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等賀星原離開,兩人才走出金越,只是臨要上車,幾個酒莊老板又把傅宵拖了回去,說他這就走了,不夠意思。

林深青胃沒好全,剛才又因為應酬需要喝了幾杯,不願意再陪他折騰,就讓司機先送她回家。

這個點市裏到處都堵,馬路上一溜排的車,車尾剎車燈一盞接一盞相繼亮起,刺得人眼窩發酸。

半個鐘頭的車程,開了一個多鐘頭才行進了三分之二。林深青人又犯了暈,在司機踩下第一百腳剎車的時候,酸水已經冒到喉嚨口。

還剩一段路,她受不住了,叫司機回去,披上風衣下了車,按照手機地圖确定白麓灣的方向,然後穿進了附近一片老小區。

小區裏的阿姨們正穿着紅舞裙,熱熱鬧鬧跳廣場舞。林深青嫌鬧騰,七繞八拐走到安靜的小路,整個人才活了過來。

只是還沒呼吸幾口清爽的新鮮空氣,就接到了蘇滟的電話。

準确地說,是蘇滟打來的第三通電話。聒噪的廣場舞音樂蓋過了前兩通。

“終于接了……”蘇滟松了口氣,“你在哪,還跟傅宵在一塊兒嗎?”

“他應酬呢,我一個人在錦華苑。”她答完奇怪了,“你怎麽知道我剛才跟他在一塊兒啊?”

“賀星原說的,他被你拉黑了,聯系不上你。”蘇滟急急忙忙地說,“你在錦華苑做什麽?別亂走,去人多熱鬧的地方等我過來。”

林深青一頭霧水:“等你來幹什麽,跳廣場舞麽?”

“對,你就去廣場。”蘇滟發動了車子,“賀星原說有人跟蹤你,我不清楚具體情況,總之你千萬別待在黑漆漆的地方。”

林深青還真在黑漆漆的地方。

這小區建成起碼十多年了,樓房外牆已經斑駁泛黃,樓裏的自行車車庫也都廢棄了,街上路燈十盞裏有三盞是忽明忽暗的。

但她聽見這話卻笑起來:“這是變着法子騙我放他出黑名單呢。他是神仙嗎?怎麽知道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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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到這裏猛地頓住,因為看見斜前方廢車庫的窗戶上閃過一道黑影。

她木然地接下去:“哦,你快到了是吧,我這兒靠近錦華苑東門。”說完頭也不敢回,立刻擡腳朝東走。

蘇滟明顯聽出不對勁:“你別吓我啊,附近有沒有居民樓可以避的,不行就喊救命……”

林深青踩着高跟鞋走得飛快,心髒都快要蹦出嗓子眼,耳邊嗡嗡嗡地什麽聲音也聽不見,直到身後黑影離得越來越近,近到快貼上她後背,才大叫着拼命狂奔。

來人似乎也被她吓了一跳,一把拉住她:“是我。”

林深青認出了這個熟悉的聲音。

她愣愣扭過頭,确認了來人後,更加歇斯底裏地喊起來:“賀星原你有病啊——!”

“我……”賀星原懵了懵,“不是,我剛才叫你幾聲,你都沒聽到嗎?”

她甩開他的手,使勁推了他一把:“我聽你叫魂啊!你跟人打炮打爽了,閑得蛋疼來我這兒裝神弄鬼是吧!”

賀星原沉默下來,一股無名火蹭蹭蹭冒上頭,到嘴邊的一句“我沒有”倏爾一轉:“你不也挺爽的麽?跟誰都能撒酒瘋。”

林深青被吓出的眼淚還挂在眼角,聽見這話氣極反笑:“是呀,我愛跟誰撒跟誰撒,愛跟誰爽跟誰……”

她話說到一半,被車前燈刺得一晃眼,擡頭就見對面飛馳來一輛電瓶車。

穿紅舞裙的阿姨握着車把手一路狂飙,到了兩人跟前一個急剎:“小夥子找着人了?”

賀星原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林深青一抹眼角淚花,還沒搞清楚狀況。

阿姨又說:“找着就好,就是那倆流氓蹿得太快,阿姨們沒幫你逮着!”

“沒關系,麻煩您了。”

林深青回過味來,眨眨眼問:“啊,真有人跟蹤我,還是一雙?”

賀星原抿着嘴不說話。倒是阿姨相當誇張地比劃了一下:“可不是好大塊頭的一雙嗎?不過都叫這小夥子收拾了。哎那一拳拳帥得來喲,看得我們一群老阿姨都想回十七歲了……”

“……”

林深青看看賀星原,笑着附和:“是帥,是帥。”

目送阿姨騎着電瓶車離開後,兩人之間就陷入了尴尬。

一個氣着,一個虛着。

最後還是林深青一低頭,瞥見了他手背上猙獰的擦紅,開口打破僵局:“跟人動什麽手呀,不是要開飛機的麽,傷了怎麽辦啊?”

賀星原皮笑肉不笑:“反正我閑得蛋疼。”

林深青瞅瞅他晦暗的臉色,琢磨着錯怪了人家,該說點什麽,就見蘇滟到了,下車來問:“沒事吧都?怎麽回事啊到底?”

“唉,還不是太漂亮惹出的那點事。”林深青攏了攏風衣,剛要拉賀星原上車,突然聽見他手機響起來。

她在他接起之前瞄了一眼來電顯示:朱嬈。

女的沒跑。

林深青正暗暗感慨這小子命犯桃花,老少通殺,賀星原卻對着手機陰恻恻地說了句:“我在金越警告過你了吧?”

一個尖銳的女聲隐隐從聽筒裏傳出:“我沒要對她做什麽,就是想找人跟到她家……”

林深青隐約明白過來,也不等他挂電話,就指着他手機問:“不是,等會兒,誰啊這是?剛才在金越的那個女人?”

賀星原點點頭,挂斷電話。

林深青給他氣樂了:“搞了半天是她要弄我?你女人什麽意思啊賀星原?”

賀星原皺皺眉:“回頭跟你解釋。”

“我現在就要解釋。”

他看了眼她身後居民樓:“現在不合适。”

蘇滟以為是嫌她礙事,立刻擺出投降姿勢:“我走人,車讓給你們。”

林深青也沒功夫跟她客套,拉開駕駛座車門,招呼賀星原:“來,上來解釋,立刻。”

賀星原坐上副駕駛座,看她抱着臂冷聲說:“說吧,怎麽回事。”

“她是我叔叔的小三,之前跟你說過的發件人。”

“……”

這開門見山的一句,愣是把林深青筆挺的腰杆壓彎了一截。

“這種醜聞傳出去,對香庭又是一筆影響,所以我一開始沒詳說。”

“哦,”她點點頭表示理解,“那她今晚這是?”

“她還執着于——你是我嬸嬸的共犯,可能打算恐吓你。”

林深青呵呵一笑:“還挺社會的啊。”

“都是拿不上臺面的小把戲。”

一個毫無背景的坐臺小姐,原本根本不至于讓事态發展成這樣。

賀星原知道,今晚的意外錯在他。

朱嬈一開始找上他,是認為在針對他嬸嬸和堂哥這件事上,和他存在共同利益。可他在金越的态度,卻讓她徹底放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轉而打算自己動手。

賀星原明白這一點,并不是沒對朱嬈留心眼,只是看林深青和傅宵在一起,賭了口莫名其妙的氣,所以少了句提醒,又以為她會在酒店流連整夜,放松了警惕,導致發現不對勁時晚了一些。

林深青還沒想通:“可你叔叔都不在了,她還這麽賣力幹什麽?”

“因為她肚子裏有了,搞垮我嬸嬸和堂哥,才有機會分金湯水。”

雖然朱嬈一直假惺惺以愛為名,沒跟賀星原坦白孩子的事,但她的馬腳露得太明顯了——真要沒有私心,為什麽等事故過去近一月了才來?

賀星原一查就發現,根本在于:她前陣子剛檢查出了身孕。

林深青吓得捂上耳朵:“這麽勁爆的消息都告訴我,你要害我被滅口嗎?”

“是你非要我解釋的……”

“你不會随便說幾句糊弄我?”

賀星原無話可說,目視前方點點頭:“行,怎麽都是我錯。”

林深青像聽不出他諷刺意味似的,還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那現在怎麽處理這姓朱的?”

“你想呢?”

“你不願意把事情鬧大,就不能把她交給警察,我怎麽想重要嗎?”

“這不是也有不鬧大的辦法麽?”

林深青沉默了一會兒,擺擺手:“算了吧,孩子是無辜的。你們搞豪門恩怨,我才不跟着造這個孽。”

林深青知道前因後果以後,反而對朱嬈不那麽有所謂了。

倒是賀星原是個狠人,沒直接動孩子,卻打了個電話,把事捅到了朱家。

林深青從電話裏聽出,這是戶樸實人家,照朱家父母氣到嘔血的态度,朱嬈當三兒懷上的孩子,絕對留不住。

這叫什麽來着?借刀殺人?

林深青突然覺得,這個弟弟真不好惹。

她喝了酒不能開車,解決完事情後,兩人交換了座位。

送她回家的路上,賀星原一路無話。

林深青想着人家累死累活一晚上,炮沒打成反遭她狗血淋頭一頓,也是委屈,在家門前下車後,看他沒有跟來的意思,主動說:“跟我進去處理手傷。”

“用不着。”

“怎麽用不着?”她剜他一眼,“男人的手是要幹大事的,能随随便便對待嗎?”

“……”

賀星原現在聽她說什麽都往歪處想,他心煩意亂,留下一句“我去還車”就踩下了油門,沒想到剛開出幾米,就聽後邊傳來林深青凄厲的慘叫。

賀星原猛一腳剎車,解了安全帶沖下去。

林深青花容失色地跑到他跟前,死死拽住他衣服,另一只手指着電子門邊未拆封的快遞箱:“有炸|彈啊!”

“……”神他媽有炸|彈。

賀星原差點跳停的心髒緩緩回過勁,一把甩開她的手:“什麽玩笑能開,什麽玩笑不能開,沒點分寸?一分鐘不作就會死是不是?”

林深青毫無愧色:“誰叫你走那麽快,跟我回趟家怎麽了啊?”

他臉色鐵青地點點頭,拿起快遞箱,指着電子門:“行,開門,趕緊的。”

“?”

“進來拆炸|彈。”

林深青“哦”一聲,開了門。

賀星原帶着怒氣進到客廳,狠狠砸下箱子,徒手拆封條。

撕拉兩下開了封,他忽然臉色一變,僵在了原地。

林深青看他這駭人的表情,吓得躲在鞋櫃後邊,蹲下來抱住了頭:“怎麽了怎麽了?真是炸|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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