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卷一·弱肉強食
薛默說話的過程, 李隊一直沒有打斷, 夾在手指間的煙酒那麽燃着,都忘了再吸一口, 等薛默說完, 他沒有立即表态, 但眼神明顯亮了許多。
李隊閉上眼睛想了許久,終于開口說:“我想起這個達得了, 調查走訪的時候, 聽說在命案發生幾天前就離開了回龍縣,因此我并沒有注意這個人。”
“我懷疑他根本就沒有走。現在火車票都是實名制, 很容易查的, 如果他沒有離開回龍縣, 那麽他就很有嫌疑!”
李隊拿過自己的筆記本,接上數字證書,輸入達得的身份信息,很快便查出了他的資料。
李隊細心地看着, 查到了達得用身份證購買的火車票。
“他是買了車票的。”李隊說着, 雙手繼續快速地在鍵盤上敲打, 薛默也緊張了起來。
李隊的手突然停住,緊盯着屏幕,咬牙說:“達得并沒有上那班火車,他十分可疑!”
兩人同時站了起來,眼中燃起激動的光,再沒有什麽比找到線索更讓人開心的事情, 李隊贊許地看着薛默,用力拍着他的肩膀,說:“小薛,好樣的。現在怕是我沒空陪你了,我得趕緊去局裏一趟,找老楊他們說說。這大過年的,人還在放假,可能事情會有點麻煩……但總是一個希望,我們做警察的,就是要這樣不斷追尋真相。”
“您說的是,您趕緊去吧,外面天冷,注意保暖,別生病了,我不耽誤你時間,這就先走了。”
“那我就不送你了,再見。”
說着話的同時,李隊便已經開始整理茶幾上的資料檔案,急匆匆地準備了起來,薛默很懂事地自己離開,關上房門。
——
從李隊家裏出來,薛默的心情依然還是有些平複不下來,感覺心跳快得厲害,雖然現在他不敢肯定達得是兇手,但至少他覺得自己給這個案子打開了一個缺口。這個時候讓他回家去待着,他更加不能安心。
薛默在街上溜達了一會兒,冷風也沒能把他的熱血給吹涼,他想來想去也不想回家,決定多在外面走走,繼續想這個案子。
走了許久之後,停下來的時候,薛默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走到了達得從前租房子的那個地方,大約是剛才看了達得的資料,腦子裏一直念着這件事,不知不覺便往這裏走了。
達得租的房子是個合租房,是特別老式的樓房,院子口連個守門大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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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默在樓下徘徊了一陣,沒有貿然上樓。
達得現在有最大的嫌疑,又沒有離開回龍縣,說不準是不是有同夥,如果他和他的同夥還沒有離開這個出租屋,那自己單槍匹馬地闖進去,不是找死嗎,薛默沒那麽蠢。
但薛默也沒有離開,就一直在樓下這樣看着,腦子裏想着許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也不知過了多久,薛默突然看到樓上走下來一個人,穿着一身黑袍。
這黑袍挺好看的,在冬天穿着也沒什麽違和,只是在電光石火之間,薛默想起有天和楊思源通電話時,他差點撞到一個穿黑袍的男人,薛默還隐約記得,楊思源當時提到了大盛建設公司。
這些事情都互相有關聯,會都是巧合嗎?這個黑袍人,難不成就是達得的同黨?
薛默的心猛然揪緊了,他知道有些冒險,但他決定偷偷跟着這個黑袍人去看看情況,如果證明是他想多了,倒也沒什麽,但如果,這個黑袍人真的是達得的同夥呢?
薛默不想放過這個機會,咬着牙跟上了黑袍人的腳步。
——
達得逃離了顧盼的視線範圍之後,立即就化成了人性,現在不能用原形,否則顧盼會循着妖氣找上他。
達得沒想到,顧盼會那麽厲害,要傷他一下,自己也需要付出這麽大的代價,目前為止他還不能完全掌控戰斧的力量,只是通過戰斧讓自己變得強大了許多,他不敢時時刻刻把戰斧帶在身上,因為他已經感覺道了,那東西會侵襲他的理智,讓他變得瘋狂。但現在他需要立即趕回去,拿到戰斧,不顧一切也要用戰斧的力量。
若是沒辦法殺了顧盼,就只有先帶着戰斧逃回妖界躲一躲,有戰斧的保護,在那邊應該也不會太危險。
達得艱難地捂住自己胸前的傷,跌跌撞撞走進了桷樹城的小巷之中。
如今,他和他的擁趸們,一直都在桷樹城的一個廢棄工廠裏待着,就在顧盼的眼皮子底下。倒不是達得已經膽大妄為到了如此地步想和顧盼正面叫板,他想的是,如今他已殺了那麽多九尾貓,随時都可能被顧盼找到行蹤,如果真的出了事,他在裂痕附近,能方便逃回妖界去。況且戰斧可以隐匿妖氣,他不是那麽容易被駐守者抓到的。
達得每走一步都覺得心口扯着疼,再加上此刻他情緒激烈,十分憤怒,只想把欺騙他的王大樹給撕碎吃了。
達得終于走到了那廢棄工廠的廠房門口,看着周圍沒有人,正準備瞧瞧推門進去,便聽到後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大哥!”
達得回頭,臉就徹底暴露在了路燈下。
躲在巷子轉角暗處的薛默,一眼就看到了他。
果然是他。
薛默側身躲避,連呼吸放緩了。
達得和黑袍人絲毫沒有察覺,黑袍人走上前攙扶着達得,急道:“大哥,你怎麽受傷了?我看看傷到哪裏,我去給你買藥!”
達得說:“不用,你先進來,把門關好,把所有兄弟都叫出來,還有王大樹,把他給我叫出來!”
黑袍人應了,扶着達得進了工廠大門,而後左右看了一眼,關上了門。
王大樹?這裏面還有王大樹的事?
薛默的腦子一時間轉不過來彎,想着王大樹那個樣子也不像是窮兇極惡的歹徒,說不準是被綁架了。而且聽他們的語氣,像是還有許多同夥。
薛默心裏打着鼓,正想用手機叫增援,突然聽到一聲老鼠吱吱的尖叫聲,他低頭順着叫聲的方向看去,只見肥大無比的綠眼睛老鼠在他的腳下。薛默從未見過這麽大的老鼠,頓時吓了一跳想要把那老鼠一腳踢開,可那老鼠卻對着薛默的腳脖子狠狠咬了一口下去,而後死活不肯松手,薛默吃痛也不敢大叫,捂着嘴撿起地上的石頭準備朝着那老鼠砸過去。
那老鼠無比靈活,直接躲開了薛默的攻擊,而後扯着嗓子尖利地大叫了起來,那聲音聽着無比怪異刺耳,接着,那廠房中的人全部都沖了出來,薛默親眼看到達得站在最前面,根本來不及逃走或躲避,也不知是誰劈頭蓋臉地給了薛默一拳,薛默一陣眩暈,在倒下去之前,聽到達得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全部都化成人形,不要把妖氣洩露。”
薛默還沒想明白這是什麽意思,接着就被人摁住拖進了廠房。
耳朵裏傳來陣陣的轟鳴聲,許久之後,薛默才終于回了神,他受傷不重,被丢在了廠房的一個小角落裏,也沒人管他。只是這會兒還有點暈,薛默暫時動不了。
薛默模糊地看見這廠房裏有三十來人,有男有女,全部聚集在一塊兒,圍着達得,他們全部在大聲地吵鬧,有人說的是漢語,有人則說的是薛默從未聽過的語言。
而王大樹則被兩個男人摁着,趴在達得的面前不停哭,他說的不是漢語的語言,薛默一句話都聽不懂。
達得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話,目光無比兇惡。他擺了擺手,讓人先把王大樹給擡到邊上去。
又一會兒,有人說了話中的某一個詞,薛默總算聽懂了——警察。
他們在說自己。
接着,一群人讓開了,讓薛默和達得面對面。
突然有個女人對達得開口,說的是漢語:“不能殺人,不能,否則我們都危險了。”
達得沒吭聲。
薛默扶着自己暈暈乎乎的頭,爬起來坐在地上,和達得面對面。
達得手中握着一把看上去非常破舊的生鏽斧頭,握得十分緊,于是他瘦弱的手臂上,連青筋都凸了起來,他看着薛默,咬牙切齒地說:“反正我們已經暴露了,駐守軍是不會放過我們的,殺一個人又如何?”
話是這麽說着,但達得的表情根本不像是想殺人,倒是十分痛苦糾結。
薛默不理解達得在說什麽,只是靜靜地看着達得,表情倒還算是平靜,但他心中的翻江倒海,有誰知道。若是他不那麽聰明機警,若是他不那麽執着地想要追求真相,或許還不會把自己置于這樣危險的境地。他一直都知道警察是一個危險的職業,但像這樣一個人面對這麽多歹徒,倒是第一次,也是他第一次這麽直接地面對自己的生死。
怎麽可能不害怕。薛默其實還很年輕,才從學校出來沒多久,他還有需要照顧和保護的人,還在等着顧盼的回答,他不想死,也不能莫名其妙地就死在了這裏。
他不想死。
完完全全是這個不想死的念頭,支撐着他鼓起勇氣,鎮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