音,朕可以嗎?”他小心的詢問。

昨夜絮絮的投懷送抱,頭一回讓容璟的心炙熱得不受控制。

絮絮偏過頭,嘴角還殘留有餘漬,她暗自捏了捏拳頭,這時候容璟忽然傾身過來将她按倒,絮絮下意識地想推開他,可不知怎的竟想起了蘭寶林的話。

“大公子的私生子想上族譜,這樣的事也去勞動陛下,看起來崔大人似乎很有些恃寵而驕呢。”

為了阿蒙,為了崔氏,為了......薛辭。

她要讓阿蒙堂堂正正的做人,要一輩子不受颠沛流離之苦,要身居高位,要官運亨通,要位極人臣,要炙手可熱。

人有欲望,便不會覺得活着太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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