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大雨

自與李知縣告別之後, 一家人便開始重新趕路,明夜這嬌弱的小身板, 一路上大都是在馬車上躺屍度過的, 所以,她與李如松雖是同行, 但兩人卻不怎麽熟悉,到是這次, 幫着她送了一次信, 兩人由此開始熟悉起來。

而當明夜真的和他接觸起來之後,才發現, 帥氣小哥哥什麽的, 全都是假象, 明夜心道, 果然還是應了那句話,距離産生美,因為明夜發現, 這人身上有她十分受不了的幾個特點,尤其是直男癌和高傲。

明家教導孩子,一直奉行的乃是中庸之道,講究有一顆包容萬物的心, 凡是并不與人去争長短, 這也是明軒為何能夠廣交友的原因,明家的人,若用一個最形象的比喻, 便應該是水,足夠溫和,足夠包容,看似平和沒有任何攻擊力,但骨子裏卻有剛毅無畏無堅不摧。

而李如松呢,單看他的出身——武将世家,也能想到他是在什麽樣的環境下長大的。

明夜和他接觸之後,只覺得此人渾身銳氣不可擋,攻擊力很強,若是你氣場不夠,在他面前便會被壓制的死死的,能夠給人造成一種很不好的心理負擔。

可以這樣說,明夜從小到大也沒接觸過這樣鋒芒外露的人,開始或許覺得新奇,但時間一久了,便會開始不舒服了,她覺得造成現在這種情況的原因,純粹就是因為兩個人氣場不和。

這是性格的原因,沒辦法磨合。

明夜不是一個喜歡為難自己和為難別人的人,既如此,那邊說明,兩個人之間的緣分沒到,既然彼此都不大舒服,那就少接觸微妙好了,畢竟也不是什麽大事。

可,明夜有些避讓,但李如松卻似有糾纏上的意思,嘿!誰還不是小公主咋的,明夜心裏就不怎麽痛快了。

“哥,”明夜揪着她哥的袖子,兄妹倆就在這咬耳朵:“你和你那朋友說一說,叫他以後少來找我,我們倆氣場不和,只要一說話,我這心裏就難受的不行,你是知道的,我脾氣可不怎麽好啊!現在看他帶着人護送咱們一家,我說不出那等噎人的話來,不過,”說着,明夜露出一個威脅的眼神來:“如果他再這樣下去,我可不保證自己能忍到什麽時候。”

聽着自家妹子這糟心話,明軒的眼皮就開始跳,他心道李如松啊李如松,叫你色迷心竅了吧,光被這死丫頭表象所吸引,怎麽就不知道多花點心思研究一下這是個什麽人呢。

不過,明軒心裏雖然這樣想着,但嘴上卻是開始和稀泥:“你行了,大小姐脾氣,家裏人可以無條件寵着你,難道你還要求外人也這樣?再者來說,他是戰場上混的,平日裏砍個人就跟切瓜切菜一樣,性子較旁人自然會鋒利一些,大家從小的生長境遇,所受教育都大不相同,脾性哪能那麽容易相合,朋友之間,除開那等脾性相合的,還有彼此欣賞而相交的,我們倆個便是這種,這種話你後可不許再說了。”

明軒先将人一通好訓,待到火候夠了之後,這才又哄道:“不過,你也別擔心,你是我妹子,我護着你還來不及呢,你既不喜歡他,那我就少叫他來找你便是。”待到臨走時,明軒又無奈的補充了一句:“從小毛病就這麽多。”

明夜面上也有些讪讪,不過聽他這些話後,沖着明軒做了個鬼臉,然後賭氣的不去理他。

不過,當她重新坐在馬車裏後,明夜卻是越想越不對,她原本就是個小公主啊,父族很牛逼,母族也不一般,況且她從小又得寵,所以,她有點脾氣怎麽了啦?還不許她讨厭個人啊,真是的!又在給她洗腦,明夜氣的在馬車上打起滾來,恨自己怎麽那麽笨,沒有當場戳穿明軒的伎倆,真是氣死她了,這簡直是對她智商的一種侮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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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朝北走,氣候便越是惡劣,若是不多加呵護,這風刮到臉上便會留下細碎的裂口,明夜十分緊張自己這張瑪麗蘇本蘇的臉蛋,因此,除了更加小心護理外,她除開必須的時候,便基本不在處馬車,而是憑借着自己的毅力,開始窩在馬車裏養蘑菇。

至于馬車內是否無聊之類的,在明夜看來,所有的一切,都沒有臉重要,為了臉蛋,她、她心甘情願!

不知道是明軒在其中起了什麽作用,還是明夜出現次數急劇減少,反正,她和李如松基本上是沒有再碰面了。

本來這一路上,都是走的好好的,可誰知,偏偏就在這個檔口,明睿豐的給從馬上摔下來了。

意外發生時,明夜還在睡覺,所以根本沒看到,只聽見別人說過程如何如何兇險,說差一點腿就要斷了雲雲,明夜一聽就吓壞了,從馬上摔下來,一個弄不好摔成截癱都有可能,好在,明夜将明爹從頭到腳親自檢查了一遍,這才将那顆心放了下來,至少表面看着還好,并沒有太大傷害,不過,內裏有沒有造成損傷,還要找大夫查看過才能放心。

而且,明夜比旁人還多操了一份心,就怕她爹摔個骨折骨裂什麽的,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周瑤也擔憂的不行,可,即便再擔心,現在連個落腳處都沒有,更別提什麽招大夫了,為今之計,是要盡快趕路,找到可以歇息的地方,然後找大夫替明瑞豐醫治。

可有句話怎麽說來着,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就在這麽個緊要檔口,原本好好的天氣,卻詭異的突然變了,眼看着烏雲罩頂,瓢潑大雨就要降臨。

可想而知,明家人內裏心情如何。

最後,還是孫氏發話:“還是盡快趕路吧,我看着天,接下來應是有場大雨要下,若是現在不抓緊趕路,怕就是要被困在此地了,且前面就是山,碰上泥土滑坡更是不知耽擱到什麽時候了,女婿的腿不能再拖了。”

在這種時候,所缺少的,便是一個主心骨,見丈夫受傷,任周瑤聰明非凡,此刻也有些慌神,直到聽到孫氏的話,她的一顆心才算平複了下來。

李如松也是這個意思,他常在野外行走,知道這雨若是下起來,怕是真的一時半會兒停不了,為今之計,還是要抓緊趕路。

此時一名親衛面露遲疑:“那少主,前面需不需要探路?”

這是他們行軍打仗的習慣,走這種山路就怕被人包了餃子,所以,遇上這樣的路,都要着人提前探路才能走的。

只不過,李如松擡頭瞧瞧天,搖搖頭:“時間不夠了,事急從權,合并隊伍,将馬車圍在中間,注意前後距離不要拉的過長。”

親衛領命去了,李如松一夾馬腹,首當其沖在前面開路。

明夜心裏也有些戚戚然,越是在這種時刻,才越發覺得人力之渺小,自遙遠的天際傳來低沉的轟雷聲,連綿不絕,只聽這聲音,就知道若這雨一旦下起來,便不會小。

如今的交通,可是遠遠不比後世,都是沒有夯實的土路,原本就塵土飛揚,溝壑滿地,若是再被大雨一澆,那可就真成了沼澤地了,這直接影響到這一隊的人,晚上能不能趕到有城鎮的地方,野外露宿什麽的,真的一點都不好玩。

周瑤在前面馬車裏照料丈夫,明軒怕妹妹害怕,便鑽到明夜馬車裏陪着她,兄妹兩個,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這話。

馬車行進的很快,當快速駛過凹凸不平的路上,明夜顯沒将五髒六腑給颠簸出來,明軒看的心疼,索性直接将人抱進了懷裏,有了這人肉靠墊之後,明夜的腦袋這才不晃的那麽難受了。

明夜有些疑惑的問:“哥,你仔細聽聽,是不是有人在叫喊呢?”

明軒本以為她這是疑心病又犯了,最初并不以為意,可是漸漸的,他的臉色有開始變了,明軒一臉凝重,叫明夜使勁兒攥緊馬車內的扶手,然後自己掀開馬車朝外看去。

明軒剛一探頭,便有一股風雨裹挾着土腥氣襲來,外面的風太大,以至于叫人有些睜不開眼,可當把頭探出來之後,耳邊的叫喊聲也更明顯了。

明軒心裏頓時就是一咯噔,他知道,他們這十有八九是遇上土匪了。

“各小隊注意,調整隊形,像中心聚攏,快——!”李如松過分平靜的一張臉上,有着一種詭異的陰沉,只有親近之人才知道,少主這是暴怒之前的表現。

李如松所帶的人馬,都是彪悍勇武又訓練有素的士兵,區區土匪還不能叫他放到眼裏。

可明家人是由他護衛的,有人膽敢他的面前動手,這無疑是對他的一種侮辱,這時,他的眼眸越發深沉了:“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都給我殺幹淨,一個不留。”

這一刻,他便是地獄修羅。

撲鼻的血腥氣透過傳來,熏的人幾欲作嘔,明軒把妹妹死死抱進懷裏,嘴裏還不停安慰着別怕別怕。

在恍惚之中,明夜只覺得這個過程如此之久,又好像如此之短,當耳邊所有的聲音都化作靜谧時,她這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娘,爹——”

明夜心裏記挂着爹娘,也顧不得其他,推開車門就跳了下去。

可當她看到眼前場景時,頓時雙腿癱瘓,牙齒不停打顫,喉嚨裏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前面的空地上,十分整齊的碼着一隊無頭屍體,頭顱分別散在各處,黑紅色的血水随着天空降下的雨水,仿佛将整片大地都染成了血色,滿目皆是猩紅色。

明夜眼前一黑,直接像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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