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馮寶
明夜歪頭靜聽, 心裏不由暗嘆道:她和這些混跡于後宮的人物一比起來,水平那真是差的太遠了, 李貴妃當初那是一個多驕傲的人啊, 現在這麽低聲下氣的話都出來了,真乃能屈能伸的人物。
只不過, 雖然李貴妃能屈能伸着實叫人招架不住,但明顯太後還是技高一籌, 任憑你如何說, 只咬死一點,越王是否就藩乃是朝廷大事, 而後宮, 無權幹涉和過問政事, 這乃是祖訓。
……
雖然李貴妃心知肚明這是怎麽回事, 但是面對這樣的推脫,卻還是束手無策,最終, 也只得按捺下心中的憤懑和不甘,恭敬的退了下去。
向是知道明夜在聽牆根一樣,待李貴妃一離開,便有一個小宮女走進來朝她笑:“明姑娘, 太後娘娘叫奴婢喊您進去呢。”
“哦、哦!”
明夜麻溜的放下手中的杯盞, 稍稍整理下儀容,便邁步進了殿內。
太後眸間沁笑:“怎麽,小夜兒, 這牆角聽的可好啊?”
明夜聞言,羞愧的底下了頭。
好在,太後這也是在打趣她,見她不好意思了,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轉而問起了家中之事,對于孫氏與周承荪分開居住一事,太後知道的和普通人差不多,都是以為孫氏是得了什麽病症,這才會住到清風觀,而且,對于周瑤所組織的募捐一事,也是親自支持了一百兩銀子,很是給足了臉面。
太後問這個,明夜還能說啥很麽,對于周家那點龌龊事,實在是拿不到人前來說道的,于是,這會兒也只得打哈哈。
……
就在明夜以為,李貴妃一次求情不成,還打算再次求太後時,朝廷便火速的下達了一道旨意,大意便是,先帝駕崩,雖然皇帝身為人子,心中十分悲痛,卻還是要打起精神,強行忘掉心中的悲苦,擔當起這大明江山的責任來,既然皇帝如此,那身為皇弟的諸位藩王,更當如此,而且,還給他們找出了一個十分官方的理由,父親去世,兒子應該是萬分悲痛才是,我為了減少諸位弟弟的悲痛情緒,所以叫你們遠離京城,進入封地,以免觸景傷情,只有這樣,才是一個心懷兄弟的好哥哥應該做的事情。
在以前,朱翊钺是太子,即便涉及帝王教育,但大多是各位老師找出一些成為典型的案例,進行分析講解,像此次這樣的直接觸及政治與诏書,明夜還是第一次。
因為但凡由皇帝頒發的诏書,都是要謄抄并留檔的,所以當明夜瞧見這诏書時,心中只剩下一個詞瘋狂刷屏——無恥,真是夠無恥啊!
什麽鬼的不忍叫弟弟觸景傷情,大家心裏都知道是怎麽回事,不過,因為諸位藩王就藩一事,侵害不到朝中官員的利益,又因為是皇帝想要辦成的一件事,于是,各路言官和諸位大臣,這次便相當默契的保持了沉默,甚至有些心懷江山社稷的老大臣,譬如張先生此類,還表現出相當支持的姿态來,畢竟,新帝登基不就,帝位尚且不穩固,把這些賴在京城不肯走的王爺們打發走了,于政局穩定才最後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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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皇帝和大臣的想法一致,那這件事便鮮少有不能成功的。
于是,在一個月內,京城中除了還在吃奶的娃娃,其餘的王爺全都分封,有一個算一個,全給轟到封地上去了。
李貴妃,如今已經李太妃,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下來,像是精氣神最抽幹一般。
明夜看了也是忍不住唏噓,同時,她也在心底暗暗告誡自己,無論在任何時候,一定要認清自己的位置,千萬不可自視甚高,不然,李太妃便是自己的例子。
後宮被徹底肅清,太後一人獨尊,這一池暗流湧動的深水,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平靜下來。
朱翊钺越來越忙,明夜與他見面次數也越來越少,這樣一來,明夜便與朱翊钺身邊的人接觸的更多了。
如今,李慶早就擠退到了二線位置,朱翊钺眼前人,換成了如今的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在接觸不深時,明夜對馮保的印象實在好的很,整個人斯文有禮,且文采出衆,雖不如內閣那些大學士,可一個黃冠能到如斯地步,已然是獨一份的了。
且這位馮保,他還不僅僅學士出衆,待人也溫文爾雅,明夜這麽些日子,就從沒見他和人紅過臉,不論是面對內閣的人,還是面對品階遠低于他的小宦官,都能做到同等對待,不卑不亢,不偏不倚,真是叫人心折。
但,馮寶在明夜看來這樣好,可朱翊钺對他卻時有冷淡,過段時日,還會訓斥幾句,叫馮保每次都伏低做小,叩首謝恩。
明夜瞧着,心裏就不大落忍,一個沒忍住,就幫馮保說了幾句話。
朱翊越聽了她的話,先是一陣靜默,沒有答話,而後又盯着她看,知道看的明夜渾身上下都不自在起來,朱翊钺這才揉揉她的腦袋,罵了一句小笨蛋!
“你呀,還太小太單純,凡是看人都不能只看表面,而待人的态度,看的是他的身份,而非這個人本人如何,這樣或許有人會委屈,卻是最為保險的一種。”
言罷,見明夜還是似懂非懂,朱翊钺便又和她說了一件事。
“你可知,為何馮寶會成為司禮監掌印太監?”朱翊钺冷笑:“此乃是張先生一力推薦的,張先生是什麽樣的人,無緣無故的,怎麽可能舉薦一個太監,此二人背後定有勾結,馮寶身為內廷人員,卻與官員勾結,我如今看在張先生的面子上,不和他一般見識,卻并不代表我喜歡他,小夜兒,宮中之人,遠沒有面上表現出來的那樣簡單,以後你要記住,輕易不要為任何人說話,明白嗎?”
明夜整個人都呆滞住了,聞言,僵硬的點點頭。
然後,明夜又從其他的小內監那,打聽到了這樣一樁舊事,馮寶曾經于隆慶帝內庫中順走一副畫,而這副畫的名字便叫做清明上河圖。
明夜:……
在這一刻,她認為,無論馮寶今後有何下場,一點都不冤。
這宮裏,人人都是黑心包子,只有她是個白饅頭。
真是叫人傷感情,自此之後,明夜便不再輕易開口了。
……
說實話,沒了小夥伴,明夜在宮裏待的,的确比較煩躁,皇宮的确面積很大,但是女子活動的範圍卻小的多,基本限于內殿之間。
就在明夜憋的不行的時候,周瑤終于進宮了。
明夜不知她娘如何跟太後說的,反正最後結果便是她可以回家了!
一回到家之後,明夜就如那出了茏的鳥雀,整個人的狀态都不一樣了,周瑤在一旁看的好笑:“怎麽,我瞧你以往在宮裏待的挺開心的,怎麽這次卻這般無精打采的?”
明夜窩進周瑤懷裏,聲音有些沉悶的道:“哎,怪不得許多人都說,太子與皇帝之間差着十萬八千裏,反正我這次進宮之後,發現許多東西都不一樣了,我也不喜歡人家這樣待我,就跟以前一樣不好嗎……”
說到這,明夜顯得有些委屈,她雖然嘴上不說,可她卻不是傻子,她能夠很明顯的感覺到,身邊的許多人,待她的态度,恭敬有餘,卻親近不足,這和以前不一樣,一點都不一樣。
周瑤安撫性的拍拍她的後背:“等你以後長大了就明白了,不過,你既然不喜歡宮裏,那以後咱們便不去宮裏了,娘在家給你請先生教導功課如何?”
明夜的眼睛嗖的亮起來:“和哥哥一起嗎?”
周瑤看着她笑:“對,就是和哥哥一起。”
明夜小聲歡呼着一頭紮進周瑤的懷裏。
因為今天是到家的第一天,明夜想她娘又想的厲害,怎麽都不肯松開她娘的脖子,周瑤和明睿豐最後無法,只得允了她跟着一起睡,明夜心裏頭默默念了一聲抱歉,心說老爹啊,我就占阿娘這一天,明天就會還給你了,為了您最喜歡的心肝寶貝,您老就暫且忍一忍吧。
給自己做完這番心裏建設之後,明夜便毫無心理負擔的埋進了她娘的胸前,美美的抱進自己懷裏,然後呼呼的進入夢鄉。
明睿豐雖然也想抱着老婆睡,但對于許久沒見的寶貝姑娘,也是稀罕的緊,于是便哭笑不得的接受了三口睡在一起這種行為。
夫妻倆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的眼裏發下了無奈,最後又相視一笑,一切皆在無言之中。
明睿豐自來就有與妻子說些知心話的習慣,如今一時半會又睡不着,便與妻子說起了朝中的情勢。
“……張大人立志改制,可他心雖好,卻有些激進,而且,将陛下控制在手中之中,如今看來是萬分便宜,可如今有多方面,日後的反噬便會有多重,真是……哎。”
周瑤有些不敢置信:“這、這不應該吧,我聽小夜兒那話,像是陛下對張大人信任的很啊!”
明睿豐聽到這,到是有些吃驚:“真是如此?張大人能處理好與陛下的關系這是最好了,我大明缺的便是張大人這等人,我做不到他這樣,唯一能做的,便是盡量護衛他了。”
明睿豐的話中,帶着些許的悲壯和凄涼,聽的周瑤有些戚戚然,不由得抱進了懷裏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