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嫁妝

岳岐年臉色難看,他用力抹了一把,似乎是借此把所有的尴尬和惶然都抹去。

他說:“當初陛下的聖旨傳出沒多久,明珠就逃婚了。阿昕你知道的,明珠這丫頭從小被我母親寵着長大,除了會耍小性子,會撒嬌,哪裏見過什麽風浪?最後被、被三皇子楚軒給、給騙身騙心後,如今……”

“……如今,一朝沒了用處,就被攆了出來……連懷着的孩子都給流了……”

說到最後,岳岐年眼眶都紅了,顯然是此刻岳明珠的境況,讓他這個當哥哥的瞧着都心裏發酸。

別說岳岐年,就連穆盺,看着床上病歪歪的岳明珠,在聽太醫含蓄又委婉的給出診斷結果後,都忍不住給岳明珠點一排蠟燭。

無他,對古代女子而言,失身很可怕,但是最可怕的卻是不能生孩子。

而岳明珠,小産在前,調養不及,別說日後生孩子了,怕是小命都難保。

“太醫,就、就沒別的辦法了嗎?我妹……不,不是,我是說床上的姑娘還這麽年輕,真的就沒別的辦法了嗎?不管如何,只要保住她的命,好歹讓她多活幾年也好啊——”

太醫為難的搖搖頭,然後看向穆盺。

穆盺明白這位老太醫是讓她出面攔着點,免得此刻情緒激動的岳岐年,一朝爆發誤傷池魚。

“來喜,你送太醫大人出去開藥方。”

來喜忙應了聲,然後帶着早就想要離開廂房的太醫往隔壁走去。

廂房中,那位一直不離不棄跟着岳明珠的中年嬷嬷,此刻正低聲哽咽,那難過的模樣可比岳岐年看着還要讓人動容。

就是,也未免太動容了點。

穆盺眯了眯眼,看向那嬷嬷的目光一掃而過,就再次落在了岳明珠身上。

穆盺對岳明珠其實并沒有多少印象,甚至若非她知曉這姑娘暗地裏欺負自家妹妹,她只怕連對方的名字都不耐煩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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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多忙啊,是睡覺不香,還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不美?好不容易空餘下來的時間,完全沒必要浪費在一個不必要的身上,不是嗎?

哪怕是後來,因為自家妹妹的緣故,穆盺對岳明珠心生不喜,連帶着遷怒岳岐年,但是若是一定要對比。

比起被嬌寵的蠻橫的岳明珠,在穆盺心裏錯誤更大的卻依舊是岳岐年。

身為男人,卻護不住自己的未婚妻?這本身就是最大的錯!

縱然是岳岐年為了護住未婚妻而委屈另外親妹妹……穆盺也依舊瞧不上岳岐年。

畢竟,只要男人調和得當,婆媳關系都不是問題,更何況是姑嫂?

顯然岳岐年是不合格的。

當然,只怕這大夏,也沒幾個合乎穆盺要求的男人就是了。

“哥……”床上的岳明珠突然低吟一聲,而後緩緩睜開了眼睛,入眼的人讓她怔楞了下,好一會才雙唇抖動道,“是,是……穆、穆哥哥嗎?”

穆盺颔首,又瞥了眼一旁正急急背過身抹眼淚的岳岐年,道:“明珠妹妹且放心,這裏是穆某妹妹名下的一處宅院,平日裏最是清淨,想來會适合明珠妹妹調養身體。”

岳明珠聽了這話,又是一愣,好半晌才吶吶的“嗯”了聲,然後将視線落在了自己親哥身上。

岳岐年此時也收斂好自己的情緒,“明珠,之前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不過你也該長大了知道嗎?如今是哥求了穆盺,讓他給你弄了安靜适合調養的地方住一段時間,日後——”

“日後,切不可再胡鬧,知道嗎?”

最後這句,帶上了幾分恨鐵不成鋼的口吻。

岳明珠聽的心裏既溫暖又酸澀,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也就這麽變成了一個簡簡單單單的“嗯”字。

岳岐年對妹妹這種堪稱敷衍的應聲,向來是不信的,若是換成以前,指不定還要苦口婆心說上幾句,可是現如今——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眼岳明珠,然後嘆了口氣,擡腳離開。

能說的,他都說了。

能做的,他也都做了。

岳岐年可還記得自己不僅僅是岳明珠的兄長,還是鎮國侯的世子,所以若是自己的妹妹再犯錯,那便只能徹底狠心了。

穆盺見岳岐年離開,她自然也不會在個女眷的房間中多停留,意思的道了聲“保重”後,就快速離開。

她走的太快,也太幹脆,自然不曾發現,岳明珠本來張嘴想要叫住她的遲疑模樣。

當然,就算看見了,她也絕對不會在意就是了。

畢竟,不管岳明珠要說什麽,穆盺都不會相信的,既然如此,又何必浪費時間聽對方說廢話呢?

中年嬷嬷瞧見岳明珠一直愣愣的看着穆盺背影的樣兒,雙目飛快地閃過什麽,而後她先是伸手給岳明珠掖了掖被角,繼而做出一副感慨的模樣。

“先前我就聽人說這位穆小将軍一表人才,如今見着,果然十分出衆。”

“……是啊,他,确實算是一表人才。”

“穆小将軍這模樣,還只能得小姐一句算是一表人才,那也不知道小姐心裏真正的一表人才,該是多麽的出色啊。”

中年嬷嬷這話才說完,就意識到不對,果然,本來神情有些怔忪的岳明珠,此刻又陷入了悲痛中,淚水滾滾,明明哭成了淚人兒,卻什麽聲音都沒發出來。

見此,中年嬷嬷心裏有點後悔,可是想到什麽,還是趕忙輕言細語的安慰起來,好不容易安撫好後,岳明珠卻已經睡了過去。

中年嬷嬷在房間中又守了一會,在估摸着岳明珠已經徹底睡着後,便輕巧的離開了廂房。

而她離開後沒多久,本來應該睡着的岳明珠,卻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裏面,第一次清晰的顯露出恨意和瘋狂。

閑王府。

一只灰撲撲的鴿子落在了床頭,它睜着圓溜溜的小眼睛看着床上正在睡覺的人,歪了歪小腦袋,“咕咕”的叫着,像是在好奇,為什麽今兒個這人還不取它腳上的信呢?

一刻鐘後。

就在這只鴿子等不及想要起飛離開的時候,一只手卻突然探出,抓住了它的身體。

“咕咕咕咕……”

長孫墨木着一張臉,取下密信,一目三行之後,那張因為睡眠不足而毫無表情的臉上,瞬間就多了幾分譏诮的味道,繼而他唇角一勾,揚聲道:“靈寶——”

靈寶早就候在外面,如今聽到自家主子的聲音,立馬應聲并推門而入。

而他推門的同一時間,長孫墨松開了手中的鴿子,有點被吓着的鴿子“咕咕”了聲,展翅飛走。

靈寶掃了眼那灰鴿,便繼續手腳利索的擰幹了面巾,然後遞了過去。

“主子,奴才伺候您梳洗。”

男人梳洗的速度向來不慢,哪怕長孫墨着實是個過分精致的女裝大佬,這一番熟悉下來,也不過堪堪用了一盞茶的時間。

“楚叔可還在書房看書?”

“這倒沒有,王爺最近幾天都在庫房,嗯……在核對主子您的……禮單。”

“禮單?不是嫁妝嗎?”

靈寶低頭沉默,縱然聽出了自家主子裏面愉悅的味道,但是他也沒那個膽色跟着調侃幾句。

畢竟,雖然他不是個真男人,可是吧,打心底裏還是覺得,男人嫁人什麽的,總是沒面子。

長孫墨可不知曉靈寶在替他覺得沒面子,他心情頗好的出了院落,直接擡腳就往庫房而去。

閑王府的庫房當然不止一處,不過既然是所謂的嫁妝,那自然要從公中出不是?

就是,所謂的公中庫房,也就是閑王的私人庫房。

閑王身為元帝唯一的弟弟,現如今唯一的王爺,金銀珠寶那是一點都不缺,就是奇珍異寶也擺了一堆,就是——

許是好東西太多了,閑王有點挑花眼了。

“楚叔?楚叔——”

閑王回頭,看着大步流星走過來的人,反射性地擰了擰眉,默了又眼不見心不煩的扭過頭,只幹巴巴道:“既然你睡夠了,那就過來看看想要些什麽,我好算進禮單中去。”

“楚叔這麽大方?就不怕我把你私庫的好東西全都看上了?”

“……這些東西,本來就全都是你的。”包括這個天下。

長孫墨故意忽略了閑王話中透出其他意思,只是笑吟吟問:“楚叔,還有三天就是大婚,你準備的如何了?”

“我?我不就是到時候去喝個酒嗎?”閑王有點懵,“難不成,我還要準備別的?昨兒個我去禮部,那些人怎麽沒跟我說?”

話說到最後,閑王的語氣就重了幾分,顯出不悅來。

長孫墨撫額,他此時此刻,當真是不知道該慶幸楚叔對穆芮尚且并無感情,還是該感嘆,楚叔這一腔正直,渾然不懼小人的膽色了。

“楚叔,你可還記得,有人想要借着我大婚的日子,算計你和阿昕妹妹的事情嗎?”

“阿昕妹……你說穆芮?這怎麽可能,我和她就不是一個輩分,更何況她父親……不行不行!這事兒簡直是胡鬧!”

“……楚叔,你是不是忘了,楚軒其實只是想要拿你當個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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