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雙重螺旋的宿命（下）
為什麽欺騙？
當她再度見到他的時候, 她終于相信了他的身份。
手臂淌着血，臉色蒼白的他, 躺靠在她換衣間的牆壁前。他的左手握着一把刻着玫瑰花紋的銀槍。她看了看他手裏的槍, 又把視線挪回到他的臉上。
他直勾勾地注視着她, 沒有開口，也沒有微笑, 只是那麽望着她, 深深地望着她。她被這樣的目光吸引，她發現自己像是被束縛住了般，無法動彈。
她讨厭這種感覺, 更害怕這種感覺。
“雪乃小姐！”敲門聲忽然響起。
她一驚, 心慌亂地跳動着。走到門邊，她慢慢将門拉到一半：“什麽事？我在換衣服……”
“剛剛守衛說, 有不明人物闖入，可能會對老爺和小姐您不利……”保镖剛說到一半，她便急匆匆地打斷了他。
“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時候不早了，我要休息了。”
“明白, 小姐晚安。”
待到重新把門阖上，她轉過身, 那個男人就站在門後，對着她微笑。沒由來的，她感到一陣惱怒，并且在心底強調, 剛剛不供出他，是因為他拿槍抵着她。絕對，絕對不是因為她在意他！
“謝了，大小姐。”因為失血過多，他的臉色愈加慘白，身形也有些不穩。不過他的臉色嘴角依然噙着點點笑意，這讓她懷疑這個男人是不是沒有痛覺。
“不用謝我。”她扶住他，他的重量似乎整個都壓到了她的身上。原來他已經沒有力氣了……她若有所思地盯住他的側臉。
“你……”她欲言又止。
“想問什麽？”他替她接下去，“問我是誰？為什麽來這裏麽？”
她反問他：“如果我問你，你會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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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吟了一會兒，笑道：“如果是你，我也許會說。”
“為什麽？”她扶他走到她的卧室，然後放開他，任他跌坐在大床上，“為什麽你要出現！你知道嗎？我根本一點也不希望你出現！”她莫名其妙地發起火來。
他先是一愣，而後凝視她的目光卻變得更加溫柔：“原來你一直都在想我。”
“想你？我為什麽要想你？”她撇過臉，雙頰微紅，“你不要太自以為……”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他一把拉了過去。
她和他一齊倒向床，她驚呼，他俯下頭親吻她的肩頸。他手臂上淌下的血，弄髒了她的衣服和…床單。
就像她的落紅一般。
“為什麽欺騙我？”
“不要！”她從噩夢中醒來。
躺在沙發的一名男生，跟着坐起，他繞過屋子裏其他的男男女女走到她的身邊：“雪乃，怎麽了？喊那麽大聲？”
她撫了撫額，虛弱地對着男生一笑：“可能是剛剛玩累了。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見什麽了？”男生饒有興致地湊近臉，雙手更是不規矩地到處亂摸。
“夢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人。”她喃喃道，神情茫然。
男生脫下她的睡衣，調整了一下姿勢。
她沒有不悅，也沒有反抗，就這樣順勢被那名她已想不起名字的男生推倒……分不清有多少個日夜，和不同的人，這樣度過，有男有女，有老有嫩。
今晚也是，她讓栀子喊了不少隔壁男校的學生一起來開Party。玩High了，她如同女王，将自己的香水分給這些奴隸男仆們。
她摸着男生柔軟的頭發，幻想這是金色的，手指勾起男生的下巴，讓她的香水從他的嘴角流至她的指尖。
男生擡頭，癡迷地望着她，他琥珀色的眼睛盛滿了欲望。
“不……”她突然猛的推開男生。不是！她想要的不是這雙眼睛！她不想！她要的是那雙湛藍如大海般的眼睛。她想被那雙藍色眼睛深深凝望着。
她掩面哭泣。
他們，這些人統統都不是那個人！
而她卻只能用這種方式，與衆多玩具相愛，借由他們的體溫來麻痹早已死去的愛情，和自己。
“你的同伴會來接你嗎？”她躺在他的懷裏，偏仰着頭望向他。
“大概吧。”他輕輕撫摸着她的長發，那雙藍色眼睛将她的心神牢牢抓住，“和我一起走吧，知更。”
不，她不能不維持最後一絲理智。
“我不能和你走。”她說，背過身，“我不能走……”
“你知道嗎？在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我就被你吸引了。”他從她的身後環抱住她，“你好像月光下的仙子，美麗又迷人。我想我愛上了你，可能從很久很久以前就愛上了你。”
“真的嗎？”她轉過身來，“可這明明是我們第二次見面。”
“你想不想聽一個故事？”見她點點頭，他緩緩地開始講述，“有一個男孩。從他出生起，就被人訓練成殺手。他沒有多餘的感情，只知道掠奪……直到有天他遇見了一個女人。她是他的目标。”
“……”她閉上眼，埋在他的胸前靜靜聽他回憶。
——我不會允許你傷害我的丈夫和孩子！
明明是那麽柔弱的人，卻毫不畏懼地直視着他。
“後來呢？”她問。
“那不會是什麽好聽的內容。”他簡單地說，“當他發現自己放過的女人，還是被他的雇主殘忍地殺害。所以他殺了雇主……”
“為了給那個女人報仇嗎？”
“不。”他輕描淡寫道，“只是想讓他去陪她而已。”
“你的雇主是誰？為什麽出現在這裏？你來這裏有什麽目的？”
他沒有回答，反而捧住她的臉：“你和她長得很像。連這種天真有趣的問問題方式都那麽……”
她揮落他的手，不高興地拉下臉：“你把我當成了替代品，所以才來找我？誘惑我？”
“你是不可替代的。”他的微笑，看在她的眼裏愈發深情，“那個女人教會了男孩什麽是感情，而你卻讓男孩知道了什麽是愛，他要如何去愛。那時候在生日舞會上見到落單的你，我就再也忍不住自己在暗處……”
監聽器這頭的露西，無語地摘下耳機。她轉向一旁的傑森，抱怨道：“希斯這家夥還真是沒有一句實話。他這樣騙小女生動情真的沒問題嗎？”
傑森面無表情地站着，不發表意見。而他們身後的威士忌則一臉崇拜地說：“唉，我要是有希斯一半的功力就好了，每次說這種惡心巴拉的話，沒先把別人感動了，倒先讓我自己惡心了。”
露西沒好氣地白了威士忌一眼：“拜托，你那長相，說什麽甜言蜜語，我都覺得惡心，不用說別的女人了。”
“露西，你很過分诶！”威士忌委屈得兩眼淚汪汪，“我好歹也是你的夥伴啊……”
不過露西仍舊沒有想要安慰威士忌的意思，她又戴上耳機，繼續竊聽這次任務的進度，順便監視一下那幢別墅裏的動态。委托人要的香水“雪色”，據情報顯示，這正是雪乃知更的香水。不管雪乃知更身後有甚麽家庭背景，哪怕對方是聯邦軍的人，只要有人委托，他們就會負責奪取。當然，畢竟雪乃知更是雪乃財團董事千金，她的父親也是下屆競選血腥玫瑰市市長的最佳人選之一。所以他們商讨之後得出的辦法，就是誘拐這名涉世未深的大小姐。
然後讓她心甘情願地奉獻出自己的香水。
唯有愛情，能使人瘋狂。
經過前幾周的準備，今天的行動很順利，但令露西奇怪乃至在意的是，除了希斯一開始故意暴露自己外，這大屋裏似乎平靜得有點兒過分啊……
書房裏，她一個人坐在那裏發呆。
“雪乃小姐？”爸爸的秘書林諾走了進來，見到她，林諾的眼裏閃過一絲詫異。不過很快就被平時的冷靜掩蓋。
她站起身，轉向林諾：“我知道你每天都在這個時候來這裏。”她走近他，擡手，撫摸他的臉。
“雪乃小姐！”林諾捉住她的手腕。
“林諾先生。”她擡起臉，目光灼灼地凝望着他，“我喜歡你，我不能再隐藏我自己的感情了……”
“雪乃小姐！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林諾微仰頭，避開她的視線。
“我知道。”她急切地反握住他的手，按住自己的心口，“難道我不可以？只有真正的雪乃知更才可以嗎？”
“不是……”
她沖動地抱住他：“我喜歡你！真的好喜歡好喜歡！接受我好不好，林諾？”
“雪乃小姐……”
“喊我知更吧，林諾？”
“知更。”
——你說愛我，只不過是想得雪乃知更的香水。
——呵呵，所以你才會睡了我？才會說你一直注視着我？
——我不愛你，不愛任何人！
從那一晚過去了多久呢？不知道。時間，只知道時間異常的漫長。
希斯出現在和雪乃知更約見面的地方。
當雪乃知更出現，下一秒卻拿着槍指住他的時候，希斯确實感到意外。
“知更？”
“希斯先生，我不管你有什麽目的接近我的姐姐，我可不允許任何人從我這裏帶走她。”雪乃知更冷冷道。
“……”希斯眯起雙眼，笑意漸漸變冷。
“和你談情說愛的人是我姐姐雪乃織花，不是我拜托！呵呵，她不過是借了我的名字，就把你這個笨蛋男人耍得團團轉！”她刻意拿話激他，她想看他扭曲的憎恨的表情。可她失望了。
“你知道你拿槍指着誰麽？雪乃知更小姐？”希斯的語調滿是平靜，卻暗含着森然的殺意。就在他開口的同時，露西的聲音通過接收器傳進他的耳朵裏。
“希斯快離開！我們中埋伏了！”“嗞——…”聯絡中斷了。
她做了，還是做了。
動了汽車的剎車，她想她的妹妹，真正的雪乃知更死掉。她巴不得雪乃知更死掉！這樣她就會成為獨一無二的存在，她不是克隆體，她是人，一個活生生的無可取代的人！
但幸運之神沒有眷顧她，雪乃知更沒有死掉，而且她的“父親”正讨論着如何将她身上的器官移植到雪乃知更的身上。
真正的手術不會進行的，林諾已經為她買通了醫生。她要成為雪乃知更，不是她的一部分，而是她的全部。
“吶，沒有關系哦。”她站在已經被麻醉的妹妹面前，“我原來的名字會送給你。我将永遠成為你，姐姐一定會替你好好活下去的。知更，不，雪乃織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