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天香殿中觥籌交錯, 又有絲竹樂曲盈滿大殿,熱鬧非凡。

一離席,元闕低聲問:“不怕她揭穿你?”

貝安歌比元闕矮了一個半頭, 牽着他的手,仰臉甜甜地笑着:“搞定了, 不怕。”

搞定……元闕想了想,搞笑、搞定, 看來大華國很喜歡用“搞”這個字,真是有意思的語言,簡單特別還易懂。

“有點厲害……”元闕點點頭, 贊許地望了望貝安歌。

大殿裏好些人都看愣了。

多完美的一對璧人啊。一個高大冷峻,一個嬌美依人;一個仰臉甜笑,一個低頭凝視;一個眼神如清澈湖水, 一個眼神如浩瀚深海, 一番對望, 能淹死一衆人的那種甜蜜。

歌舞已經不吸引人了,反而是不茍言笑的元大将軍更有看頭啊。

在衆人的注視下, 貝安歌拿出了女明星走紅毯的勁兒, 既旁若無人, 又将光彩給到四方,賺夠了十足十的眼球,終于來到曲夫人面前。

一加一, 大于二。貝安歌加元闕,比兩個人加起來的氣勢更加震懾。

曲夫人哪裏還敢作妖,緊張地站起身,接受“女兒女婿”敬酒。

衆人見她哆嗦,也只以為她是小門小戶, 沒見過這樣的大場面。只待元大将軍伉俪敬完酒,衆人便陸續又去敬這位朝廷重臣和他的新婚小嬌妻,曲夫人被扔在角落裏吃灰,再無人關注。

一場生辰宴,終于讓貝安歌見識了長公主劉容的風采。

得空時,貝安歌遙遙望着主桌上的劉容,和現實世界裏任何一個争角色的女明星都搭不上邊。她生得豔麗,卻又略帶英武的男生之相,身材高挑卻不纖弱,一雙美目不管掃向何處,都帶着毫不掩飾的犀利。

貝安歌由衷覺得,就算導演當初同意讓自己演劉容,自己只怕也演不出天香殿這位長公主兼具雙性之美的微妙氣息。

席散。回将軍府的路上,貝安歌問元闕:“長公主這樣的女人,什麽樣的男人才能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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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闕波瀾不驚:“北幽國君求娶過,她拒了。”

“哦?”貝安歌想起劇本中的北幽國君。他和密帝不同,不是年長的男人,大約三十餘歲,當年發動宮變殺死了兄長奪位,是個狠辣的角色。

“倒是會挑,一下子就相中了南密最優秀的女人。”貝安歌道。

元闕意外地望了望她,欲言又止。

“夫君想說什麽?”貝安歌歪頭問。

“居然沒說自己最優秀,我還是有點意外。”元闕回答得一本正經。

貝安歌不以為然:“我是大華國的女人。”

言下之意,人家沒參與排名。太驕傲了,比參與排名壓人一頭還要驕傲。元闕服了。

“你是怎麽搞定了曲夫人?”元闕現學現賣,完美運用了“搞定”二字。

貝安歌嘻嘻一笑,顯擺道:“誰讓她當場不揭穿我,還想來訛我。本冒牌夫人就讓她知道什麽叫‘現在不說,以後就再也別想說’。”

“想訛你?”

“對啊。她以為自己掌握了什麽了不得的秘密,不敢訛你,就來訛我了。可惜啊,姐姐我天選之女,恰好知道她的一點兒茍且之事,吓得她不敢再言語。今日大庭廣衆認了我是曲旋兒,她往後想要翻供,怎麽也得治她個欺君之罪。”

元闕眼中閃過一道寒芒:“那就治她個欺君之罪吧。”

貝安歌吓一跳:“夫君什麽意思?”

“就是你聽到的意思。”元闕瞥她一眼,發現她眨着眼睛似乎沒領會,又解釋,“她自己不揭穿,卻難保不跟別人說。只有死人才最安全。”

貝安歌又吓一跳。雖然她愛興風作浪,但也沒到動辄要人性命的地步。元闕這意思,是要取曲夫人性命?

“這……夫君倒也不用如此興師動衆……”

元闕面無波瀾:“也有道理。那就讓她自取滅亡。跟我說說,你知道她什麽茍且?”

……

三日後,京城出了一件案子。曲皇後家族的遠親曲同和之妻,被人狀告夥同家中賬房在外放水錢逼死人命。

那賬房骨頭也軟,還沒上到第二種酷刑就全招了,一口咬定是曲夫人王氏□□自己,然後以此威逼自己順她的意思去辦事,至于放水錢那是王氏的意思,逼死人命也是王氏逼迫自己幹的。

總之,他雖然有錯,但王氏才是大錯。

包括王氏平時不守婦道啦、嚣張跋扈啦、虐待庶出兒女啦、苛扣下人銀錢啦、出門不守南密交通規則啦……

于是官差哥哥們又撲到曲同和家中。曲同和出公差還在外地,只有王氏一人在家,卻在梁上吊死了。

一問家中仆婦才知道,早上官裏來人,說賬房在牢裏全招了,讓王氏午後卷卷鋪蓋也去官裏報到。

又說賬房被上了十八種酷刑,每一種都比地獄還可怕,現在眼珠只剩了一只,牙齒一顆一顆全部揪了下來,滿身都是血窟窿,死也死不脫,活也活不成,慘不忍睹。

還說他是好意,讓王氏提前有個心理準備,該帶的藥帶上,說不定牢裏還能用得上,減輕點痛苦。

前腳官裏的人一走,後腳王氏就在梁上挂了條白绫,蹬腿死了。

官差們樂了,我們才是官裏的人,哪有什麽官裏的人會比我們還來得早?

還告訴你誰招了誰沒招?

還讓你帶藥?

想多了吧!

仆婦們也懵逼了,不知道啊,上午來的人就是這麽說的啊,我們幾個都聽見了,就在這正堂裏說的,現在夫人也死了,怎麽辦啊?

官差們大手一揮,還能怎麽辦,犯人畏罪自盡啦!

太好了。本來還愁着這案件涉及皇後家族,不太好辦呢。現在主犯都畏罪自盡了,從犯判個問斬,結案結案,趕緊回家過年去。

不過京城這府尹還是很謹慎,派了自家夫人以送年禮為由,去了一趟将軍府。

一聽曲夫人懸梁自盡,貝安歌好生意外。

但意外之餘,她立刻收拾心情、暗暗思忖了一下形勢。府尹夫人前來拜訪,肯定不是送年禮這麽簡單,是來探路的,甚至可以說,是來賠罪的。

畢竟曲夫人是“将軍夫人”的嫡母,自家夫君手上判了人家嫡母的案子,哪怕是個畏罪自盡,也要對将軍夫人有所交代。

想通了這一層,貝安歌知道該怎麽做了。

京城中早就有關于曲旋兒是在莊子上養大的流言,這樣的庶女,跟主母關系必然不好,故此倒也不必假惺惺作出悲傷之态。

況且京城府尹,看起來官不大,但在太子腳下,關系網卻也非同一般,自己也犯不上為了個曲夫人、下了人家的面子。

于是貝安歌稍稍顯了些悲戚,卻愣是沒擠下一滴眼淚,嘆道:“不瞞夫人說,我從小頑皮,沒在母親跟前長大。本想着回了京城,可以好好跟她親近。唉……誰想她這般糊塗,卻也是辜負了我的敬愛之心。罷了,從此不提這個人。”

府尹夫人頓時了然。

看來京城流言非虛,将軍夫人果然和王氏感情甚薄。又聽着将軍夫人話裏話外一點兒沒有責怪府尹之意,府尹夫人心中一塊石頭也落了地。

一番勸慰倒也真心:“好在案子速速辦了,曲大人也不在京城,倒是免了尴尬。這曲家真是無妄之災,被這個婦人給坑了。”

也不要貝安歌接話,府尹夫人又從送來的年禮中挑出一個朱紅盒子,送到貝安歌跟前。

“前幾日姝儀長公主生辰宴,我是上不了臺面、去不得,但聽好些夫人們背後都誇元将軍夫人,說是年輕媳婦中一等一的漂亮,尤其是牛奶一般的肌膚,又白又嫩,把宴會上那些年輕輕的姑娘家都比下去了……”

咦,這話聽着真順耳。

不管真的假的,貝安歌都愛聽,已經喜滋滋地摸了摸臉頰,毫不謙虛:“我每天晚上都要敷臉的,我家将軍還給我準備了一架寶鏡,說女人懷孕時多看漂亮的人,生的寶寶就會漂亮,讓我多照鏡子,寶寶就一定漂亮呢。”

府尹夫人大喜,聲調都提高了:“夫人……有喜了?”

有個鬼的喜哦,只是恰好到了貝安歌說話沒有上缰繩的時刻。這下即誇了自己、又裝了可愛,還拉近了與府尹夫人的距離,一舉三得而已。

貝安歌慚愧一笑:“沒有呢。但就算暫時沒有,也要多照鏡子啊,不定什麽時候就有了呢?”

“對對,夫人說得對。”府尹夫人咯咯地笑,已經完全沒有了初來時的拘謹。

元将軍夫人多随和啊,雖然人家是鄉野莊子出來的,不似京城大戶人家小姐端莊,但人家可愛率真,是非分明,就是很招人喜歡啊。

府尹夫人知道自己這禮算是送對了,笑呵呵打開盒子:“所以呢,這個椰子油為主料煉制的香膏最适合夫人了。”

“椰子油?”貝安歌奇了,南密國還有椰子油制作的香膏?

只見府尹夫人從打開的盒子裏取出一個小瓷罐,貝安歌滿心歡喜地接過來,輕輕打開,果然裏頭是淺蜜香的膏體,香味淡雅、濃稠适中,跟将軍府那些所謂上好的面油完全不同。

府尹夫人見她面露喜色,便知道她是個識貨之人,笑道:“這香膏南密國少見,是我弟弟在南海那邊行商帶回來的,我這張老臉是配不上喽,夫人國色天香,才配得上這椰子油。”

貝安歌挑了一點點,抹在手背上,放到鼻子下輕嗅,果然有着輕微的奶香和植物香。

不由嘆道:“将軍府什麽樣上好的脂粉都有,我都嫌其香味太濃郁,其實不高級。這下完美了,晚上睡覺前塗上一點兒,幽香一整夜。将軍也一定會喜歡,将軍品位可高級了呢。”

吹元闕的彩虹屁是貝安歌的日常,府尹夫人卻聽呆了,原來誇自家老爺也可以這樣行雲流水。

當下拍胸脯保證道:“既然夫人喜歡,下回讓我弟弟多帶些過來,夫人這張漂亮的小臉,我包了。”

“咦?”貝安歌捧起小臉,眨眨大眼睛,“我漂亮的小臉是我家将軍的,我家将軍包了。”

“呸呸,瞧我不會說話!”府尹夫人一揮手,“回頭讓我家老頭子帶給元大将軍,再讓元大将軍來包夫人這張小臉,可好?”

“好!”貝安歌嘻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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