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聖駕莅臨,老林哭訴
“陛下出行,閑人回避!”
磅礴大雨中,皇帝的儀仗拉出好幾十米的長度,敲鑼打鼓的前往清平王府,生怕別人不知道皇帝冒雨前去探望清平王了,百姓們平日裏哪裏能看到這種稀奇,即便雨下得再大,很多人也披着蓑衣遠遠的跟着。
而清平王府,此時大門洞開,身穿黑甲戴半邊黑色面具的鐵甲衛分兩列挺立在大雨中,老林和天樞分別撐着雨傘站在前方正中央。
“皇上駕到!”
伴随着太監尖細的宣告,儀仗隊前列自兩邊分開,禦攆上前,直達府門前方,緊跟在後面的還有好幾輛華麗的馬車。
“恭迎聖駕,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老林和天樞不約而同的丢開雨傘單膝跪下,明黃色的禦攆門簾被人撩開,在兩個太監的攙扶下,年屆不惑,看起來卻像五十好幾的皇帝步下禦攆,宮女适時地撐傘擋住雨勢,後面的幾輛馬車裏也相繼下來好幾個人,分別是三位內閣閣老,太師,以及五部尚書,如今文淵深陷多宗案件,禮部暫缺。
“平身。”
慢悠悠的站好了之後,皇帝一擺手,老林和天樞這才起身,片刻功夫而已,兩人身上就已經被雨水淋濕了:“外面雨大,請陛下和各位大人先入府內。”
“也好。”
皇帝點點頭,不動聲色的掃一眼兩列鐵甲衛,搭着太監的手進入王府,清平王府的龐大與奢華皇城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真正見過的卻沒有幾個,歷代的清平王都不喜歡操辦宴席,輪到裴元冽後,他甚至連下人都換成了無法在上戰場的鐵甲衛,全府上下一個女人都沒有,更談不上宴客了。
在老林和天樞的帶領下,一行人慢慢進入王府深處,看着裏面雕梁畫棟的精細建築,美輪美奂的奢華裝飾,各大重臣不由暗暗驚嘆,唯一沒啥反應的恐怕就只有皇帝了,他并不是第一次來清平王府了,至于他心裏有沒有想法,那就另當別論了。
“陛下,請讓他們留在外面。”
大概一刻多鐘後,一行人進入了裴元冽居住的院子,寝室外同樣守着兩列鐵甲衛,一直在前面帶路的老林和天樞回身一左一右的抱拳,視線若有所指的掃了一眼那些宮女太監和大臣的随從,哪怕再迫于形勢所逼,這些人也沒資格進入裴元冽的寝室。
“你們在外面等候。”
皇帝擺擺手,率先邁步進入寝室:“元冽的情況如何,當真那麽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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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嚴重嗎?我們還能咒王爺不成?他都昏迷一天一夜了,傷口始終沒辦法徹底止血,你看這臉色,跟死人有何區別?”
跟随他一同進入的老林抹着淚指了指躺在床上面色死白的裴元冽,先前的正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唱作俱佳,要不是鐵甲衛早已習慣了他的風格,怕是根本撐不住,已經笑場了。
但他們習慣,皇帝和大臣們可就不知道了,見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都有點兒信以為真了,倒也沒顧上去在乎他的态度。
“你是府醫?”
皇帝生性多疑,哪怕裴元冽真要死不活的躺在眼前,老林也不像作假,他還是抱持着懷疑的态度,順手将伺候在床前的周府醫指了出來。
“草民正是,參見陛下!”
“不用行禮了,說說元冽的情況。”
擡手制止他下跪,皇帝在太監擡過來的椅子上坐下來,幾位朝廷重臣一字排開站在他的身後,每個人的視線都不由自主的打量着仰躺在床上連唇瓣都沒有血色的裴元冽,清平王受傷,威武大将軍和淮陽候也親自上了折子,可他們不懂的是,折子上明明說他只是輕傷,為何現在卻跟要死了一樣?
“是。”
周府醫不敢怠慢,低着頭緩緩說道:“王爺失血過多,氣血兩虧,傷口至今沒能徹底止血,若再這樣下去,他怕是堅持不了幾天。”
“哦?可朕聽說,他的傷并不嚴重,怎會失血過多?”
皇帝深深的看着周府醫,似乎并不相信他說的話,這也正是大臣們疑惑的地方。
按照裴元冽先前的吩咐,周府醫有些“膽怯”的擡首看他們一眼,又抖着嗓子說道:“陛下和各位大人有所不知,王爺自小就被惡人下了血殘陽之毒,哪怕一道小小的擦傷,也很難止血,更別說他此次腹部傷了那麽長一條血口子了。”
“什麽?”
明顯沒料到他竟會把血殘陽說出來,皇帝反射性的瞪眼,但很快又反應了過來:“豈有此理,究竟是誰如此膽大妄為,竟敢對朕的外甥下毒?血殘陽真那麽霸道?可有解毒之法?”
難道裴元冽真不行了?
皇帝下意識的擡眼看看不遠處的床榻,否則他們怎麽會連血殘陽都說出來了?還是說,這又是他們的什麽詭計?
皇帝也不蠢,這些年他不是沒想過辦法對付裴元冽,可結果顯而易見,他依然活得好好的,若說是運氣,傻子都不會相信,唯一的解釋就是,裴元冽并不若他表現出來那麽纨绔,再說了,他若真那麽纨绔不羁,又何以能牢牢的将鐵甲衛抓在手中?
“血殘陽産自西南,具有很強的抗凝血性,不會要人命,中毒之人只要不受傷,基本沒有生命危險,對身體也沒有影響,可一旦受傷,哪怕只是一道小小的傷口,也有可能因為無法止血而殒命,根據典故記載,血殘陽最後一次出現是在大秦建國之初,當時的軍神大人就不小心着了道,為他解毒的是號稱醫毒雙絕的軍神夫人,為此,軍神夫人率兵直搗西南腹地,摧毀了血殘陽主要藥引的生長地和所有與血殘陽有關的一切,自此之後,再沒出現過血殘陽,王爺剛中毒的時候,草民還不敢相信,直到反複的翻閱醫書,對應王爺的症狀才确定,當今世上,恐怕已經無人能解血殘陽了。”
自動忽略他前面假惺惺的質問,周府醫依然抖着嗓子,卻又條理清晰的回答了他剩下的兩個疑問。
“哦?吳愛卿,他說的可是事實?”
做戲做全套,哪怕知道周府醫所言不假,皇帝還是裝模作樣的招過一同前來的太醫院院首吳祠,後者依言上前躬身道:“确是如此,除非能找到下毒之人,索取解藥,或是找到另一份血殘陽作為研究,否則當世恐怕真的沒人能解。”
血殘陽消失已數百年,若不是博覽醫書,醫術超群,恐怕連病症都很難确認,更別說解毒了。
幾位大臣聞言個個垂下眼眸,他們都位極人臣,自然也清楚朝中局勢和皇帝的為人,敢對裴元冽下毒之人找不出幾個,加上他中的又是如此稀罕之毒,真正的元兇是誰,各人心中都有了計較,同時也終于明白,為何皇帝會冒雨帶着他們一起來探望了,他們不過是皇上的障眼法罷了,他也不是他看望他的,而是他确定他是否真的已經不行了。
幾位大臣中不乏真心為國之人,看到這裏多少有些心寒,但卻沒敢表現出來,畢竟這都是沒法宣之于口的事情。
“當真如此嚴重?”
皇帝似乎有些痛心的呢喃,好一會兒之後又扶額擺手:“吳愛卿,既然你都來了,再幫元冽看看吧,萬一能找到止血或解毒之法呢。”
這話說得,在場的鐵甲衛都不好意思聽了,想要确定他們王爺是否真如周府醫所言,直說就行了,何必惺惺作态?
同樣的,不管他們怎麽想,也不敢真的說出來,甚至不會在面上表現出來,得罪皇帝事小,壞了他們家王爺的大計事大,歡喜樓可靜靜的矗立在那裏等着他們呢。
“對啊吳院首,你趕緊給看看吧,可憐王爺才十八,都還未娶妻,要真就這麽沒了,老奴我可怎麽跟已故的老王爺和老王妃交代啊。”
搶在吳祠之前,沉寂片刻的老林又站出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訴,皇帝忍不住嘴角一抽,盡可能的命令自己別受他的影響,前幾次駕臨清平王府,他可沒少被他糊弄。
“是。”
吳祠也是無語得很,怔愣了好一會兒才走向床榻,每個人都瞪眼屏息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為确保真實,吳祠的手搭在裴元冽手腕上反複确認,差不多一炷香時間才折返回來。
“如何?”
皇帝迫不及待的問道。
“回禀陛下,如周府醫所說,王爺的情況的确很危急,氣血兩空,失血過多的脈象,同時他的脈象還很堵滞,應該就是血殘陽的原因,陛下恕罪,微臣從未接觸過血殘陽,無法準确判斷,但王爺失血過多,若繼續下去,命将不保卻是不争的事實。”
站在他的面前,吳祠恭謹的回道。
“王爺啊……”
老林立馬哭天搶地,天樞配合着道:“周府醫說,若是能止血,王爺可能還有一線生機,不知吳院首可有止血之法?”
“這,周府醫,可能将你給王爺止血的方子給本官看看?”
見皇帝并未阻止,吳祠稍作遲疑後轉向周府醫,後者也連忙道是,從袖袋裏掏出一疊紙張遞給他,吳祠耐心的翻看着紙張,每一樣藥材都看得非常仔細,好一會兒後搖頭道:“周府醫醫術精湛,恐怕不在本官之下,這些都是最好的止血藥方,藥材也都極其珍貴,大統領,恕本官無能為力。”
那些藥方乃是雪峰居士所開,吳祠挑不出任何毛病,甚至還大為佩服,根本不覺得自己還能開出更好的止血藥方。
“……”
天樞一臉失落,身體不受控制的連連倒退,連禮儀都顧不上了,皇帝和衆位大臣不動聲色的将他的反應收進了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