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皇帝是條狗13

“娘娘?”蕭氏訝異望着走了神的謝重華,竟見她眼底水光隐隐,頓時大驚,“是不是魏婉兒欺人太甚?”

謝重華笑了:“你何時見過我在她手上吃虧。”

蕭氏一想也是,便問:“那是太後?”

謝重華搖了搖頭:“狗還在,魏婉兒的爵位丢了,你們說吃虧的是誰。”

蕭氏這才笑了:“看來皇上這回是動真火了,竟然撸了她的爵位,就該狠狠殺殺她的威風,仗着太後寵她就目中無人,皇家公主都沒她這麽猖狂的。”

“也是皇上疼娘娘,”賀氏插了一句,又斟酌着道,“只太後到底是皇上生母,娘娘何必為了一條狗得罪太後,讓陛下左右為難。給了壽寧宮,陛下只會更記你的好。”

賀氏是真心實意地如此認為。如今皇後風華正茂,皇上願意寵着護着,哪怕頂撞太後都偏幫着。然人無千日好,終有色衰愛弛那一天,到時候沒了皇上的袒護,皇後又得罪了太後,這日子難免有不如意的地方。這女人過的好不好,丈夫是一半,另一半在婆婆身上。

“憑什麽!那可是三郎送娘娘的生辰禮,豈能送給魏婉兒。”蕭氏頭一個不答應,她從母親那聽了來龍去脈,只想說皇後幹得漂亮,沒糟踐三郎一片心意。

賀氏無奈:“三郎想來也不想娘娘平白得罪太後。”

“誰說的,三郎信裏誇娘娘幹得好。”

“……” 賀氏噎住了。

“我知道母親是為了我好,”謝重華打圓場,“只這事它不單單只是一條狗的事,若是我今天退了一步,明天她們就會再想進一步,我總不能一直退讓,到時候恐怕連立錐之地都沒了。所以得趁早劃下道來,左右我是占着理的。”

賀氏容色緩了緩:“娘娘說的是,是我想岔了。”

“母親也是為我着想。”謝重華聲音溫和。

賀氏微怔了下,覺得今天的皇後較之以往更加和善。畢竟是繼母女,尤其謝重華長于老國公夫人膝下,回京後又馬上進了宮,着實沒有仔細相處過,也就情分有限,雖然沒有龃龉,可到底是生份的。

謝重華沒有錯過賀氏神情裏的異樣,心下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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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多年再見到活生生的家人,哪怕是并不親密的賀氏,她都覺得格外親切,于是分外包容。尤其想起上輩子,賀氏帶着年僅十一歲的幼妹燒炭自盡。

濃重的悲哀從心頭緩緩升起。

謝重華想起了那些枉死的人。

謝家男丁的血,流成河;謝家女人有幸免于一死,卻生不如死。

便是蕭氏,也在和離歸家後憂思成疾,一場風寒便去了。

謝家泰半女眷選擇在流放前自盡,保留最後一點尊嚴。

流放殊為不易,很多人都會死在流放途中,尤其是體弱的女子。便是僥幸不死,等待她們的也是無邊無盡的痛苦,種種不堪難以設想。

所以,很多人選擇體面地死。

有些人不想死,卻是被娘家要求自盡,好保全一個貞烈的名聲。

出嫁的謝氏女也被殃及,有的被送進庵堂,有的被休棄,還有的被羞愧自盡。

那一段日子裏,她看盡了世态炎涼。

謝重華喉間滾動了下,壓下如潮的悲涼,慢慢道:“那條狗且留在府裏,壽寧宮正氣不順,此時送過去,太後還當我挑釁。”

蕭氏點點頭:“還是娘娘想的周到。”

謝重華笑笑,魏太後和魏婉兒姑侄倆正在氣頭上,此時送上狗,保不準這條狗就遭了殃。到底是一條命,如今她開始信因果輪回,老天爺是有眼的。

說到狗,後花園的狗就不安分了。

小太監來報,旺財一個勁地扒拉門要出去玩,德柱都壓不住。

平常旺財都是拴在那顆杏花樹下,偶爾德柱等幾個養狗的小太監會拉着狗鏈帶旺財在後花園裏遛遛,外面是絕對不去的。

謝重華特意吩咐過,絕對不能讓旺財單獨出去。

以往都好好的,可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在花園裏溜了一圈還不夠,還要去外面玩,夠狂野的。

德柱實在制不住,其實是不敢用力制,不然他那麽大塊頭還能對付不了一條十幾斤的小獒犬,還不是怕用力太過傷了這狗祖宗。

沒法的德柱只能讓人上禀。

謝重華微眯了下眼,笑着道:“不定是旺財知道母親和三嫂來了,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旺財,正好園子裏景色好。”

蕭氏興致勃勃:“好久沒見旺財了,”接着噗嗤一聲,“不是我說,娘娘怎麽起這麽個名兒,和村頭地主家的狗撞了。”

謝重華笑眯眯的:“賤名好養活嘛。”

景宣帝再一次恨自己當時多嘴說什麽烈犬要拘着養,現在全報應到自己身上了,皇後拘得也太緊了,連個後花園都出不了。

耳邊那奴才還在叨叨叨個不停。

“你說你啊,以前多乖,在樹下自己能玩一天。現在倒好,野了兩回嘗到甜頭,就待不住了,天天想野出去。”

“我告訴你哦,別以為外面多好玩,外面有九月,嘿嘿嘿……”

才過了一天,那事都成正陽宮宮人私下裏的段子了。

景宣帝氣得直瞪眼,這狗奴才!

“娘娘萬福!”

景宣帝都沒發現自己眼睛瞬間亮了。

謝重華款款而至,裙角翩跹,上面的祥雲紋飾在陽光下流動着點點光輝。她低頭看着狗,旺財一見了她就會撲過來,旺財的眼神更不是這樣的。

景宣帝他又變成了狗,看來是每天都會有此一遭。

“又想出去玩,你是越來越野了,小心被欺負了去。”謝重華笑吟吟的。

景宣帝覺得自己被內涵了下,不過他沒有證據。

“诶呦,長大不少嘛。”蕭氏說着就要上手摸一摸,景宣帝閃開,朕是你想摸就能摸的。

蕭氏嘿了一聲:“不讓摸,稀罕。”

謝重華就笑:“都多久沒見你了,怕生。”

蕭氏也就是随口逗趣,并不往心裏去。

三人移步到小涼亭內,景宣帝也不往外走了,就在小涼亭旁的樹下趴着。

德柱湊趣:“娘娘一來,旺財都不想出去玩了,只想守着娘娘。”

“這狗忠心,認主。”蕭氏贊賞,還不忘誇丈夫,“你三哥挑的狗就是好。”

謝重華卻想冷笑,狗皇帝分明是想光明正大聽壁腳,她成全他,讓他聽個夠。多疑如景宣帝,哪怕是芝蘭轉述的,都不如他‘親耳’聽到的。

這就是她為什麽要留下狗皇帝的原因。

有些事得景宣帝不再防謝氏如賊才好做。

難得進宮一趟,自然是有些體己話要說的。

拉過家常,又東拉西扯地閑聊了會兒八卦,聽得景宣帝昏昏欲睡,她們怎麽有那麽多閑話可說,能不能說點正經事。

景宣帝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覺得自己這次八成要無功而返,冷不丁見蕭氏沖謝重華打了個眼色,頓時精神一震,重點來了!

“你們都下去吧。”謝重華吩咐一聲。

芝蘭玉蘭帶着宮人退下,不過兩蘭并未走遠,留意着周圍,避免偷聽。哪裏知道眼皮子底下就有一個人仗着身份便利光明正大地偷聽。

景宣帝還維持着趴着的動作,耳朵卻豎了起來,目光炯炯盯着小涼亭。

蕭氏神神秘秘掏出一樣東西,眼尖的景宣帝一看認出來是一枚靈符,立刻就想到了自己莫名其妙變狗一事,莫非真是謝氏所為。

“這是我從觀音山娘娘廟裏替娘娘求的,聽說很靈的。”

觀音山,娘娘廟,景宣帝暗暗記下,決定回頭就讓人去好好查一查。

謝重華眼神落在那枚符箓上,蕭氏多年來兢兢業業求子,全京城大大小小的寺廟道觀幾乎都讓她走遍了,每次總是帶上她的份一起求。

她們姑嫂感情格外好,未嘗沒有同病相憐這個緣故,皆是成婚多年無子。不同都是,蕭氏婚後第二年懷過一次,然懷相不好流了還傷了身體;而她連懷都未懷過。

謝重華倏爾握緊藏在袖中的手,指尖掐得手心發白。她這輩子都是不可能當母親的,可笑她被蒙在鼓裏,盼了那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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