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錯位的人生4
李老夫人年歲大了, 眼睛便有些不好, 請了不少名醫會診,便是禦醫也請來過,都是愛莫能助, 無力回天,李老夫人也就認命了, 人老了, 難免會有這樣那樣的毛病, 直到孫女說東平伯府的老夫人眼睛被一個小郎中治好了。
“祖母試試便知, 叫咱們家的府醫在邊上看着, 總是錯不了的,”李采薇聲音柔柔的,“我叫人打聽過了,那陸大夫在城南口碑甚好,治好了不少疑難雜症,想來是有些真本事的。”
李如月自然要幫女兒說話的:“且教他試試, 都是采薇一片孝心。這孩子是個有心的,一聽東平伯府的姑娘提了一句,就上心了。”
李老夫人就愛憐地摸了摸她的後背:“往日你們都說我偏疼她,那是薇姐兒值得疼。”
說笑着,丫鬟報, 人來了。
因着幾十年前出過一位女帝,當政期間大興改革,那年月裏, 女子能入朝為官能出門經商,所以本朝風氣開放,男女大防并不嚴格。因此一幹女眷并沒有避開,都安安穩穩的坐在廳裏。
乍見陸梨,皆是一驚,似乎沒料到他這般年輕且俊美,有人還忍不住往他後頭瞧了瞧,想确認是不是真正的陸大夫沒進來,進來的只是個徒弟。
看了又看也沒人,倒是見陸梨不卑不亢地見禮:“草民陸梨見過各位夫人小姐。”
李如月眼皮子重重一跳,愕然望着站在中央的陸梨,劍眉星目,身姿挺拔,她沒來由的舒了一口氣,旋即又好笑,一驚一乍的幹嘛呢,陸梨死了,被她親手推下懸崖,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不過是同名罷了,還是個男子,那兩個字都未必是同樣的兩個字,說不得就是同音,她慌什麽。
其實不只李如月慌亂一瞬,李老夫人也有一瞬間的不自然,可見人就不能有虧心事。
至于其他人,陸梨是誰,她們不知道,就知道這年輕的郎中出奇的俊秀,年輕些的姑娘媳婦都有些不好意思細看。
一時之間竟是無人說話了,侯夫人柏氏微微一皺眉,覺得陸梨過于年輕了些,有些不放心,“沒想到陸大夫如此年輕便坐館開診,想來師從名師。”拐着彎地打聽來歷。
陸梨看着柏氏,明白了為什麽李如月對她不聞不問十四年,卻在她考中白鹿書院以後突然出現,因為她模樣肖似柏氏,而李采薇長得極像李如月。一旦她來了京城,四個人站在一塊,不知情的怕是要錯認母女,長此以往,李如月秘密難掩,所以李如月必須阻止她進京,殺了,一了百了。
“家師只是一鄉野游醫,并非名醫。”瘋老頭姓甚名誰,她一概不清,她不問,瘋老頭也不提,她都懷疑瘋老頭是否知道自己的來歷。
柏氏頓了下,更加不放心,只人是女兒請來了,又想着有府醫把關,就算是庸醫想來也出不了岔子,便笑了笑:“自來高手在民間。”
陸梨也笑了笑:“不敢當。”
Advertisement
“嫂子且寬心,東平伯府的老夫人,現成的例子不是擺在眼前。”李如月見了陸梨也覺有點不靠譜了,但哪能拆李采薇的臺,她便耍了心眼,把東平伯府老夫人拉出來,就算治不好,也不能怪采薇請的人不靠譜,人家可是治好了東平伯府老夫人。拳拳愛女之心可見一斑。
想想東平伯府的老夫人,柏氏略略心寬。
陸梨不動聲色地掠一眼李如月,四年不見,她模樣并沒有變化,可見就算是沾上了人命,這四年她依舊過的十分稱心如意,甚至是更加的稱心如意。
又瞥了一眼靠在李老夫人身上的李采薇,這就是李如月的心肝寶貝,一看就知道是蜜罐子裏泡大的。
接下來,便是問診。
陸梨細細詢問李老夫人症狀,李老夫人如今看東西模模糊糊,隐約只能看到一個輪廓,因為那一個名字,李老夫人不由自主地關注陸梨,“聽陸大夫聲音年輕的很,今年多大了?”
陸梨:“十八。”
李老夫人手心微微一顫:“可真年輕啊。”
陸梨笑笑。
李老夫人又問:“聽口音陸大夫不是京城人士?”
“我是崖州人。”
“咣當”李如月不慎打翻了手中的茶杯,十八,崖州,還有那個該死的名字,李如月眼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
“姑姑,你怎麽了?”李采薇擔憂地走過去,握着她的手檢查,“有沒有燙到?”
李如月回神,收斂了下神色,笑着道:“我沒事,就是手滑了下,不要緊。”
李采薇看了又看,确認她無大礙,便道:“姑姑快去換一身衣裳。”
望着她關切的臉,李如月的心瞬間安定下來,她慌什麽,陸梨那個禍害早已經死得透透的,這大夫就是個巧合而已。
李如月鎮定地離席換衣,她一走,二夫人小聲道:“小姑是不是想起孩子了?”二夫人記不得李如月前頭那個女兒的名字,實在是甚少有人提起,提起來也是那個孩子那個孩子地指代,倒是還記得是崖州人,“要還在,今年也是十八,和咱們家薇姐兒一樣的年紀,兩人還是同一天出生的。”
說着便覺上首的李老夫人看了過來,渾濁的眼睛明明看不清人了,卻冷冷的,唬得二夫人面上一涼,悻悻低了頭。
李老夫人收回目光,再看陸梨,眼神更加複雜,真是太巧了,若非性別不對,都要以為是那個孩子找上門來了。然而怎麽可能,那個孩子在四年前失足墜崖沒了,造孽啊!想起那個孩子,李老夫人心頭沉甸甸的,有心不想再繼續問診,畢竟看見他這個人,難免就要想起那個苦命的孩子,她心裏不好受。
可這個陸大夫說她的眼疾能治,禦醫都束手無策,她說能治。想起東平伯府的老夫人,李老夫人心動了,猶豫了,最後壓下了那一絲難受和難以言說的不安:“那就有勞陸大夫了,要什麽藥,你盡管開口。”
陸梨被客客氣氣地送出陸府,離開時,她回望碧瓦飛甍的府邸,笑了下。
回到醫館,站在門口東張西望的丁科趕忙上來說:“祁王府的管家等了先生您一個時辰了。”
陸梨點點頭,走了進去,便見一個笑眼盈盈胖墩墩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喝茶,見了她站起來,笑眯眯道:“您就是陸大夫啊,可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陸梨微微一笑:“過獎。”
“不不不,”刑管家笑的像一尊彌勒佛:“陸大夫妙手回春,起死人肉白骨的美名,老夫如雷貫耳。”
陸梨:“起死人肉白骨不敢當,只能說僥幸會些醫術。”
刑管家笑兩聲,又恭維兩句,才說明來意。
祁王的右胳膊在去年的平亂中了一箭,在整個太醫院的治療下都只恢複了三成,能不能徹底恢複,禦醫們也不敢打包票。
祁王是皇帝胞弟,親娘太後正好好的活着,攤上這麽個尊貴的病人,禦醫們頭疼欲裂,就有**水東引了。
杏林圈就那麽大,一點風吹草動尤其是出了個名醫那是馬上就能傳開,陸梨讓卧病在床數年的人重新站起來的消息早就傳開了。一個姓黃的禦醫腦瓜子一轉,說了這事。秉承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念頭,就有了刑管家的上門。
陸梨來者不拒,她要的就是這樣有權有勢的病患。和衛國公府和康寧侯府相比,她的力量還太弱小,人家要是嫌棄她丢人,輕而易舉就能碾死她。
勤勞的陸梨就這麽的坐上祁王府的馬車再一次離開。
丁科嘆嘆氣,先生如今的名聲越大是越來越忙,出診的次數也越來越多,誰叫找上來的達官顯貴多了,好也不好,好的是診金豐厚,不好的就是先生都忙瘦了。
“陸大夫請。”刑管家客客氣氣的擡手一引。
陸梨擡腳入內,就見上首坐着華服男子,年約二十,劍眉星目氣質卓然。
陸梨見禮:“草民見過王爺。”
祁王也有些被她過于年輕俊秀的外貌訝異了一瞬,畢竟大夫這一行當,年紀越大經驗越豐富醫術也就越好,不過他也知道這世上凡事都有意外,黃禦醫敢推薦這個人肯定是這人确有幾把刷子,何況他事先也找人調查過,的确醫術了得。大抵這年輕人便是祖師爺賞飯吃,天賦異禀。
“免禮。”
陸梨直起身。
刑管家就道:“還請陸大夫為我家王爺看診。”又示意陸梨在祁王邊上的椅子坐下。
陸梨坐下後,打開藥箱拿脈枕。
祁王見他雖年紀輕輕但是從容有度,比一些禦醫還要淡然,倒是高看幾分,心想不是手上有真功夫沒這份底氣,有本事的人有資格傲氣。
“請王爺伸手。”
劍書卷起祁王的袖口,莫名地看了陸梨好幾眼。
陸梨回望。
劍書笑笑,又收回目光。
祁王看了劍書一眼,把手腕擱在脈枕上,陸梨搭了上去,仔細探脈,眉頭微微皺起來。
刑管家的心也跟着他的眉頭皺起來,想問又不敢打擾。
陸梨收回手:“還請王爺寬衣,草民想看看患處,以便更詳細地了解病情。”
祁王那傷處在臂膀上,他之前也被那些禦醫看習慣了,倒不意外,正準備站起來除衣。
劍書擰着眉頭看看陸梨,又看看已經張開手臂示意他脫衣的祁王,糾結了下,踮起腳附到祁王耳邊壓低了聲音道:“王爺,這郎中是女兒家。”
祁王愣了下。
劍書重重點頭表示肯定,他也是确認了好幾遍才确認,這位陸大夫就是女扮男裝無疑,雖然裝的挺像,可女子的呼吸步伐和男子是有差距的,他習武多年,不至于分不出。
祁王臉色頓時就有些微妙了,被丫鬟宮女伺候是一回事,被其他女人看身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見那陸大夫還一臉平常地望着他,似乎在等他寬衣解帶,祁王眉梢揚了下:“陸大夫既是姑娘家,是不是有些不妥?”
不防被看破了身份,陸梨先去看劍書,應該是他看出來的,這祁王府倒是卧虎藏龍。陸梨不以為意地笑了下:“醫者眼中,并無男女,只有病人。不曾言明,也并非有意欺騙,只是女子之身,在外行走不便,故我以男裝示人,冒犯之處請王爺見諒,王爺若不願,草民便告退。”
祁王看看她,這幅模樣要是穿上女裝,的确容易引來麻煩,便有些理解了。要是她男扮女裝行醫,他會懷疑下她是想對女眷不利,女扮男裝造不成危害,便道了一聲:“不必。”
陸梨就道:“王爺雅量。”
劍書左右瞧瞧,上前一步,手抓住祁王的衣服,他又看了看祁王,祁王也看了看他。
劍書窘了下,說不上來哪裏怪怪的,總覺得自家王爺吃虧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7-04 17:36:43~2020-07-06 18:12: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