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麽,讓我不能看着你成親生子,到時候我怎麽對得起你爹?!聽娘的,還是早日成親多多開枝散葉。”

“娘!”周例看着周氏,面上平靜,道:“我現在沒這個心思,眼看着年前才調到宿衛營去,這邊大小事務都還沒摸清楚,哪裏有心思再分到別的上去。”

原來竟是這層緣由,周氏松了口氣,笑道:“那還能礙着你成親還是怎的?你姨母家又不是那白丁人戶,也是有品級在身的,對你以後也甚是有助益。這親事一傳出去,你營裏那些人再怎麽樣也會尊重你幾分,往後你行事也能通暢些,這豈不是更好?”

“例兒,還是答應下來吧,別讓你姨母等久了,也就是看着咱們兩家親她才願意多等些時日,否則……”

“否則如何?”

周例看着母親,“娘,我現在還不想成親,如果姨母想為表妹選擇其他人,我也不介意。”

周氏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問道:“你不介意,我介意,這麽好的姑娘錯過了再難找。”

周例淡淡回道:“好姑娘我已錯過了許多。”

一時這小院兒靜谧了下來。

“你不喜歡柔兒?”周氏見氣氛有些緊張,有意開口先打破沉默。

周例沒有回答,也不想再繼續這個問題說下去,低聲道:“我先回屋了。”

“例兒。”周氏叫住了他,沉凝問他:“你是不是還想着徐家那姑娘。”

“不是。” 周例轉身,嚴肅看着她,沉聲道:“娘,她如今已經跟別人定親,你不要再說什麽話了,若是被人聽去也傷人家清譽。”

周氏嘆了口氣,勸道:“例兒,既然你也明白這理兒,又何必固執。”

她也站了起來,将兒子拉着坐到一旁,準備與他促膝長談一番。徐家姑娘定親的消息她也知道,可是她見兒子只是日日忙着營裏諸事,這些日子在家行事與原來并無什麽不同,還道他已将徐家這事放下了,如今看來,他其實心裏還念着。

“例兒,悅風是個好姑娘,可她有她的運道,你們倆沒有緣分。如今她嫁去這麽好的人家,往後必定平平順順,有着大福氣,你又何必再想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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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與他并排坐着,似乎是在勸他,也似乎是在自說自話,語氣帶着些悵然,“其實娘很早就知道她福氣好,也正是因為此才想把她給你娶回來,可誰知,不是你的終究還是強求不來,你不要再多想了,眼裏多看看其他的,柔兒也是個好姑娘,不比悅風差。”

周氏話裏很是惋惜之意,周例從未聽過這些,偏了偏頭,注意聽着。

周氏瞟了他一眼,說起這件無人知曉的事:“那是去年正月,當時她在寺裏求了一支簽,正在讓那解簽的僧人給她釋義,娘離得近,便也無意聽到她們對話。那解簽的僧人前頭說起她家世經歷,也不知準不準,最後才道她今年運勢佳,會遇到命定之人,歸家後更是一帆風順,有大富大貴之相。娘當時聽了其實并未多想過什麽,直到……我想想,那應該是去年中秋後的時候了,就在大慈恩寺,那時我見她身形似乎有些清減,便與她搭了搭話,那時你也在,可還記得?”

周例點點頭,這他當然記得。

周氏笑了笑,轉瞬這笑容便又消失:“那時我看着你們說話,不知怎麽就想起了這簽文,便心動了。你想想,她是常年去寺裏的,我也是常年去寺裏的,你陪着我去過多少次,你們往常可曾遇見過?可偏偏在去年遇到了,你還救了她弟弟,這麽有緣分,我便想将她娶回家裏來,既然那簽文說了她往後一帆風順非富即貴,若是能嫁給你,與你夫妻一體,也是我們周家的富貴了。”

原來如此!

原來竟有這層關系,周例此時才恍然大悟,難怪他疑惑着平日對他親事很是挑剔的母親怎麽突然便說起了她,還主動要撮合他們,沒想到背後竟然還有這個緣由。可母親是否知道,正是那次母親提起這話後,他便越來越關注着她了,然後便是越來越深。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如今看來,這句話當真在理。”周氏側着身子看着兒子,認真說道:“悅風這姑娘終究落不到咱家來,例兒,你別再多想些沒用的了。”

周例微微垂着頭,一動不動聽着,其實他又何嘗不明白這些道理,只是依舊難以忘懷罷了。

周氏嘆道:“其實這個時候娘反而有些慶幸,也幸虧你們當初見得晚,總共也沒多相處多少日子,放手總是容易許多,例兒,你說是不是?”

周例心中苦澀不已,為何是慶幸,既然那簽文說了是當年相遇,若他們能早些遇到,說不定他們還有可能,真是天意弄人。

“例兒,你長這麽大,一直都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娘也難得與你說這麽多,就是怕你還固執下去,腦袋裏轉不過這彎來。”周氏撫着兒子手臂,認真道:“咱們別想這麽多了,你還有自己的日子要過呢。你表妹是個好姑娘,往後不要辜負她,我聽你姨母說就連聽說你之前強去徐家提親,她也只是哭了一場,還鐵了心要嫁給你。聽娘的話,不要再拖下去了,否則便是娘也無顏再見她們娘倆了。”

聽到母親如此苦口婆心勸着,話裏話外全是對他的擔心,周例心中苦澀不已。

這樣嗎?

這樣也好。

周例點頭同意,如今反正他與她之間是毫無可能,想必往後相見都沒有機會,又何必想這麽多,娘說得對,他終究還是要過自己的生活。二表妹,是個很溫柔的姑娘,嬌嬌怯怯的,她一直都仰望着他,是個需要他保護的姑娘。

“娘,就按你的意思吧。”

“這就對了!”周氏大喜,笑了起來,連說話都激動了兩分:“例兒,你能如此想,娘便覺得欣慰了。趕明兒我便去告訴你姨母,兩家再商量着要如何操辦,這一大堆事等着呢。”

周氏站了起來,雙手合十,仰頭看天,嘴裏喃喃念着,這下總算是定了,如今她只求着快些将婚事辦妥,再盯着這小夫妻生幾個孫兒,她便心滿意足了。徐家本也不算良配,若不是有那簽文讓她信了幾分,她還不想與徐家結親呢,萬家可比徐家好太多了,對例兒也有助力,往後例兒在營裏才行得穩當。

周例看着母親的高興得有些忘形的樣子,心裏的擔負少了許多,總算還是對得起家裏人。

到了第二日,周氏便去了萬家,告訴了自家妹子,兩人好好商量了一番,準備着婚事。

周氏擔心夜長夢多出了變故,也更是怕兒子再反悔出什麽幺蛾子,有意要将婚事辦得早一些。她與萬夫人将事宜商量妥當後,再第二日便請了媒人去提親,還一并下了小定禮,大婚之日更是定得早,要趕在今年年底前将媳婦娶進來。

周氏在這邊忙着,周例面無表情,仍舊按部就班每日照常當值,也未對人說起過,似乎他同意的只是一樁小事。

而萬家,萬夫人同樣高興,當初想将柔兒嫁給侄兒,便是有人授意,況且她家老爺也頗為欣賞他,柔兒自己本身也喜歡他,她這才沒拒絕。當初她們家露出了結親的意思,可姐姐卻拖延了好久遲遲不給回複,甚至還到一個商戶人家家裏提親,着實讓她好沒臉面,當時她便不想再談此事了,若不是柔兒要死要活非要嫁進去,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的。

如今可好,也算是皆大歡喜了,她将這事通與家裏知曉,老爺沒說什麽,柔兒反而是喜笑顏開,再也無傷感之色,萬夫人也不再多說什麽,認認真真準備起二女兒這婚事。

又是一年

眼看着進了八月,中秋時,洛城中人又漸漸活絡起來了。

徐家的天然居已經開張一年,這一年來,人氣也漸漸多了,每月總有些回頭客常來,徐悅風将天然居的賬本取了,将這一年多來的賬目情況一一看過一遍,略有盈利。她很是開心,原本想着新開一家店,只要別虧得太厲害就已經很好了,沒成想竟然還有剩頭,足以說明這買賣是做對了。

去年中秋時常瑤在備嫁,不能出門,徐悅風還是與弟弟一道出門去的。而一年後的現在,是她在備嫁,不能出門,兩人又是無法相約,于是常瑤特地在八月十五前幾日來了徐家,陪她說話。

常瑤如今早已不再糾結遺憾好友為何沒有嫁去常家,她有現在的姻緣,着實是好事,常瑤也是真心為她感到高興,見她無法出門,還說要給她帶些外面玩的小玩意兒。徐悅風笑着稱哪用得着她去絞盡腦汁,阿伏便很會搜羅這些小玩意兒。

常瑤轉念一想,倒還真是,便沒在此事上頭繼續糾結,陪着她說話,才用過午飯,便要急急忙忙告別回去。

徐悅風将好友送走,心底有些擔心,她似乎覺得阿瑤不似往常那般天真無邪,最近的她總是一副焦急的模樣,就連今日與她說話都是急急忙忙的,若是往日,她絕對是會賴在她這裏與她消磨一整日才算完,可如今剛過午時,太陽還大着,便要急急忙忙回府,當真奇怪。

她雖然看得出阿瑤的焦灼,也只道是她家中有急事,倒未曾想過其他可能,否則阿瑤必定會說與她知曉,于是倒也沒對此事過多注意。

又過了兩日,總算到了中秋。

劉氏早早吩咐着廚房,要準備的菜色,是萬分叮囑,就怕出了纰漏,今日中秋,算是她來之後的第一個團圓日,自然是慎之又慎。

中秋也有花燈,雖然花燈較上元節的花燈小了些,樣式也沒這麽繁複,可這熱鬧勁卻一點都不比上元少,到了晚間,更是人多的時候,于是徐家晚膳用得也早。

何如柏這一年結實了不少志同道合的好友,相約着要一道出游,即便如此他也留在家裏,和大家一起用過晚飯才出去。中秋有不少文人學子在一塊行酒令猜字謎,年年都是那一套,可這些雅士們到底也沒覺得厭煩,依舊年年都來兩回。

阿伏今晚也約了人,他知道姐姐如今不能随意出門,早早便做好了打算,給劉洲臨傳了話,要晚間一道出去玩。難得今日熱鬧,又沒有姐姐在一旁守着,阿伏心裏頗有些激動,上一次這般熱鬧的時候還是在上元節呢!可那時他跟表哥在一塊,有些拘束,今日可好,姐姐也不在,表哥更是不會帶着他一道,要做什麽還不是他說了算!

徐悅風早看出來弟弟的興奮了,連晚間吃飯都是狼吞虎咽的模樣,生怕出去晚了一分。

而徐振鴻也打算帶着劉氏一道出去逛逛,劉氏才來洛城,這兩月又是一直關在後宅沒出過門,今日熱鬧,便帶她一道出去見見洛城的景。

直到用過飯,見大家都一副要出門的樣子,徐悅風才恍然驚覺,家裏竟然只剩她一個,就連黃寶黑寶,今晚上飽餐一頓後也懶洋洋地趴在窩裏,連叫都沒叫兩聲。

“阿伏,晚間出去不要跟人擠,不要去河邊,要注意着身邊的動靜,小心些,還沒忘記去年中秋那事吧?”徐悅風唯獨放心不下的,就是弟弟了。

阿伏語氣很是興奮,卻沒覺得姐姐的話太過啰嗦,依舊耐心應着:“知道了,姐,我跟劉洲臨一塊,劉洲臨你認識吧?他膽子小,我們就一塊到街頭熱鬧的地方逛一逛,看看雜耍就回來。”

“四安,你要緊跟着少爺,知道嗎,千萬不能再發生去年那樣的事了,否則饒不了你。”徐悅風看向守在一旁的四安。

四安心裏一緊,趕緊應了,去年阿伏少爺差點走丢的事,可把他吓得快沒了魂。

四平見狀,也再跟四安強調着,讓他一定要緊跟少爺,不能讓他離開視線,四安一一答應着。

徐悅風依舊不甚放心,給弟弟整理着衣服,又叮囑了一遍,這才放他出去。

阿伏興沖沖地出去,見劉洲臨早已經到了約定的地方已經候着了,兩個小兄弟相見很是高興,肩并肩往街頭熱鬧的地方走去,兩人小厮亦步亦趨跟在後頭,小心護着兩人,不敢讓兩個小主子離開自己的視線。

皇宮,玉津園。

沈成宣正坐在位置上百無聊賴,照他的品級,還輪不上進宮,可他爹是三品,中秋宮宴官員攜妻攜子,他自然沒逃脫去。

可沈成宣此時哪裏有心思在這宮宴上,他的心早已飛出了皇宮飛向了那喧鬧的大街飛向了徐家。

宮人上了團餅上來,沈成宣心裏一動,想起徐悅風來。

去年,便是去年的中秋,沈成宣還與徐悅風一道找人,送她回家,那時他只是覺得那個嬌小的姑娘有些特別,燈光下的模樣有些戳人心窩,可今年的中秋,他竟然和她定親了!不久後她便是他的妻。

想到這裏,沈成宣嘴角勾了起來,暗地裏笑了兩下,在上頭坐着一直注意着他的定王見他獨自傻笑,暗地搖了搖頭,成宣這模樣分明就是在想心上人,看來真是陷入情網了,連宮宴如此嚴肅的場合都能想起來。

沈成宣回了神,悄悄叫遠榮下去給他尋了紙筆,他尋了個偏僻角落,小心快速寫了封信,叫遠榮當即送出宮去送到徐悅風手中。

遠榮拿着手裏這封信,內心是長嘆一聲,何時少爺竟然如此按捺不住了,就連宮宴都要眼巴巴寫封信送過去,不說他出了宮也不能輕易回宮複命,更別說這封信要如何送到徐姑娘手中,即便兩人定了親,可真要傳遞東西那也不是件輕易的事。

“行了,快送去吧,遞進去了你也不用再進宮,直接回府就是,放你一晚上假。”說完便回了位置繼續百無聊賴去。

遠榮焉巴巴拿着信出宮去了,心底萬分好奇,少爺究竟寫了什麽,竟然一點時間也按捺不住非要先寫了先送出去。

而玉津園的女眷這頭,此時言笑晏晏,氣氛很是和洽。

女眷這邊由皇後主持,這邊不比前頭,就連儀式流程都沒這麽多。皇後帶着太子妃一道,與各家女眷客氣幾番,用過正餐,便結伴去了玉壺園看戲,有那小姑娘不耐煩看戲的,自可以結伴游園或是做些其他玩耍,并不拘束。

這成過親的和未成過親的女子就是不同,衆位夫人與成了親的年輕媳婦自然是陪着皇後娘娘一道看戲,那些待字閨中的少女自發去了另一邊玩耍,沒與這些夫人在一處。

管彤并未跟着這些少女一塊去,而是待在了自己母親身邊,陪着皇後和衆位夫人一道看戲。只是她的心思并沒有在這戲上,反而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鄰桌的定王妃和沈夫人身上。

定王妃與沈母坐在一塊,一邊看着戲,一邊随意說着話。

沈母瞟了一眼坐在中間的皇後和太子,有些擔憂地小聲問道:“你不坐過去,當真無礙?”

定王妃餘光同樣也快速瞟了一眼,皇後和太子妃兩人正聚精會神看着戲臺子,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兩人。

“無事,母親不要擔心。”定王妃隐隐笑了笑,小聲道:“不過就是坐在一塊說說話罷了,皇後娘娘此時即便看到了,也不會怪罪。”

沈母聽了,沒說什麽,只是又向女兒那邊移了移,靠得更近了些。

不知誰點了一出踏搖娘,戲臺上演的正是第十出,蘇妻又受了毆打,悲悲切切訴着苦處,正是唱到最傷心處,惹得衆位夫人都似乎都受了感動,還有不少人都隐隐用帕子拭淚,就連中間的皇後娘娘也都在隐隐啜泣。

定王妃同樣拿起了帕子,掩着唇問道:“成宣這婚事備得如何了?”

“順利得很。”說起這事,沈母便高興得緊,只是這時也不便笑出來,強将嘴角壓了壓,只眼角眉梢看得出來一些喜意:“宣兒如今也上進,這婚事遂了他的意,他也不像往常那般執拗,老爺說什麽他都聽,一開始吶,我都不敢相信,你說奇不奇?”

定王妃果真興趣大增:“哦?竟有此事?”

定王妃當真是驚詫,她還沒嫁出門時,成宣便日日與父親作對,父親說東,他偏要往西,受了不知多少頓打才在明面上沒這麽頂得厲害,可私下仍然我行我素,那時她便為此憂心過,就連她出嫁後,也時不時聽說父親又為了他大動肝火,此時,她着實想不出來弟弟竟然有如此聽話的時候。

“可不是,如今看來,應當讓宣兒早日成親才好,他也能早日有所擔當,這些日子下來,就連你父親也誇了他不少,我這心裏呀,是舒服多了。”

定王妃笑了笑,打趣道:“母親再想讓弟弟早日成婚,可那也不一定讓他有如今這番變化。”

沈母晃了晃神,也是,從前可不是宣兒主動說想娶誰的。

回了封信

這時,方才那出踏搖娘已經唱完,不少夫人都抹了抹淚,皇後娘娘吩咐給換了出喜慶的戲來,席間的氣氛這才又好了起來。

定王妃和沈母也暫時停了下來,沒再說話,看着戲臺子上的伶人咿咿呀呀地唱着,津津有味看了起來。

管彤也随之收回了注意力,從桌上摸了顆橘子撚在手上,與她在一塊的管夫人也将注意力從臺子上給收了回來,“彤彤,現在舒服些了沒有?可要去其他姑娘那裏說說話?”

管彤微垂着頭,手指一點一點剝着橘子的皮,輕輕搖了搖,“娘,我沒事,就坐這裏,不累。”

方才衆人分道,管彤便是借着乏力的借口,這才跟在母親身邊。

沈母仔細看了看女兒臉色,似乎并無不妥,便也由得她,“再等些時辰,恐怕再唱兩出戲,前頭也就散了。”

“是,娘,我沒事。”管彤本就沒什麽不适。

臺子上的戲依舊沒停,這也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

定王妃注意到身旁這一幕,也拿了個橘子剝了,遞了一半給母親,小心給母親示意着,“我聽說,那日塌方,還是成宣給救出來的?”

沈母餘光瞟了瞟,管老太爺清正,沒跟任何一位皇子扯上關系,也嚴令家門上下不得跟皇子過于親近,在百官中,是難得的中正之士,很受官家看重。這管彤是管家孫輩唯一的嫡孫女,更是管老太爺和管老夫人眼中的掌上明珠,平日看得很緊,也不知那日她怎會在那裏。

沈母幾不可聞點點頭,向女兒偏移了半分,“畢竟也是個半大姑娘了,這事不好外傳,更也不好随意攀談,能讓她家留幾分情誼也就是了。”

定王妃點點頭,有些遺憾,若是能讓管老太爺支持王爺就好了。

兩人專心看起戲來,沈母只在看戲的空隙中随口再提幾句婚事上的瑣事,還差着什麽東西,要女兒幫着一道留意的。

管彤豎起耳朵,仔細留意着身旁兩人的話,其實她們倆說話聲小,她聽得并不是很清楚,只偶然能從幾個字眼上聽出來,是在談論婚事。管彤掩了掩心底莫名的失落,沈大哥定親她也知曉,也不知那位徐姑娘究竟是何等容顏,讓沈大哥愛得如此深沉,那日救她出來時,喊的名字她都還記得一清二楚。

那邊兩人也不再說話,專心看起了最後這出戲,管彤也停止了思緒,心不在焉沉浸在自己思緒裏。

而宮外這頭,沈成宣這封信很順利地送到了徐悅風手上。

徐悅風接到信時,她還以為沈成宣定是又在徐府外頭,說不定是眼看今晚上人少,打着要約她出去的主意,誰知将信拆開一看,上面竟然只是寥寥寫了幾句瑣事罷了,竟半個字沒提要她出去的話來。

他這信裏的話平平無奇,徐悅風摸不着頭腦,将紙擱在桌上,手撐着下巴,在想他寫這信到底是何意思。

“那送信的小厮可還在外頭?”

四平答道:“在,姑娘可要叫他進來問話?”

“不必了。”徐悅風搖搖頭,吩咐道:“去幫我磨墨,我回一封。”

四平依言去了,徐悅風坐到書案後頭,提起筆來欲寫,待要下筆時卻停滞了,不知要寫些寫些什麽。

沾足了墨水飽滿的筆尖滴下一滴墨來,荀白的紙張上頓時多了一個豆大的黑點,徐悅風回過神來,将這張紙揉成一團扔掉,又換了一張新的來,提筆順順當當在紙上寫了幾個字,然後便擱了筆,将紙拎起來吹幹裝好,交給四平,“拿出去吧。”

四平也看到姑娘寫的信了,有些驚訝:“姑娘就寫三個字?”

徐悅風抿唇笑了笑,道:“夠了。”

“沈少爺寫了什麽,姑娘這般高興?”四平好奇得很。

徐悅風心情甚好,道:“不過是幾句閑言閑語罷了,也不知他哪來的空隙,竟然還要眼巴巴寫信來告訴我。”

“好了,快送出去吧,囑咐一路小心些。”

四平依言快步去了。

徐悅風走出到院子裏,擡頭看了看月亮,這月亮又圓又亮,照得人心裏亮堂堂的,也讓她看到了沈成宣那澄淨的心思。他如今還在宮裏吧,也不知那裏有着怎樣的熱鬧,他又是如何在那熱鬧的場合中尋摸出紙筆來。

沈成宣信裏寫的,的确只是幾句家常話,是他見宮人上了團餅,想起了去年送徐悅風回家時,他曾偶然提到過的宮中這團餅,當時徐悅風很是感興趣的模樣,沈成宣想起了這茬,便寫信來提了一提,又道他不方便将這點心送出宮來,可明年徐悅風便可随他一道入宮,讓她再等一年,親自來嘗,信裏還寫了這蛋黃餡沒有她做的蛋黃酥好吃,讓他魂牽夢繞。

魂牽夢繞,也不知到底是人還是那點心,除了沈成宣,恐怕也無人知曉了。

好不容易等到宮宴結束,沈成宣終于停止了百無聊賴的亂思亂想,跟在父親母親後頭,一道回府。

這時的皇宮是喧鬧的,衆大臣三三兩兩回去,馬匹馬車的聲音嘈雜卻又井然有序,周例在皇宮門口盡職盡責一一檢查着出宮的隊列。

“請出示腰牌。”

周例抱拳行了一禮,一成不變地用着例行公事般的語氣說着。

馬上的人将腰牌扔了下來,周例一把接住,卻沒立即看,給身後兩個兄弟示意了一下,讓他們檢查馬車,這才低頭核對腰牌。

一個規規矩矩的沈字赫然印在上面,背後還寫着當家人的官職與品級,周例擡頭一看,端坐馬上的,果然是沈成宣。

昏黃又明亮的火光下,沈成宣的雙眼卻更明亮,直直看着周例。

後頭的馬車也打開看了一眼,裏面除了沈大人夫妻,也沒其他人,并無不妥。周例面無表情,走上前去,将腰牌遞還,伸手示意他們可以出宮了。

馬車慢悠悠地動起來,沈成宣卻牽着馬缰沒跟上去,馬兒有些不耐煩,擡了擡蹄子,馬鼻裏不耐煩地往外噴着氣。

“小沈大人可還有事?”周例終是忍耐不下去,主動開口問道,周例也沒想到今晚竟然能遇到他,他今晚值夜班,在戌時才換崗,衆人進宮時他沒在此處。

沈成宣其實也沒事,他在此時看到周例也實屬意外。他跟周例本就沒有交集,對于他們倆曾隐隐有過的“敵對”關系,其實當時他只是有些警惕,卻也并沒有如臨大敵般小心謹慎,如今他已是勝者,又何必再以勝者的姿态炫耀着什麽呢。

“無事。”沈成宣笑了笑,随後打馬向馬車追了上去。

周例看了看沈成宣的背影,苦笑一聲,迅速掩了心底的異樣,繼續回來辦正事,後頭排着的馬車也慢慢趕了上來,停在宮門口接受檢查。

這一幕只是尋常,誰也沒發現這兩人的短短一幕對話,更沒人看得出來這兩人竟然認識。

沈成宣一路趕到自家馬車前,馬車裏的沈進夫妻似乎完全不知道兒子是才趕上來的,一行人一路順順當當回了府,馬車直接從側門進去,沈成宣沒跟過去,直接在大門下了馬,讓下人将馬牽去,自己進門。

遠榮就在生輝院的門口等着,見少爺回來,立馬上前去禀報了,又将徐悅風的信遞了過去。

青澗院如今在重新修整,即便是修葺好了,也要等着沈成宣成婚後再搬回去,因而原來院裏的東西丫頭,全部都搬來新的院子了。

“這是她寫的?”沈成宣難以置信,壓根沒想到她竟然還會回信來。

遠榮滿面笑容,諾諾答道:“是,四平姑娘将信取進去後,小的就一直守在外頭,就怕裏頭主子還有吩咐,沒過多久四平姑娘就又出來了,叫小的一定要小心将此信送與您手上。”

聽了這許多,沈成宣迫不及待地将信拆開,想知道她會回些什麽。

将信展開一瞧,滿滿一張紙上竟然只寫了三個字,沈成宣不由有些失落,他還以為她也會長篇大論一番,與他分享些她的生活呢。

“你去送信,可有讓別人知道?”沈成宣将信揣在懷裏,問着遠榮。

遠榮恭敬回道:“沒,小的是從後門去的,直接将四平姑娘叫出來,當面交給她的,這信也是四平姑娘送出來交到小的手上,沒有經第三人的手。”

沈成宣踏進院兒裏,一路腦海裏都在想那三個字,願待之。

願待之!沈成宣突然便興奮了起來,他信裏寫的是明年要讓她親自嘗一嘗她感興趣的團餅,她回的定是這個!沈成宣哈哈笑了起來,一路大步回屋。

跟在後頭的遠達遠榮對視一眼,互相擠眉弄眼,雙雙無奈,方才還見少爺心思低落的樣子,可轉眼便又開心起來了,當真奇怪。

沈成宣先去了書房,将這信與那些首飾放在一塊,又看了良久,這才回屋洗漱。那支飛雲出月的簪子還好好地保存在那個匣子裏,沈成宣有些遺憾,這支簪子若是能在今日送過去,真是極為應景的了,暗恨自己思慮不周,竟然沒想起這茬,又思量着要尋一個機會将這簪子早點送過去,晚上趟在床上,就這般胡思亂想地才慢慢沉入夢鄉。

後宅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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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就這樣平滑地來到了九月,夏日的暑氣漸漸消退,雖還有些悶熱,但已經無盛夏時那麽難耐。

徐悅風自九月開始便一直呆在家裏繡着嫁衣和其他繡品,每日要耗她大半時日。盛夏時人的手心易出汗,拿着針總也滑動,反而耗時,因而徐悅風從九月才開始繡嫁衣。其實她小的時候并未如何學習針線女紅之事,穿針撚線技藝也只是寥寥可見人罷了,可若是要讓她繡嫁衣這等大件,可不是一個小事,哪怕離婚期有着小半年,時日也是緊俏的。

奶娘本想與她一起,徐悅風為了取個好兆頭,堅決不肯,只想自己一針一線親自完成,即便九月雖還有些後熱,徐悅風也開始動起來了。

常瑤聽說了,又過來見過她一次,那時她這嫁衣連個形狀都沒有,只有幾匹料子,完全看不出來什麽。徐悅風向她取經,可常瑤當初也是暈頭暈腦才繡完的,哪裏還記得住那些針法走向,倒是一點也幫不上忙,徐悅風與她一塊打鬧笑成一團,後頭認真琢磨了一番。

而外頭準備的東西也漸漸齊全起來,打造家具的料子已經尋好,已經從水路運來了洛城,杜維新也将陶窯裏一些上等難見的瓷器挑了些送來。木料既然已經尋得,徐家尋了個好日子,派人去了沈府量房屋尺寸,這隊人馬回來時,徐悅風還在繡房與那嫁衣死磨。

“姑娘,這房屋尺寸已經量好了,老爺已經交給了匠人,這就開始動工了,這物件樣式可還是按前頭選的那套花紋?”

“還按那套。”徐悅風點頭應着,停下穿針引線的手,活動了下手腕,問道:“奶娘這一路過去可累?”

何氏笑着說話:“風吹不着雨淋不着,這哪裏能累的,姑娘往後住那院子又寬敞又明亮,聽說那是沈少爺原來的院子,重新修整了看着處處都是新的,沈少爺也沒住裏頭,就等着成婚後再搬回去住呢。”

何氏走到徐悅風面前,笑眯眯地握着她的手看了看,“姑娘有福氣,沈家這般行事,是極為尊重姑娘的,真是難得,往後嫁過去一定不會受氣的。”

徐悅風也抿嘴笑了起來,這一切還不是沈成宣帶來的。

四平也高興得緊,咋咋呼呼道:“娘,那院子有多大,我們準備的木頭可夠?”

何氏瞥了她一眼,嗔道:“就你多嘴,左右這尺寸處處都量好了,即便差了些,老爺也會想辦法的,哪裏用得着你擔憂。”說罷,她又對徐悅風道:“這次一并量尺寸的,還有沈少爺身邊一個伺候的大丫頭,就陪着指了指原本那屋子裏各處物件擺放,老奴與她搭了話,沈少爺後院裏一個伺候的都沒有,姑娘可放心了。”

竟然沒有?徐悅風驚詫不已。

去沈家,她讓奶娘跟着去,除了量尺寸,另一個要緊的便是問清楚這個,徐悅風看向奶娘,問道:“這是真的?”

何氏颔首:“那伺候的大丫頭還是伶俐,說話很是圓滑,不過我想這話倒是真的,否則等姑娘一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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