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朝暮
我失魂落魄的被清風帶到星語閣,看他在周邊布滿結界,默默無言。
清風忙完,忽然附到我耳邊道:“今日神女有些古怪,也許另有安排,你且等等。”我擡頭看他,清風輕輕颔首,“我不便多留,先走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我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難道這件事情另有玄機?
兩天過去了。韶玉山上似乎風平浪靜,我漸漸對清風的話不抱希望。
我又做了那場夢,鋪天蓋地的鮮血,将我的眼瞳染成緋色……我驚醒過來,大口的喘着粗氣。
更漏聲聲,已是子夜時分。
殿旁的夜明珠漸漸轉亮,我豎耳傾聽,有人來了。
未央?
夜明珠高懸,我清楚的看到未央的臉。仍是豔豔緋衣,如雲黑發,在腦後輕挽成髻,上面簪着一根緋玉簪,正是我送她的琈玉。
我看着那枚玉簪,一時心頭複雜難言。
未央在殿中小桌旁跪坐下來,看着我道:“朔月,可否舍我一碗你的血?”
“這條命都是你救的,別說只是一碗血,就算是你要我的心頭肉我也會剜給你。”我披衣下床,站在她面前就要去割手腕。
鮮血迅速渲染,彙聚成細流滴到桌上的青玉小碗中,不多時便盛了一碗。
未央見我只是随意握住傷口并無多做處理,便伸手拂開了我的手凝聚術法為我療傷。我将視線放在一旁默不作聲,她看了我片刻道:“你生我的氣也是應該。但你放心,我定會保你無事。”
我反握住她的手,仿佛抓到了希望,急促的問道:“為什麽?神女,你有什麽事瞞着我?我可以幫你啊,你信不過我麽?”
未央凝視着我,忽然笑了,我第一次見到她這樣對着我笑,溫柔地讓人沉醉,她輕輕道:“朔月,你一定會成為強大的妖神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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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松開她的手,悶悶道:“我已經無法成為妖神了。”
“為何?”
為何?我擡起頭,眼神流連過她明媚的容顏,落進她獨有的赤色琉瞳裏。
妖神者,無我,無欲,無情。
兵之大者,術法所及,妖神生。
我不殘害生靈,我不貪慕權貴,我唯一所求的,是與眼前人的朝朝暮暮。我有情,有欲,有我。
四目相對,未央向來平靜淡漠的眼神終于産生了波動,她輕轉視線,忽然道:“其實我母親不是戰死的。她是被她最信任的朋友逼死的。”
“鷹舜、磈苕、嬰淵這些人算什麽,我母親任主戰之神數百年,術法強大,他們連我母親一根手指都打不過!若不是對他毫無戒心,喝下他給我們慶生的酒水,被封印了術法,眼睜睜看着丈夫子女死在自己面前卻無能為力,她也不會選擇那般決絕的自戕!”未央緊握着拳頭,神色俱是憤恨。
聽後我心有戚戚焉,小心地問道:“那個人……是誰?”
未央良久無言,眼睛盯着碗中的鮮血,低聲喃喃:“快了……快了,若是能活下來……”
“神女?”
她像是忽然驚醒,将玉碗收入袖中,又盯着我看了片刻,低聲道:“我走了。”
随着她身影走遠,夜明珠的光輝漸漸暗淡下來,待她走到殿門時,便只留下了微弱的餘光,将她挺直的脊背照得格外單薄。
心頭猛然抽疼,克制的理智瞬間潰不成軍。
我上前抱住她,緊緊地。
她細細的呼吸聲微微發着抖。良久,她将手撫上我的手背,緊握了一下,又堅定地拿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星語閣。
我整夜未眠,想不通那人究竟是誰。若是清風在此,到是可以問他一問,可惜我被困殿內,又無書籍可查,一時半分思緒也沒有。
清晨的微陽照進殿內,已經三天了。不知明邪是否還在韶玉山,未央又打算如何處置我,腦中紛亂如絮,不知不覺竟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似夢亦真。我想起月餘前那個站在香樟樹下的背影,他微微仰頭看着頂如華蓋的茂盛樹木,似是入了神。他初初看未央的眼神包含着濃濃的複雜情感,像是深情、悔恨、思念,整個面容似乎都溫柔了下來。
他在懷念什麽?他在悼唁什麽?相似的場景下,過往的時光中,他期待着回過頭看到的是誰的容顏?
若不是未央,還能有誰?
一向以溫文良善示人的明邪為何那晚謊話連篇,咄咄相逼,定要置我于死地?若不是未央,我與他本應是陌路,我的存在阻礙了誰的利益?破壞了誰的期望?
在凫徯的悲鳴中,我猛地睜開眼。
我明白了。
但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星語閣外的結界已淡至透明,我身上的術法封印也已解除,說明未央目前已無力将神力作用于我,我心頭湧上擔憂來,打破結界便追随凫徯叫聲而去。
果不其然,谧汐殿外清風與明邪正在鬥法,觀他身法竟與我有些相似,難怪他常常觀我練刀,竟是在偷師麽?看來琳琅果真是他所殺!
清風掌管韶玉閑務,術法本身不高,又疏于戰鬥,自然落在下風,我正提刀上前想要幫他一把,他卻對我喊道:“快去谧汐殿地宮!”話未說完,便被明邪一刀砍在左肩上,臂膀齊肩而斷,噴濺的鮮血染了明邪一身一臉,恰如地獄修羅。
我憤怒地握緊了斬魂,但我清楚地知道,此刻未央定是在谧汐殿地宮之中,面臨着更大的危險境地。
狠了狠心我抛下清風,跑向谧汐殿。剛接近殿門,忽然“砰”的一聲炸響,似從谧汐殿的地底傳來,殿門受不住沖擊,裂縫攀爬其上,轟然玉石俱碎,塵沫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