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莫趙瑾自打葬禮過後就一直接受着心理治療, 甚至他連催眠都試過了, 結果并沒有效果。
他借此了解這類病症的起因大多都是因為家庭, 童年或者是社會時期遭到傷害和打擊才引發的病症。
越是了解,莫趙瑾就越是疑惑, 因為以上所述的症狀他根本就沒有。
他的父母彼此相愛, 事業經營一直沒有問題, 他從小就是在父母的關心愛護下長大, 畢業後有足夠的資金來做他喜愛做的事情, 父母一直全程支持他,所以他不明白為何會出現另一個人格。
除了那天捆住手腳以外,莫趙瑾還試了其他方法, 比如把自己關在一個房間,吩咐管家第二天早晨再叫他, 又或者換上一條鐵鏈來束縛。
但某天他醒來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氣,他瞳孔劇縮,坐起來發現雙手沾血,身上的睡衣和床鋪被血液浸濕。
當他看見地毯死去的雞時他松了一口氣, 這并不是人血。
莫趙瑾确定這點後很快冷靜下來,他起身走到浴室, 正準備沖洗掉身上的血跡, 結果發現裏面的鏡子用雞血寫下了一行話。
不要自作聰明。
陌生的筆跡,還是繁體字, 莫趙瑾清楚這是另一個人格寫的, 對方對他這些天行動不滿, 所以才做出這些事情來警告他。
他透過鏡子握住佩戴着的玉佩,他昨晚明明将它放進櫃子裏鎖起來,可現在又到了他的脖子上。
莫趙瑾知道這樣下去不行,他應該試着和另一個人格好好談談,于是他就嘗試着将要寫的話,寫在小本子上,然後睡覺前将本子拿在手裏,只要對方出來一定能看到。
【你想要做什麽?】
第二天他醒來本子竟然真的有了回複。
【妳這些天的小動作太多,我很不開心,這次只是壹個小警告,若是再做無意義的舉動,下次手上沾的血可就不是雞血了。】
莫趙瑾感到無法理解,從言行舉止來說他大概能了解到對方是十分危險的人物,但如果對方真的傷人了,難道不在乎受到法律懲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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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對方看上去好像根本就不在乎,難道是因為人格不健全的原因?
莫趙瑾的學識雖高,但是在精神領域方面就無能為力了,他想不通這其中原委,只好利用這本子繼續每天和另一個人的對話。
【我為我之前做的事情感到抱歉,但我只是擔心你會做出什麽沖動的事情,如果讓你感到不自在,我不會再做這樣的事情了,我希望你也不要做出什麽沖動的事情。】
夜晚的沈清止醒來,翻開本子看到內容之後嗤笑一聲,說道:“莫趙瑾可真是狡猾,嘴上說得好聽,可是暗地裏小動作不斷,真可惜,如果不是他心智太過堅定,我還真想讓他做我的手下。”
“清止,你為什麽不直接摧毀他的魂魄占據身體呢?”白溫間的聲音從玉佩裏發出來,這些天他了解了莫趙瑾的總體情況,感覺不輸給他之前的身體,“莫趙瑾最在乎的應該就是他的家人,你直接讓我當着他的面把他的家人殺死不就行了。”
沈清止下床,從櫃子裏取出一瓶紅酒倒在杯中,他拿在手中微微搖晃,望着裏面翻滾的液體,眼眸有一瞬間似乎都被染紅,他說:“縱然莫趙瑾再怎麽優秀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要想完全占據他的身體只不過在我一念之間。”
“那你為什麽……”
“我之所以不做,自然是因為有原因的。”
“什麽原因?”白溫間好奇的問。
沈清止手中的杯子一頓,他語氣微冷:“一旦我徹底占據莫趙瑾的身體,那麽溫柏榆就會毫不猶豫的将我殺死,你死了尚且還有我救,我死了又有誰能救呢?”
之前寄生在莫趙瑾身上确實是巧合,但現在他慶幸這個巧合。
莫趙瑾和溫柏榆關系不錯,後者可以毫不猶豫殺死白溫間,沒有絲毫顧及對方身體的主人,從這點就可以看出對方可不是那種大善人。
沈清止可以确定,如果他這個身體不認識溫柏榆,對方早就直接一劍砍過來了,如今溫柏榆有所顧及他才能這麽輕松。
再者說他也想看到溫柏榆那糾結的樣子。
“對了,你從這個玉佩出來吧。”沈清止說。
聽到這原本不想說話的白溫間着急道:“為什麽?我在這個玉佩呆着的時候感覺魂魄非常舒服。”
沈清止坐在沙發上,惬意的透過窗戶看着外面的風景:“莫趙瑾和溫柏榆認識,而且現在對方已經知道玉佩的存在,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從莫趙瑾身邊拿走玉佩,他要真拿走了,我可救不了你。”
一聽到溫柏榆白溫間滿心的怨恨溢了出來:“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對他出手!”
沈清止抿了一口酒道:“現在他身邊有周靜遠還有宋山竹,不是最好的時機,要等。”
“我明白了。”白溫間沒那麽傻,他知道沈清止說的是對的,只不過他心裏越發的不甘心,他真想看看溫柏榆知道仙根不能重塑後會有什麽樣的反應,那種抱着希望又重新陷入絕望的神情他迫不及待想看到了。
……
“小姐,你這樣不行的!”身穿大紅色嫁衣的女子臉色慌張,正看着一名身穿淺黃色衣裳的女子往梯子上爬。
“你這樣做老爺會怪罪我的……”
此時正在拍《千金小姐俏俠客》的第一幕,宋小娴飾演的千金小姐不願嫁給從未謀面的将軍府之子,便在成親當天打算逃跑。
“不會的,爹他這個人講道理,他只想揍我,不會為難你的。”微風吹動宋小娴身後的長發,她眼裏盡是靈動的眸光,“小桃,你也不希望我将來因為嫁了一個不喜歡的人,每天以淚洗面對吧?”
被喚作小桃的丫鬟在宋小娴的強迫下換上了紅色嫁衣,她磕磕絆絆道:“小姐我,我當然希望你幸福快樂,可是,可是你讓我假扮你,這樣做的話将軍府那邊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誰讓你真的嫁過去了,我只是讓你暫時裝一下我,等我順利逃出去之後你就穿着這身嫁衣到我爹娘面前哭訴去,我爹會把接下來的事情處理好的。”
宋小娴說完便翻牆出去,雙腳踏在地面上,她興奮地甩了甩手,叉腰道:“本小姐正式開始闖蕩江湖了。”
這一幕對演技的要求并不高,宋小娴和角色形象和年齡都十分符合,要做出一副活潑的樣子并不難,所以很快這一幕就直接通過。
接下來要拍的便是因為宋小娴逃婚引發的一系列騷亂。
在成親當天新娘子跑了,這對于兩家而言都是非常糟糕的情況,尤其是将軍府,當這個消息傳過去的時候老将軍氣得直接将桌子給拍爛,起身道:“玩我呢?這親家我們可受不起!”
他指着一個下人說:“你去給李府那邊傳話,說這親不結了!”
“且慢!”溫柏榆走了進來,他身上不再是平常淡雅的裝扮,而是穿着一件大紅色的衣裳,長發用紅色發繩束起,襯得裸/露在外的皮膚更為白皙透紅。
他作為大婚當天得知新娘逃婚的新郎倌,臉上的神情卻比老将軍平靜得多。
老将軍見他來了,臉上的怒氣收斂許多,他的兒子雖年紀輕輕,但武功高強,在沙場上立下戰功無數,雖然功績還不如他,但以他現在的年齡來說将來定然是前途無量的。
“孩子,你說怎麽辦?我看這李府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明天就到聖上面前參他一本!”
“不必了,既然我的未婚妻跑了,那我追回來便是。”溫柏榆眼中勢在必得,他正色道,“還有在那之前不要為難李府。”
老将軍雖然征戰多年,但偶爾會被他兒子的氣場震懾住,他點頭笑說:“不愧是我兒子,既然如此你去吧,抓回來之後生米煮成熟飯,我看她還怎麽跑!”
溫柏榆嘴唇微彎,但很快抿直,轉身大步離開,但他并未立刻出門,而是回到自己房間,待他重新出來的時候換上一件黑色便服,他對門口的小厮說道:“裏面的一切在我回來之前都要原封不動。”
“是。”小厮應了一聲,他目送着溫柏榆修長高挑的身影消失後,走到門前想将門關起來,這時他正好看見大紅衣裳被整齊的挂好在衣架上面。
“卡!”
結束拍攝後,導演拿着喇叭喊道:“這一段很好!”
這一段原來的劇情是溫柏榆在聽到宋小娴逃婚後直接脫掉紅色衣裳去追,但溫柏榆就這點提出了其他意見,當時導演聽完他的想法之後,問他為何要将紅色衣裳整齊的挂在房內。
溫柏榆當時告訴他,因為少年将軍一直将和女主成親這件事情當做是他們美好的回憶和約定,那麽他一定是十分珍惜這一天的到來,他想去追回女主也是為了他們之間的約定,這件衣裳他一定舍不得有絲毫損壞。
導演心中訝于溫柏榆對角色的理解透徹,這讓他意識到對方極有天賦,可塑性很強,就是這頭發導演覺得拍古代劇還不錯,要是拍現代劇以這濃密的長發可不好戴假發。
溫柏榆走出來時宋小娴将手中的礦泉水遞給他,微笑道:“你演得表情真的很自然啊!”
和她剛才前幾次NG不同,溫柏榆拍攝得十分順利,就連李司懿這個老演員都挑不出錯。
“謝謝。”溫柏榆接過礦泉水,“你演得也很好,接下來一起努力吧。”
“好。”宋小娴開心地點頭,她感覺和溫柏榆在一起拍攝很愉快,對方和她遇到的其他男人都不同,可具體哪裏不同她又說不上來,大概是對方的氣質和眼神讓人感覺很舒服自在吧。
她還特意去看了對方參加的選秀綜藝,真心粉上了認真殺魚的溫柏榆,偷偷成為了鹹魚突刺團的一員。
通常情況溫柏榆的戲份拍攝完都會留下來看其他演員的拍攝學習,從他們的神态舉止獲取經驗,但他今天約了莫趙瑾見面,所以就離開拍攝場地。
他喬裝了一番來到和莫趙瑾約好的咖啡廳,在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角落看見提前到那裏的莫趙瑾
溫柏榆幾乎是一眼就發現莫趙瑾比前幾天見到時的神情憔悴了不少,他眉頭緊蹙,快步走到面前坐下道:“你最近是不是很累?”
莫趙瑾微愣,沒想到溫柏榆問的如此直接,他笑了笑說:“還好,你知道的,夜晚我的另一個人格出來,這就代表我的身體沒有得到充足的睡眠,所以我每天醒來都時常覺得很累。”
他見溫柏榆臉色難看,繼續道:“不過你不需要擔心,我正在接受治療,康複只是時間問題。”
莫趙瑾不想溫柏榆太過擔心,他的個性本就不願別人為他牽挂太多。
溫柏榆沒有辦法向莫趙瑾告知一切真相,這對于任何人來說實在是太魔幻了,而且他擔心一旦想要行動,沈清止就會拿莫趙瑾的生命威脅他。
他耐着性子和莫趙瑾随意的閑聊了幾句,說了說最近的近況,随後自然而然的切入話題道:“我認識一位大師,你說的那塊玉佩我覺得很詭異,不如你将玉佩給我,我将它拿給那位大師瞧一瞧,興許對方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莫趙瑾不是那種古板的人,他對于一些玄學知識雖然不是全信,但總會保持着一份敬畏,他知道溫柏榆是出于一片好意,只不過總覺得對方似乎瞞着他一些事情。
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秘密,莫趙瑾無意去探知。但溫柏榆雖然隐藏的很好,可他還是發覺對方過于關心自己第二人格了。
如果沒有前幾天那些事情,莫趙瑾會願意将玉佩交給溫柏榆,但現在意識到那個人格是如此的危險,他不希望自己視為摯友的溫柏榆因此受到任何傷害。
“那個玉佩啊……之前我覺得十分詭異,加上你說的那番話,所以我就吩咐管家,叫他打碎後丢了。”
“丢了?”溫柏榆追問道,“丢到哪裏了你知道嗎?”
“當作垃圾丢了,自然就會被送去垃圾場銷毀了,你不用太擔心玉佩,那個人格沒有在意這件事情。”莫趙瑾端起咖啡,垂眸掩飾神情,他不确定敏銳的溫柏榆會不會察覺出他說的謊話。
若是往常的溫柏榆或許能察覺,但他一聽到玉佩被毀一時間有些着急,所以沒有注意到莫趙瑾那一瞬間的異樣。
沈清止的玉佩被莫趙瑾毀了,對方的性子怎麽可能會放過對方?
現在對方正寄生在莫趙瑾身上,或許他本人沒事,但沈清止會不會做出傷害莫趙瑾家人的舉動,來借此警告莫趙瑾。
想到這溫柏榆開口:“趙瑾,我曾經看過一些雙重人格的電影,另一個人格時常都是很危險的人物,而且我曾經見過他,他和你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我擔心他會做出極端行為,這段時間你最好不要同家人住在一起了。”
溫柏榆的擔憂莫趙瑾一早就想過了,只不過他已經受到沈清止的威脅,如今除了聽從對方的話沒有更好的辦法,但他神色無異,微微點頭道:“你說的對,我回去之後就處理這件事情。”
之後溫柏榆接到了周墨墨,打過來的電話,他只能先行離開。
留下來的莫趙瑾将咖啡全部喝完,他望着車窗外人來人往的行人,突然輕嘆了一口氣,拿出藏在衣服裏的玉佩。
起初玉佩泛着的涼意讓他覺得涼爽,但如今他只感到膽寒。
如果和第二人格無法達成共識,,那麽他就只好選擇出國,離開熟悉的國家。
這樣才能保護好他重視的家人。
還有他唯一的摯友。
溫柏榆在回去的車上正思考着和莫趙瑾之間的對話,莫趙瑾是一個聰明人,這是他一直知道的,剛才和對方的交流十分順利。
可是順利的過頭了。溫柏榆突然間意識到莫趙瑾從沒有對他提出疑問,只是一昧的順從和應承,這不符合對方的個性。
莫趙瑾看上去溫文有禮,但也是個人主見十分強的人。
對方這樣附和他有很大部分是敷衍而已。
可作為好友為什麽要這樣敷衍他呢?
溫柏榆攥緊手,或許莫趙瑾遇到了不想讓他知道的難題,就和他如今隐瞞對方的經歷是一樣的。
溫柏榆隐隐感覺有些頭疼,這些天他表面裝作無事,實際每個夜晚都在思考如何解決這些問題,如果不是他體質比尋常人強,恐怕早就扛不住了。
如果這是修仙界就好了,溫柏榆眼神有一瞬間的恍惚。
一切都可以用武力壓制和取勝,這樣憋屈萬分的感覺根本不會有。
這就是因為想保護一個人而體會到的無奈。
師尊當初在考慮他的事情時是不是也曾經有過這樣的無奈?
不對。溫柏榆眼中的溫度一下子冷了下來。
他的無奈是因為太弱……
導致這一切的,不正是他心中認為最強的師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