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皇帝是條狗30
在謝重華的計劃裏, 景宣帝是應該當場被刺身亡的, 沒想到他運氣好,匕首歪了一寸, 沒當場死亡, 但是離死也不遠了。
就算傷勢不足以讓他去死一死,謝重華也會送他上路,已經走了九十九步,她當然不會在這最後一步上掉鏈子。
尤其在打開那卷聖旨之後, 謝重華的目光觸及殉葬二字時微微一凝,旋即一聲冷笑溢出,狗皇帝還真是狗皇帝, 死了也要拉她陪葬。
她不會認為這是情深所以死了也要帶上她, 狗皇帝分明是怕她擅權,她一死,謝氏也就沒了光明正大擺布少帝的機會。
原還有些愧, 畢竟這輩子景宣帝還沒來得及傷害謝氏, 此刻, 那一絲愧意煙消雲散, 如此甚好。他都要讓她殉葬了, 她自然不能給他蘇醒的機會下一道殉葬的口谕。
于是,本還能茍延殘喘幾日的景宣帝,在十數位禦醫的搶救下,還是沒能熬過當天晚上。
想救回一個瀕死之人很難,但是想讓一個瀕死之人速死很簡單。
只需要一點點小手段而已。
“陛下, 駕崩了。”太醫院正的身子抖如糠篩,脫力跪在地上。
謝重華瞳孔顫了顫,忽然間兩行淚滑過臉龐,滑過嘴角,苦的。
一時之間,謝重華分不清,這淚是皇後流的,還是她流的。
不過,無所謂了。
景宣帝,死了。
再也沒人,能威脅到謝家。
上輩子的仇,她已經報了一半。
“陛下!”悲痛萬分的謝重華撲到景宣帝身上,淚水連綿不絕,淚眼朦胧之中,謝重華注視着面白如紙的景宣帝,那一瞬間,套在她脖子上的枷鎖終于粉碎,謝重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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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撕心裂肺的哭聲此起彼伏,随着喪訊的傳播蔓延,愁雲籠罩了整個京城,一片灰蒙蒙的缟素。
“皇帝!”
正在偏殿內養神的魏太後乍聞噩耗,失聲大喊,只覺得一股熱流沖向天靈蓋,半邊腦袋劇痛,眼前一黑,栽回床榻上。
謝重華還正陷于悲痛之中不可自拔,聞說魏太後傷心暈倒,趕忙賢惠的強撐着要去探望,見到的就是被掐着人中喚醒,卻已經嘴歪鼻斜的魏太後。
魏太後中風了,口不能言,體不能動。
謝重華不着痕跡地勾了下嘴角,以後就沒人再仗着輩分對她指手劃腳,這宮裏只需要一個聲音。
“母後如何了?”謝重華問禦醫。
禦醫戰戰兢兢:“太後傷心過度中風了。”
“可能治好?”
禦醫就表示這得盡人事看天命,畢竟謝太後年歲不小了。
中了風的魏太後怒瞪着雙眼,眼睛裏幾乎能飛出刀片來,謝重華想,如果此刻魏太後說話,必然又是誅九族這一套。她要是禦醫,都懶得費心救她,吃力不讨好,還不如這麽癱着。
謝重華便說盡力救治。
禦醫自然滿口子答應。
魏太後喉嚨裏發出赫赫聲響,不知道是想說什麽。
“母後節哀,陛下已經去了,您可萬萬要保重身體。”
魏太後胸口劇烈起伏,渾濁的眼淚宛如決堤的江水,不知是在哭兒子,還是哭自己。
“母後放心,兒媳一定好好的送走陛下。”
魏太後痛不欲生,哭的幾乎要喘不上氣來。
謝重華假模假樣地跟着灑了一串眼淚,吩咐宮人仔細照顧,擡腳又回了前頭。
已經有專人在為景宣帝收斂遺容。
幾位大臣互相對視一眼,右相出列,鄭重道:“娘娘,國不可一日無君。”
謝重華滿面悲戚:“本宮知道。大皇子為長,且陛下時常與本宮說起,大皇子天資聰慧。”
聞言,衆人心中一定,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天經地義,任誰都挑不出理。
繼任新君這麽順利的選出來,省了多少刀光劍影。
右相又道:“陛下未留下立儲的聖旨口谕,還請娘娘下懿旨。”
皇帝沒有立下繼承人就駕崩,皇後是有權立新君的。
謝重華閉了閉眼,過了會兒才道:“好。”
定嫔被從天而降的巨大餡餅砸暈了,站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
“母嫔?”
大皇子稚嫩的聲音在定嫔耳邊炸響,定嫔一個激靈回神,定定望着兒子。
大皇子被這樣的目光看的害怕,露出惶惶之色。
定嫔用力咬了下唇,才能控制住脫口欲出的尖叫。兒子是新君,兒子要當皇帝了,她只敢在夢裏想一想的事情,居然成真了!巨大的驚喜如同洪流湧來,定嫔幾乎要站立不穩。
“娘娘還不快帶大皇子進殿。”福林輕輕地催了一聲。
定嫔壓抑着激動之情,顧不得旁的蹲下身給兒子理了理喪服,趁機在他耳邊道:“聽母後的話,一定要聽你母後的話。”
皇帝駕崩,內務府趕緊通知宮內衆人披麻戴孝,正陽宮也不例外。
景宣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覺得被人抓着頭發按在冰窟窿裏,渾身冰涼,彷佛血液都随之凝結。
他,駕崩了。
那他是誰?
他現在算是個什麽東西!
景宣帝崩潰,劇烈掙紮,然德柱怕他繼續自殘,回頭沒法向皇後交代,所以綁的很緊。
景宣帝除了傷上加傷外,壓根掙脫不開。半響,精疲力竭的景宣帝癱軟在地上,有什麽東西似乎從眼睛裏湧出來,他狠狠的閉上了眼。
德柱唏噓:“旺財,你是不是在傷心,畢竟陛下挺喜歡你的。”說罷,他只以為了然地嘆了一口氣,“沒想到你這畜生還挺有良心,不枉陛下疼你。”
說着說着,他自己都感慨起來,“如今改喚先帝了,先帝正當年啊,可惜可惜了。”
景宣帝什麽都聽不見了,只剩下滿心的惶然。
皇帝駕崩了,難道他從此以後就要當一條狗來度過餘生。
景宣帝不寒而栗。
國不可一日無君,哪怕君還是個三歲稚兒,并不能發號施令,可有了這麽一個人坐在龍椅上和沒有是不一樣的,起碼一些喪事的命令在有新君的情況下更容易下達。
因此,登基大典和國喪同步舉行,大皇子靈前登基。
謝重華親手将屬于帝王的冠冕戴在大皇子頭上。
定嫔不在,大皇子惶惶不安,望着唯一還算熟悉的人,他哭着嗓子說:“母後,兒臣害怕。”說着低頭要抹眼淚。
謝重華按住他的頭頂,指尖撥過冠冕上的琉璃珠:“別低頭,皇冠會掉。”
大皇子僵住了。
“別怕,母後就在你身後,來,牽着母後的手。”
謝重華伸出白皙的手,大皇子連忙抓住,糯糯地喚了一聲:“母後。”
謝重華低頭看着他,溫聲道:“跟我來。”
謝重華牽着大皇子,走向那高臺,高臺之上是明黃的龍椅,龍椅背後是東珠織成的簾,簾子背後是屬于太後的鳳座。
大皇子邁着小短腿亦步亦趨地跟着謝重華走上高臺。
停在龍椅前,謝重華對大皇子:“坐上去。”
大皇子瞬間抓緊了她的手,“母後呢?”
“母後坐在你身後。”
大皇子看到了那道簾子,回頭看了看臺下烏壓壓的人群,面露惶恐之色,抓着謝重華的手更緊。
“乖,你聽話,坐上去,母後就坐在你身後,母後會陪着你。”謝重華的聲音溫柔如水,稍微撫平了大皇子的驚慌,他由着福林将他抱上龍椅。三頭身的奶娃娃,坐在寬闊威嚴的龍椅上,顯得格外脆弱可憐。他的視線牢牢跟着謝重華,一直到謝重華在簾子後坐下,都沒扭回去。
“看前面。”謝重華的聲音不疾不徐。
大皇子沒動,福林小心翼翼地扳過他,壓低了聲音道:“陛下放心,太後就在您身後,看着您呢。”
彼時,這一句話成功安撫了惶恐的少帝。
後來,這一句話卻成了少帝永生的夢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