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番外·離去
舒辭和寧風大吵了一架,這對他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還是發生了。
也可能并不是吵架,因為整個過程只有他一個人在生氣。他憤怒地摔碎了床頭櫃上的一個花瓶,裏面那束花是兩天前寧風送給他的,他平時精心照料,花瓣蔫一點點都心痛不已,可此刻花瓶裏的水全都灑了出來,花瓣散落在上面,混着花瓶的碎片,一片混亂。
寧風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現出一點點的憤怒,從始至終,他都以一種極其悲傷的眼神看着他。
舒辭被他看得心都顫了起來。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淚就落了下來。
憤怒離去的時候,恐懼湧了上來。
舒辭臉色突然變得極度蒼白,幾乎摔倒在地上。
寧風站起來把他摟入了懷中,舒辭立刻就抱緊了他。寧風聽到他近乎悲泣的喃喃自語:“對不起……對不起……”
寧風身上的氣息能讓舒辭感到安心,像是毒品一樣的,舒辭根本離不開他。
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很久沒有出現過了,這讓舒辭惶惶不可終日,就再剛剛求愛再次被寧風拒絕之後,他難以忍受地崩潰了。
可就算是這樣,他還是覺得自己哪裏做錯了,他肯定做了什麽讓寧風難以忍受的事情,所以他才不肯要他。
而這個錯誤,不可原諒。
舒辭很快就哭累了,他在寧風的懷裏縮成一團,捏着他的衣角睡着了。
然而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寧風身邊已經沒有人了,在床頭櫃卻多了一張紙條。
“阿臣,我們分手吧。”
字跡潦草,卻力透紙背。
寧風皺着眉頭,像在思考什麽難解的事情,他的手上夾着煙,長長的煙灰被抖落在地上。
Advertisement
那個一直陰魂不散的東西也得以顯現了出來。他來自沈臣的執念,飄在半空。
“他去哪裏了?”寧風問他。
“回家了。不是快要過春節了麽。”這人頂着一片空白的臉轉了一圈。“我看着他買的票,本來是兩張的呢,現在他自己一個人回去了。”
“你是故意的。”寧風道。
“當然。”他冷笑了一聲。“我受不了他看不見我,一點,都受不了。”
“我嫉妒你,寧風。”
可我們本應是一個人。
年三十的傍晚。
舒辭爬在鐵架子上貼春聯,舒爸爸在下面扶着底部,仰着頭看他。
他小心把橫幅貼平整了,不帶一點褶皺。
僅僅是換上了喜慶的春聯,大門卻像重新裝修了似的煥然一新,舒爸爸摟着舒辭的肩膀站在門口,仰頭看着頭頂的春聯笑個不停。
父子倆特意把飯桌搬到電視機前,晚上八點準時打開電視機一起看春節聯歡晚會。
年夜飯是他和爸爸一起張羅的,一共八道菜:白切雞、爆炒臘鴨、剁椒魚頭、粉蒸肉、涼拌豆腐、清炒時蔬、胡蘿蔔雞湯、八寶飯。并不是一份特別豪華的菜單,可對于父子倆來說足夠豐盛了。
春節聯歡晚會一年比一年循規蹈矩,少了驚喜和趣味,讓人昏昏欲睡。但這對許多人來說,是一年來為數不多的家人聚在一起的機會。
——不論有沒有從頭看到尾,總歸是一起看了的。
舒爸爸一直堅持到晚上十一點半,才回房睡覺。
零點的時候,外面準時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
屋裏很快充斥起煙熏火燎的氣味,一直發着愣的舒辭連忙站起來把窗戶關緊,又進去看了爸爸一眼,确認他沒被吵醒又走了出來。
透過窗戶能看到天空上綻放的煙花,不知為何,舒辭突然就覺得自己所在的這個房子變得狹窄逼仄起來。
他想給寧風撥一個電話,剛拿出手機卻又放了回去。
舒辭從家裏的抽屜裏翻出了很久以前買的煙花棒,拿着打火機走了出去。
許是放得太久了有點回潮,第一根沒能點燃起來。點燃第二根的時候,舒辭捏着煙花棒的手莫名開始發抖。好像有風吹來,打火機的外焰一着飄着,煙花棒的頂端亮起了火星,卻始終沒被點燃。
鞭炮燃盡了,這個狂歡的城市剎那間寂靜起來。
舒辭還在努力點着手裏的煙花棒。
十一根裏到底點燃了一根,舒辭的眼睛裏映着燦爛的焰火,嘴角終于忍不住帶上一絲笑意。
應該給阿臣也看看的。他想。
不遠處又響起了鞭炮燃放的聲音。
在轟隆隆的鞭炮聲響裏,這根燃放了一半的煙花棒突然熄滅了。
舒辭捏着這根煙花棒站了很久。
直到腳底慢慢變得酸痛了,他才把剩下還沒有點燃的煙花棒全都扔進了垃圾桶,拍拍落在指尖的粉塵,然後往外走去了。
他走了很久,終于發現一棟剛剛蓋好、還未裝修的大樓。
現在是深夜,舒辭如鬼魅一般輕松來到了頂層。
舒辭跨過徒有其表的圍欄,坐在搖搖欲墜的欄杆上,睜大眼睛看着頭頂不斷升起的五顏六色的煙花。
頂樓的風也充滿了火藥的味道,熏得舒辭眼睛幹澀,喉嚨燒灼,他難受地咳嗽起來。
低頭的時候,看到一群小孩在樓底放焰火。
是和舒辭一樣的煙花棒。
可他們的煙火應該是新買的,因為一直有光照進舒辭的眼睛裏,從未熄滅。
他因此能看到他們開心的笑臉。
好像那裏從來都沒有過黑暗。
我也能到那裏去嗎?問他們要一根吧。
風從舒辭的耳邊呼嘯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