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楔子

“救命——”

“媽媽、媽媽！嗚嗚嗚，媽媽！”

“滾開，別擋道！”

這是毀滅的盛景。

火焰熊熊燃燒着，過高的溫度扭曲了肉眼所見的一切，尖叫聲此起彼伏，除了将恐慌傳播以外，別無他用。

埃蘭坐在教堂的塔頂上，看着這一切。

遠超常人的目力，讓他将方圓幾千裏的景象盡收眼底。

哭泣着邁不動步子的，是城裏衛隊的隊長；喊着媽媽的，眼淚口水直流的，是最有錢的大商人；挪動着肥胖的身軀、推搡着其他人的，是平日溫和慈悲的主教……種種模樣，應有盡有。

埃蘭滿足又惆悵地嘆了口氣。

毀滅吧，毀滅吧！

這旋律是如此動聽，卻又如此難得和短暫，叫他不得不珍惜。

沒有人注意到塔頂的少年。

黑發黑眸，容顏冠世，這本是絕不會被忽略的一個人，可在這樣的災難中，沒人有心思去注意周圍，或者說，即使注意，也無法看到。——神祇和人類之間的鴻溝，是無法跨越的。

能夠殺死神的，只有另一個神。

埃蘭擡眸，打了個招呼：“你來了，菲爾。”

那是個足夠驚豔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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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發銀眸，容顏極盛，如果說埃蘭的相貌是蠱惑的黑暗，這人便是足以被任何存在膜拜的光明，而他也的确是光明的化身——

這個世界最早誕生的神祇。

他是光明神，亦是創世神。

相對應的，埃蘭是黑暗神，也是——毀滅神。

銀發神祇的眸光穿過了重重阻礙，看向世界的盡頭。烽火連天。戰争、鮮血、火焰，這些都是黑暗神的養分，毀滅時時刻刻發生，埃蘭便在時時刻刻增強，而毀滅，永遠比創造簡單。

獵獵的風吹動長發與長袍，銀與黑在兩人背後交織又分散，如同命運。

菲爾擡起手。

空氣中，仿佛有某種沉重的、不可名狀的事物出現了，似乎是一瞬，又似乎有千萬年那麽長，力量已化作了滅世的洪水。

水流滔滔，席卷世界。

火焰被熄滅，人類也無法幸免。

“救命——”

“媽媽、媽媽！嗚嗚嗚，媽媽！”

“滾開，別擋道！”

熟悉的旋律。

埃蘭不解：“我只是毀了一大半，你這樣做，就全毀了。”

銀發的神祇轉向他，聖潔的臉上毫無波動，在埃蘭的記憶裏，他的這位雙生神祇像是從來沒有感情，完美地如同秉持某種意志而生的造物。菲爾的話語永遠是威嚴的，神情也永遠悲憫，不管在說什麽、做什麽。

“污濁的，應被滌蕩。”

“你在，我就無法創世。”

“隕落吧。”

不知含着多少光明本源的攻擊籠罩住了近在咫尺的黑暗神。

埃蘭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光明照耀萬物使其生長，但對于黑暗而言，便是劇毒。構成神體的黑暗本源不受控制地溢出，與光明争鋒。

若是有凡人能夠在此時仰望天際，便能捕捉到這壯美的景象——

光與暗相互侵蝕、融合、轉換，蒼穹早已失卻了蔚藍，只剩下銀與黑，碰撞産生的餘波向四周散去，漣漪優美得讓人落淚。

埃蘭感受到了痛楚。

這是黑暗本源消散，光明本源即将直接觸到身體的征兆。

銀發的神祇面容平靜，仿佛可以平靜到世界崩塌，埃蘭揚起唇角，伸出了手——

黑暗中，依稀有一點微光。

小小的燈火不知從何處而來，搖曳着，被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握住。

它叫做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