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陰陽師
陰陽師的宅邸，自然是有結界的。
埃蘭和神樂手拉着手，站在銀發青年身後看他邊回憶邊畫符，不明覺厲。
那個不知名的聲音說他是為了跟着晴明才封印了自己倒下的，是真的嗎？所以他是八岐大蛇？不太對，本土妖怪的名字，和“埃蘭”這個名字的畫風不一樣啊，被騙了嗎？唔，果然需要先學習妖怪的知識，了解一下這方面的記載。
結界打開了。
“哇——”
神樂微微睜大了眼，而埃蘭則直接發出了驚喜的贊嘆，“晴明，這裏看起來很棒的樣子！”
結界分離了真實和虛幻，相對于在外面見到的虛幻，真實要美好得多。
石制的拱橋，彎彎的流水，大大的庭院，木制的房屋，還有最為顯眼的、挂滿了花朵的櫻樹……埃蘭頭一個跑過去，圍着櫻樹轉了一圈，招手道：“晴明、神樂，快過來看！這裏有一只狐貍！”
樹下果然栖息着一只狐貍。
或者說狐妖。
通體多為白色，耳朵外紅內褐，尾巴是白色、紅色、褐色三種顏色組成的，臉頰、四肢和腹部上有着紅豔的妖紋。它的臉上斜斜綁着只面具，看大小完全擋不住臉，何況它還有個突出的黑色鼻子……所以這面具是幹嘛用的？
埃蘭陷入了沉思。
啊，想不出。
這就是要和晴明學東西的原因嗎？
想想下山時見到的許多小妖怪，這個世界的妖怪還真是多呢。
“好可愛！”這是神樂驚喜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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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很好吃的樣子。”這是埃蘭的感想。
晴明：“……”
明明看起來是神樂比較小，為什麽八神更像個小孩子呢？
這大概就是男孩和女孩的不同吧。
晴明突然想起不知哪位同僚和他說過的話語：男孩總是淘氣的，女孩就懂事多了。
深以為然。
神樂看着狐貍，認真道：“你看，小狐貍的胸前挂了鈴铛哦，它應該是有主人的，所以不能吃。”
“這樣嗎……”埃蘭摸了摸小下巴，“可是，它在晴明家裏，就說明是晴明養的吧？”
少年轉頭，雙眼亮晶晶的，“晴明，我可以吃它嗎？”
“……不行。”
兩個孩子都蹲着，和神樂的短發不同，埃蘭的長發拖到了地上，晴明以手挽起，手中傳來的觸感如同泉水，冰涼絲滑，令他微微失神。能養出這樣頭發的……不、不止是八神，神樂也是。
他們都非常漂亮、身上的和服料子和做工也都很棒……被照顧得很好呢。
和家裏人失散了嗎？
看來，要想想辦法了。
如果能找回記憶就好了。
晴明看着櫻樹下的一小團狐貍，即使在三人的圍觀下依然睡得嬌憨可愛，還翻了個身，露出白白軟軟的肚皮來。神樂想摸又不敢摸的樣子，埃蘭則仔細打量着狐貍的兩條後腿之間，然後“啧”了一聲，“公的。”
“……”
陰陽師無奈了。
晴明摸了摸這只像是自己養的狐貍。
然後，就見狐貍睜開了黑溜溜的雙眼，從地上一躍而起，“晴明大人，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你是……？”
“晴明大人的頭號式神，就是小白我啦！”
狐貍搖着兩條絨絨的大尾巴，聲音清脆如孩童，驕傲地說。
“抱歉，我失憶了，很多都不記得了。”見狐貍的耳朵耷拉下去，晴明微笑起來，蒼青色的眸子裏仿佛盛滿了日光，動人之處難以言表，“重新認識一下，我是晴明，陰陽師晴明。”
“今後要麻煩小白了，還請多多指教。”
毛發掩蓋了狐貍臉頰上的紅暈，它頗為不自在地提高了聲音，“交給我吧，我可是晴明大人的頭號式……咦？”
小白被抱了起來。
埃蘭将狐貍舉在眼前，“你認識我嗎？”
“無理之人！”
埃蘭皺了皺眉，“回答我的問題。”
這是幅看起來充滿了童真的畫面。
粉櫻如雲，将諾大的庭院渲染成一片暖色，櫻樹下，銀發的陰陽師帶着無奈的笑容看着另外兩人，粉衣的小女孩歪頭瞧着，白衣的小男孩手裏舉着一只白狐貍，和它視線平齊，正說着什麽。
小白感覺很不對勁。
在少年臉沉下來的瞬間，它能察覺到，有某種沉重而鋒銳的東西，自空氣中顯現了，禁锢了它的身體。
無法掙紮、無法叫喊、無法反抗——
這是……什麽？
虛空中，某種奇異的意志陡然浮現，小白幾乎是立刻便知曉了，那是在督促它順從眼前的少年——
可惡！
小白一定要跟晴明大人告狀！
憤憤地轉着這個念頭，狐貍式神回答了埃蘭的問題，“小白不認識你！小白是晴明大人的式神，還不快放我下來！”
“哦。”
失望地吐出一個音節，少年手一松，狐貍便在女孩的驚呼中往下掉……
小白翻了個跟鬥，穩穩落在地上，晃了晃兩條大尾巴。
“摔到沒有？”
神樂連忙摸摸它安慰。
小白享受着女孩嬌柔小手的撫摸，轉了個身，背對着埃蘭，“哼！”
少年不甘示弱，也重重“哼”了一聲。
“……”
晴明展開蝙蝠扇，慢慢遮住了臉。他已經可以預料到，不那麽平靜的未來了。
主人在與不在，是不一樣的。
院子裏打掃的小紙人，和屋檐下亮着的燈籠，都說明了這點。
陰陽師的房子很大，神樂和埃蘭都有單獨的住處，除了卧室，當然還有書房、浴房等一系列房間。晴明去陰陽寮請了假，在書房裏待了一整天，總算對如今的情況有了一些了解。
沒辦法，號稱是他頭號式神的小白也不知道更多的東西，只說是按照他的安排在櫻樹下等的——那麽，自己留下小白，是為了什麽呢？
是的，自己。
晴明已經發現，很多不自然的地方了。
就像是……失憶前的自己，預料到了可能會發生某種巨大的變故一般。
事先準備好的狐貍式神，書房裏擺在桌面上的緊急事務，還有寫了滿滿幾張紙、只有同樣的靈力才能解封的某些提醒……至于這些提醒裏還包括京都裏好吃的店面這點，就忽略吧。
窗外傳來八神、神樂和小白的聲音，其中最歡騰的是八神。
不出所料。
在小白告狀以後，晴明當然也留意了和自己一道從黑夜山上下來的兩位小夥伴，事實上，他用灰符召喚出了幾位式神，讓它們去尋找八神和神樂的消息——長相如此出色，如果是剛剛走失的，應該不難找才是。
然而沒有。
沒有聽到消息，沒有得到他們在昨夜之前的蹤跡，甚至沒有哪個殷實人家走失了人。
神樂乖巧可愛，八神天真爛漫，他們對陰陽師都沒有什麽防備之心，晴明很容易便發現了兩人身上的不妥，比如神樂受的傷都會很快痊愈不留痕跡，八神生氣的時候會有某種力量護佑。
晴明懷疑他們都不是人類，起碼，不是普通人類。
但他能做什麽嗎？
不能。
就如同先前說的，神樂和八神，對他都沒有防備之心。
那樣兩個漂亮的孩子，看向你的時候清澈的眼中滿是信賴，誰又忍心辜負呢？
還是努力恢複實力吧。
只要強大起來，很多問題就不是問題了。
這樣想着的晴明，又沉入了知識的海洋。
陰陽師是個很全面的職業。
未曾失憶的安倍晴明，懂得觀星宿、相人面，還會測方位、知災異，畫符念咒、施行幻術。除了這些調和天、地、人、鬼的能力，大陰陽師還熟稔一切風雅事，和歌、漢詩、琵琶、笛、香道、茶道……他都是其中佼佼者。
人們盛傳他有看透人心的本領，知曉命運的軌跡，并為他的容貌和風姿傾倒，甚至有人說，安倍晴明是白狐之子，因此才能在如此年輕的時候便取得旁人努力一生也未必能達到的成就。
不管這謠言是善意還是惡意，它至少将安倍晴明擺在了一個遠超常人的高度。
……晴明壓力很大。
格子門被輕輕敲響，神樂軟軟的聲音響起，“晴明？”
銀發的陰陽師放下筆，開了門，“怎麽了？”
神樂可不像某個少年，會因為各種奇怪的理由打擾他。
粉色和服的女孩仰頭看他，指了指庭院，道：“八神他爬到樹上……下不來了。”
“……”
很好，畫風脫俗。
風中傳來了小白嚣張的狂笑，“哈哈哈哈哈！有本事你跳下來啊！不要打擾晴明大人！”
“跳就跳！”
“等……”
晴明還來不及阻止，就見一個身影從櫻花樹直直墜下，落在地上發出“嘭”地一聲。
神樂吓得閉起了眼睛。
小白全身毛都炸了。
幾秒後，少年被兩人一式神圍在中間，小心翼翼地查看，小白尤其着急，“有沒有哪裏痛？”“傷到哪了？”“你怎麽真跳了？”
“哼唧。”
埃蘭扭頭。
他似乎沒受什麽傷，只是身上髒了，少年拉了拉陰陽師的手，“晴明，我要洗澡。”他嘟着嘴，“你幫我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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