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一年後。
“你真的想清楚了?”楚宗手中的扇子折起, 又展開,反複動作。
莊月重轉過身看他,原本及腰的長發變成短發。
“嗯。”
楚宗收起扇子,頗為煩躁, 思量後道:“你想彌補溫柏榆是對的, 可是為何不重塑仙根?”
“這兩者有沖突嗎?”
莊月重臉『色』是重傷痊愈後的病态蒼白, 他搖了搖頭道:“我若重塑仙根便還是明月宗的莊尊主。”
“那樣不好嗎?”
“莊尊主和他徒弟溫柏榆再無可能……”莊月重這次醒來後變了許多,那令人難以靠近的冷凝氣場沒了,眉眼間倒是多了幾分滄桑和寡淡。
就好像是垂暮之年的老人般。
“但身處異世的莊月重和溫柏榆卻有無限的未來……”說完這句話,他轉身踏入傳送門。
楚宗看着莊月重身影消失, 明白對方意思。
明月宗的莊尊主一年前就死了。
——和他的徒弟一樣。
……
下雨了。
溫柏榆放下書, 從沙發起身, 拉開玻璃門走到陽臺,把上面晾着的衣服收進來。
這場雨下得突然,細雨綿綿,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行人匆匆忙忙地跑着躲雨。
溫柏榆把衣服擱在手臂上,收到一半時突然看向樓下。
這場雨本該讓四周無人, 可有一道身影停駐着,對方撐着黑傘,臉龐藏在陰影中。
可溫柏榆知道那人是誰。
傘緩緩擡起, 藏在傘下的面容『露』出來,莊月重身穿黑『色』大衣,筆直的站在原地, 他握着傘柄的手骨節分明,眼裏古井無波,同溫柏榆對視着。
溫柏榆目光停留在他短發上,過了一會緩緩移到他墨『色』的眼眸,許久才開口,一字字好似冰冷的雨滴砸落:“事到如今,你還來做什麽?”
“我來贖罪。”莊月重嗓音幹澀,像是光說這句話都用盡了力氣。
溫柏榆聞言輕笑一聲,面『露』譏諷道:“你是有愧于我,可如今你能補償我什麽呢?”
“在異世,她們都把我當做珍寶一樣守護,生怕我受傷受累……”溫柏榆停頓片刻,質問他,“你能嗎?”
莊月重無言以對,他眼眸有痛苦和固執之『色』。
“算了……”溫柏榆仿佛連同莊月重講話的耐心都沒了,“你該去哪就去哪,我不奉陪了。”
說完他就往裏走,拉上玻璃門,隔絕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雨下到深夜都沒停過,溫柏榆坐在客廳沙發看書,旁邊桌子點着一盞臺燈,光映在他柔和的五官,覆上了一層暖『色』。
挂在牆上的時鐘指針從淩晨一點到淩晨五點,溫柏榆就像不知疲倦,在客廳看了一本又一本的書。
到七點時候,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
溫柏榆擡眸,瞳孔旁的眼白多出了幾根血絲,他起身走過去開門,看着眼前的人沒說話。
莊月重手裏提着豆漿油條,遞過去道:“我知你醒了,便給你買了點吃的。”
溫柏榆沒有伸手去接,只是靜靜的看着他,似乎是在打量一樣。
“你可以恨我,但沒必要委屈了自己。”莊月重的語氣就好像是在跟溫柏榆講理。
“你說的對。”沉默了幾秒,溫柏榆接過袋子,“我已不像當初……傻到不會愛惜自己。”
說完他就關上了門。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幾周,溫柏榆沒有告訴任何人,還是有天周靜遠來找溫柏榆,發現樓下有可疑人物,仔細打量發現是莊月重。
“柏榆,你知不知道莊尊主他……”他進了溫柏榆家裏,正想說就看到溫柏榆神情平靜。
“你知道他在那裏?”
溫柏榆端着咖啡放在周靜遠面前的桌上,點頭說:“他三周前來的,一直在我家附近。”
“所以你這陣子才不接任何工作……”楚辭正因為這事擔心,但因為懷孕接近臨盆,周靜遠才一人過來看看溫柏榆情況。
溫柏榆笑着說:“周哥誤會了,我只是之前拍戲太投入角『色』,需要時間休息放松。”
“你沒事就好。”周靜遠看了一眼窗外,“可是莊尊主這樣,你打算怎麽辦?”
“現在不是我想怎麽辦,而是他想怎麽辦。”溫柏榆語氣沉了幾分,多了一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他一向愛自作主張,從不顧及他人感受……”
“從前如此,現在亦是如此。”
“我恨他。”
周靜遠心頭一震,溫柏榆眼裏已是一潭毫無波瀾的死水。
沒有了愛,也沒有了恨。
周靜遠記挂着家裏的楚辭,沒有待太久,離開時打開門就發現外面放置着一個袋子,從上面印着的字能看出是某家餐廳打包的食物。
他一下子明白這份食物是誰帶來的。
“柏榆。”
“哎。”溫柏榆聽見周靜遠叫他,走過來,“是不是忘記帶什麽了?”
“當年我和師尊一同回修仙界,莊尊主曾在意識不清時說過一句話……”周靜遠之前沒說,只是覺得沒有必要,可是現在或許該說了。
溫柏榆腳步一頓。
“他說……”周靜遠嘴巴一張一合。
溫柏榆眼睛微微睜大。
周靜遠離開了好一會溫柏榆才挪動步伐,走到門前提起袋子,将袋子放在桌子上打開。
飯菜的香味一下子湧出來,溫柏榆拆開筷子的包裝袋,一口一口吃着,機械似的重複動作。
他耳邊回響着——我那時候為什麽不問他痛不痛呢?
周靜遠回去後沒有告訴楚辭真相,他想溫柏榆這般決絕,兩人是真的走到盡頭了。
但沒想到在楚辭生産那天,站在溫柏榆身邊的是莊月重。
他認為是溫柏榆釋懷了,選擇原諒莊月重,可是仔細一看又發現溫柏榆神『色』冷淡,莊月重眉宇間也心事重重模樣。
他沒機會問,因為楚辭生下了一名女孩。
他的生活重心圍繞在照顧他家小天使和楚辭中,只好讓宋山竹去看看溫柏榆是什麽情況。
沒有了莊月重和溫柏榆,明月宗這個擔子落在宋山竹身上,他在修仙界和異世來回跑,每次只要他在異世逗留太久,都會被楚宗抓回去。
即便如此,宋山竹言行舉止間沒有以往那般跳脫,多了幾分穩重。
“師兄那邊我去看過了,老周你不用擔心。”宋山竹拿着一把扇子,逗弄着搖籃上的女嬰。
“我還是擔心柏榆……”周靜遠永遠忘不了當年柏榆因為莊月重死在面前跟着『自殺』的舉動,那是他一生陰影。
“我們看到的就是師兄想讓我們知道的,其他的無需多問。”要是以前宋山竹絕對不會這樣,但在楚宗告知他一切後,他仿佛從不懂事的孩童一夜之間長大,變得令人難以捉『摸』。
“你這做派,倒是有點尊主之風。”周靜遠感覺自己應該重新認識下宋山竹。
“那是。”宋山竹嘿嘿一笑,他站直後舒展身子,“時候不早,我該回修仙界了,下次再來看你……哦不,看我未來媳『婦』。”
“滾蛋!”周靜遠笑罵道,他走到搖籃前想抱起女兒,卻突然發現她手裏抓着一把扇子。
他拿起來展開一看,發現竟是師尊最喜歡,常拿在手中的那把。
周靜遠:“……”宋山竹還是那個宋山竹,沒有一絲絲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