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清晨,帝都電影學院的一棟宿舍樓的某一房間
瘋狂的手機鈴聲在作響。這手機鈴聲,好似一根救命稻草,給了快要窒息的蘭妮可以呼吸的瞬間。一下子,蘭妮驚醒過來,她睜眼,額頭冒着細細的冷汗,手指不停地顫抖。她坐起聲來,環顧四周。四周的環境讓她既熟悉又夢幻,這是她大學四年的宿舍啊。但是,她記得她患病時的痛苦,她記得她死亡時的絕望,她記得她死了呀。難道她就像小說寫着的,電視裏演着的那樣子重生了?
那不停作響的手機鈴聲在不斷地告訴她,這一切真實得不像一場夢。她慌慌張張地抓起身旁的手機。這手機是她十年前買的老款手機。手機顯示屏上的這個名字,林副導,讓她一下子又恍然如夢。在猶豫間,她還是按下了接聽鍵,那個曾毀掉了她人生的聲音,又一次出現在了她的耳旁,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對話。
“蘭妮,早上好,不好意思這麽早給你打電話。但我是要給你遞一個好消息的。角色都訂下來了。你不知道,多少人在競争這個角色,多虧了我在李導面前,大力推薦你。不然那個女三號陸媛早訂給別人,但現在是你的了。明天,我們這邊有個開機前的一個讨論會,所有劇組成員都要參加,順便聚一聚。你得來啊。”
林副導的這話,讓蘭妮下意識地道:“不,不。”
“什麽?你說什麽?”手機的另一邊顯然是驚到了,居然會有人在說不。
“我,我是說,我有要緊的事,明天到不了。”即便現在蘭妮分不清現實和夢境,她也不會再答應演出這部劇了,所以蘭妮脫口而出的是拒絕。
“你知道李導有多重視讨論會。你不來,就等于你演不了了。還有你當初是怎麽求我幫你要這個角色的?”電話那邊一向被人恭維慣了的林副導的聲音一下子大了起來。
蘭妮在心裏呵呵,她清晰地記得,她是怎麽求的。她花了自己辛苦掙來的兩千塊大洋請這林副導吃了頓飯。那頓飯現在想起來,那時候這林副導的毛手毛腳,當時她居然還覺得他是個特別平易近人的人。
“你現在拒絕,你讓我去哪裏找演員代你?”
“你剛剛不是說,這個角色本身不是李導給別人的嗎?李導做的對,可能有人比我還合适這個角色呢?”這一來一往的對話讓蘭妮覺得真實得不像話。
合适個屁!林副導現在心裏正在罵娘。在蘭妮面試之初,李導訂得就是她。當初,蘭妮問自己情況的時候,他故意支支吾吾地說李導不滿意,不就是想這蘭妮求自己嗎,本想說蘭妮這小花可以摘了的時候,卻糊了。
“蘭妮,你知道你在拒絕什麽嗎?”
她當然知道,這是別人夢寐以求的機會,對她來說卻是致命的□□。
“這是李導的又一個申奧大作啊。”
這部劇,這個林副導是前世蘭妮錯誤人生的開始。前世的蘭妮也是在這個時間點接到這個林副導的電話。那時的蘭妮剛畢業,社會新人類,天真又可愛,知道自己能演部大制作的電影的女三號,高興到飛起。為了能出演這部電影,她卻失去了愛情和自我,到頭來如夢一場。
Advertisement
在讨論會結束後的聚餐上,作為新人的蘭妮,一直被林副導灌酒。暈乎乎的蘭妮被林副導帶去了酒店,開始了她在娛樂圈裏的第一個噩夢。
第二天早上,發現自己被潛了的蘭妮,第一時間想要報警。但林副導見此絲毫不慌張,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道:你敢打,這部戲你不要拍了,而你也不要在娛樂圈混了。
聽着林副導的威脅,那時候只想着拍戲的蘭妮吓得哆嗦,放棄了報警,只能含着眼淚忍下了這樣的屈辱,她也沒有告訴言樹宴。進組後,吃了虧的蘭妮從來都是繞着林副導走,雖然有時候還是會被騷擾,但總算沒有再發生那麽惡劣的事情了。
但沒想到,拍了一個星期戲的她被換了。不是林副導搞得鬼,而是投資方塞人,制片只能換掉她,然後她就拿着那點的違約金滾出了《君王》的劇組。那時候的她真像一個小醜,被人睡了,還丢了工作。所以上天給她一個機會重來一次,明知那是一個坑,蘭妮又怎麽會往裏掉呢。
沖奧的大作,《君王》。蘭妮聽了就想笑。李導是大導,世界知名,第一個拿下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的華人導演。可前世的《君王》卻是一部被資本綁架的大爛片。
那個被塞進來的那女演員,不是新人,在圈裏小有名氣,而她的金主用錢改了劇本,硬硬生生給她加了很多的戲份,險些成了女一。可憐的李導最初尚能堅持己見,但最後耐不住資本的綁架。看着自己的心血就這麽被攪亂了的李導,心灰意冷,将導演的任務交給了副導,沒再參與拍攝。所以李導成了這部電影有名無實的導演。最後上映的《君王》,口碑雖撲街,因觀衆審醜審美的存在,票房意外地在罵聲中一路飄紅,竟讓投資方小賺了一筆,被許多人視為華國影史的一個恥辱。而李導也就此沉寂了多年。
“我知道,但我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
“那行,我都這麽勸了,你還是這麽不知所謂,我也就不勸了。我會另外找人替你的位子。”
聽着又像是威脅,但她确實是也無所謂。
挂掉電話的蘭妮,迅速起身,爬下床,她必須要去确認一件事情,以證明她現在所處環境不是一個夢境。
來到一公寓門前,蘭妮重重地深呼吸了一口氣,才鼓起勇氣按了按門鈴。在等待的間隙,她的心在狂跳。
過了些許時候,門開了,蘭妮見到了十年前的言樹宴,亂草的頭發,臉上的胡渣,還有疲憊的陰影都遮蓋不住他俊朗的臉龐。蘭妮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的眼眶濕潤了。她想,上天是打了瞌睡,所以才得以讓她有了重生的機會。
她忽然上前,踮起腳尖,仰起頭,吻上了那人的唇,急切而又熱烈。男人微微一愣,但很快就給出了回應。他傾身抱住蘭妮,将她抵在了門板上,屬于他身上的男士味道将她侵襲包圍。為了讓真實更真實些,她有力地咬上了他的唇。疼痛沒有讓男人放開,他毫不示弱地也咬上了蘭妮的唇。
“啧啧!戰況激烈呀!”一個調笑的男聲從房間裏響起。聽到聲音,兩人才氣喘籲籲地放開彼此。
蘭妮早已是淚流雨下。男人有點呆住了,因為他從沒見過蘭妮這般傷心,還有流淚,她一直都是特別地倔強,即便兩人之前吵着要分手,她也只是惡狠狠地瞪着自己。那眼淚弄得他的心軟得一塌糊塗,雖然他們倆已經冷戰兩星期了,但他還是舍不得,畢竟是自己喜歡的女生。他嘆了一口氣,擡起手,輕輕地為她拭去眼淚:“哭什麽呢?如果你想拍李導的戲,就去拍好了。大不了,我這個戲等你。”
蘭妮是帝都電影學院戲劇表演系的大三學生,而言樹宴則在導演系讀研究生。言樹宴和他的兄弟幾個正在籌備研究生畢業作品,也是他的電影處女作。言樹宴本就是蘭妮為原型寫的劇本,所以一早就訂好蘭妮來出演這個角色。
但是,當言樹宴寫好劇本,找到投資,找好演員的時候,蘭妮參加了李導新電影《君王》的試鏡,不演了。而李導向來不喜演員串戲,拍戲無論戲份多少都得待在劇組,而言樹宴也有自己屬于藝術家的脾性,他不覺得他的電影比李導的差在哪裏。而且,他找制作公司的朋友打聽過蘭妮的那個角色,不過是個沒有營養價值,純粹只需顏色的男主心目中的白月光,以蘭妮的顏值演這個确實是搓搓有餘。而李導也的确實意屬蘭妮。
所以兩人是大吵了一架。這是他們戀愛以來,吵得最兇的一次,吵得言樹宴險些對他們的戀情感到絕望。當他下定決心要分手的時候,蘭妮就這麽地哭着地出現了,他心軟了。
“今早,林副導打電話來,讓我明天去參加李導的讨論會。但我推了。”蘭妮紅着眼看着言樹宴,哽噎着說道,“所以,我只能演你的戲了。”話音剛落,蘭妮的唇猛地又被吻住了。這次顯然是言樹宴掌握了主導權,蘭妮感覺有些窒息了。
前世的他們兩就是因此分了手,走上了兩條完全不同的分叉路,成了陌路人。前世的她,是圈裏圈外人人唾棄的黑料藝人,而他是享譽國際的電影大師。前世的她,辜負了家人的期望,覺得自己喜歡演戲,所以跑去讀了電影學院,說要當演員,但時間久了,她忘了初衷,沖着李導的名氣,現在想來,她是純粹想紅,當個明星。
前世的那個她已經爛得不能再爛了,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确實沒有什麽地方值得讓他喜歡了,她讓自己泯然于衆人,其實也怨不得別人。
但她現在既然回到了人生的起點,那就讓她成為配得上他的人吧。
“wocao!你們倆要不要這麽虐單身狗啊?!”房間裏又傳來氣急敗壞的那個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