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這一夜,苗青和赤熛在陽臺上嘀咕了很久。聲音很輕,田晉江聽不清內容。
赤熛點了一根煙,一星紅色的火光在昏暗中一閃一閃。田晉江盯着那紅光看得久了,漸漸起了困意,不知不覺縮在沙發裏睡着了。
沙發很小,窩得人難受,後背熱得像着了火。田晉江睡得很不舒服,但又不想動彈。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有人來到了他旁邊。他聽到幾道不太清晰的話音,像飄浮在空氣中的棉絮:
“……老實人就是老實人……你打算什麽時候求婚?”
“……你再在他面前提這個事情,我把你的鱗片都扒下來。”
“這我就不理解了啊,你又不是要吃他,幹嘛還不讓說啊?”
“我害羞。”
田晉江的耳朵雖然接收到了這些話,半夢半醒的大腦卻不能解讀。他只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騰雲駕霧似地飄起又落下,後背的皮膚觸到了涼冰冰的竹席。
苗青的聲音:“你盤到床底下吧。”
赤熛的聲音:“為什麽啊?”
“你想讓他早上一睜眼就看到一條蛇?吓着了怎麽辦,你負責?”
“……切。哺乳動物了不起啊。我還不像你一樣會掉毛呢……”赤熛哼哼唧唧的聲音消失在了床底下。
田晉江稍微清醒了一點,朦胧又費力地想:原來苗青會掉毛啊。可是家裏很幹淨,從來沒見過掉下來的毛。所以苗青一直在悄悄地幫我打掃房間?那不是成了田螺姑娘貓麽……好困,不想了不想了。
他翻了個身。一只小毛團随即鑽到了他的手臂下面,趴下不動了。
翌日一早,田晉江起床時,發現赤熛不知何時不見了。苗青端着一只杯子,坐在窗臺前無聲無息地翻看報紙。
Advertisement
“赤熛走了?”
“唔。”苗青點頭。
“他怎麽連招呼都沒打就走了?不會是覺得這裏條件不好吧。”田晉江有點忐忑。赤熛說過本來是要住酒店的,結果卻在這間小破屋裏憋屈了一晚上,這落差怎麽看也有點大。
“怎麽可能。他是夜行性的,喜歡在天不亮的時候活動,所以一大早就出去了。白天他會回酒店補覺,不用管他的。”
“哦。”田晉江放了心,突然又反應過來什麽,疑惑地看看床又看看沙發:“哎不對啊,我記得我昨天晚上好像是睡在沙發上的,什麽時候跑這兒了?難道是我記錯了?”
苗青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向餐桌擡了擡下巴,“吃早餐。赤熛叫的外賣,他說昨天的晚飯很好吃,禮尚往來。”
田晉江注意到桌上那幾個造型古雅的黑色提盒,倒抽了一口氣:“××酒店的外賣?早飯吃得這麽奢侈,真的好嗎?”
苗青慢悠悠啜了一口咖啡,“你難道沒有聽說過麽?早餐要吃得像皇帝,午餐要吃得像太上皇,晚餐要吃得像貓。這才是養生之道。”
“……我怎麽記得後兩句不是這樣的?”田晉江嘀咕着,把其中一個食盒裝進背包裏,“上班來不及了,我拿到公司吃。”
苗青“啧”了一聲,放下杯子看着他,“拿到公司你肯定就忘了。工作再重要,也得好好吃早飯。”
“沒關系的呀,我習慣了。”田晉江上小學的時候,父親的公司剛起步,正是家裏經濟最困難的時期。父母總是一大早就出門奔波忙碌去了,在門口的櫃子上給他留下買早飯的錢。田晉江舍不得花那些錢,偷偷攢起來買文具,每天早上去學校之前給自己灌下一大杯水,一直到中午都不會餓。
苗青沒再堅持,只是若有所思。
田晉江挎上背包,拿好工作用的資料,“你今天要跟我一起去公司嗎?今天有項目對接會,比較忙,我可能照顧不到你。”
“那我就不去了。剛好我也有點事情要辦。”苗青踱過來,按住田晉江的頭頂。田晉江感到,似乎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透過苗青的掌心傳遞到了他的身上,滲透他的四肢百骸。
“你身上有我的靈力,能擋住大部分戾氣和喪氣,至少一天之內不會有危險。但如果看到形跡可疑的人,還是要記得避開。”苗青伸出手指,抹平田晉江衣服領口的褶皺,又順勢刮一下他的臉。“路上小心,晚上早點回來。”
田晉江:“……”這種茅屋藏妖的感覺真是莫名酸爽。
剛要出門,苗青又喊住他:“別動,讓我再留點氣味。”說着低下頭,頂住他的臉輕輕一蹭。
田晉江想起,自己以前每次出門時,貓形态的苗青也都會這麽做。
“你的氣味也能擋住戾氣麽?”
“有一些作用。但最主要的作用是告訴別的妖精,你已經被占了。”
田晉江無語,“聽你這意思,這城市裏好多妖精?”
“比你以為的多得多。”苗青斜過眼睛,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普通的人類根本就辨別不出,大街上來來往往的那些人裏面,到底有幾個不是人。”
田晉江:“……”這個世界好像很聊齋。還能不能愉快地做人了?
公司裏一切如常。
但對于田晉江來說,一切又有點不同尋常。
不同尋常的原因是,他發現自己能時不時看見一些奇怪的現象。
比如,茶水間裏。三個女職員談笑風生。一個剛剛蜜月歸來,拿着手機給另外兩人看照片:“這是斯裏蘭卡的科倫坡……這是在馬爾代夫……都怪我老公不提前做準備,沒選到我最喜歡的島,好氣哦。我老公說,只能下次再補償我了,唉~~”
另外兩人配合地連連贊嘆:“哇好漂亮啊!Ada你太幸福了,能住在這麽贊的沙灘別墅裏,我們想都不敢想。”“你嘴上說好氣,照片上笑得這麽甜,跟你老公好般配哦!”
然而在三個人的身體周遭,都隐隐浮動着黑色的戾氣之霧。
比如,辦公室裏。經理和客戶在小會議室相談甚歡,雖然隔着玻璃門聽不到聲音,但能看到經理燦爛的笑臉不住地前後左右搖動,像一朵微風中盛開的雛菊。
只不過是一朵黑雲罩頂的雛菊。
再比如晨會上,經理表示:“客戶說,要加一個×××功能。”
用不着看別人,田晉江知道自己現在一定也和項目小組的其他成員一樣黑雲罩頂。客戶一句話,程序員半條命。
原來每一個人都在自己意識到或意識不到的時候,制造了那麽多的戾氣。
不過,這些戾氣都在或長或短的時間之後自動消失了。田晉江無法确定,這到底是因為那些人的戾氣消散了,還是因為他自己的能力有限,不能長時間看到戾氣。
讓田晉江感到欣慰的是,糖糖的狀态還不錯。田晉江小心地旁敲側擊詢問她男朋友的情況,糖糖說,男朋友又恢複以前的樣子了,兩個人現在相處得很好。但她還是有點擔心,不知道他會不會哪一天又突然變了個人。
田晉江只能給她兩句空泛的安慰。他也不知道,那種叫“魖”的東西還會不會卷土重來。聽苗青之前的意思,如果一個人不能解開自己的心結,那麽“魖”遲早還會趁虛而入,別人對此無能為力。
快下班時,突然收到了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
【喵。(=●ω●=)】
嗯?苗青自己跑去辦了電話卡?
田晉江正準備撥號過去,第二條短信又緊跟着進來了:
【發錯了。】
田晉江的手指停在屏幕上。不是苗青麽?
手機提示鈴又一次響起,進來了第三條短信:
【喵。(=▼ω▼=)這樣才符合我的臉。路上小心,晚上早點回來。】
……這家夥是有多閑啊。
田晉江囧囧地撥了過去:“你把手機當玩具玩嗎?”
“哪有。我是忙中偷閑給你發的短信。”苗青那邊的背景聲有些吵,似乎有幾個人在搬東西。
田晉江問:“你在哪兒?”
“在家啊。對門搬來了新鄰居,我在這兒幫忙。”
“新鄰居?”田晉江想起他家對門那間屋子。上一個租戶搬走以後,那裏已經空了快一年。他瞬間對這位新鄰居充滿了好奇:“哇,什麽樣的人能勞動你的大駕?”
“熟人。”苗青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誰?”
“赤熛。”
“…………”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