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卿雲,我好想你
【34-師傅】
見人倒下去,駱秋的神經再次緊繃起來,撲過去大聲呼喚:“子游,子游你怎麽了,子游你醒醒!”
“稍安勿躁,他沒死,僅是需要睡幾個時辰調養罷了。”小男孩收回瓶子,“師傅常言送佛送到西,索性我好人當到底,領你們回觀吧。”
他回頭朝傻楞着的田棗做手勢,“收拾收拾,跟我走。”
“仙童救命之恩,駱某感激不盡……”駱秋調整姿勢,跪在沙地上,正要拜下去。
小男孩隔空一拂,令其直起背來,“我乃棋子觀第三十九代弟子蒙帽,不是什麽仙童,不需要你拜。要道謝的話,也請等你們這位公子醒來,親自去向賜藥的師傅他老人家道。”
駱秋聽懂了他話裏的意思:“你師傅知道我們會到此地?又知道我們需要此藥?”
“自然。”蒙帽唇角微揚,帶着點得意勁,“師傅他老人家能掐會算,昨日夜觀星象,算到今天會有何事發生,所以命我守候在附近。”
田棗背起陸子游,嘴巴張得老大,“那不是神仙嗎!”
蒙帽大笑,“什麽神仙。得了,不必多言,随我走吧。”
從外面看,白沙島确實只是一座小島,除去樹木,島上沒有其他任何高大的物體。但是在蒙帽的引領下,眼前的風景漸漸換了模樣。淺綠色的海水裏浮出一串灰白色長着水草的石墩,三人依次踩着,走向霧茫茫的世界中。
田棗深深吸氣,“啊,俺感覺俺走在雲裏。”
“對了,尋常人以為是霧,其實是山上倒灌下來的雲彩。兄弟,好眼光!”蒙帽邊走邊稱贊他。
嘿嘿傻笑的田棗,回:“怎麽你們都愛誇俺?陸公子昨兒也誇俺是聰明人哩!”
蒙帽被他的笑容感染,跟着他一起咯咯傻笑。
而這兩個人旁邊的駱秋,則像灰色人物,滿臉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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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霧盡頭是一片嫩青色草地,連着綿延山脈,通向遠處高插蒼穹的道觀。三人踩着柔軟的青草,仿若置身夢境,五感變得模糊起來。行走在山脈之上,更是一覽衆山小,讓人胸懷激蕩。
“累嗎?”蒙帽掏出一把羽毛扇。
站在山腳下,背着個成年男子的田棗搖搖頭,又為難道:“走平地俺不累,爬山,俺背着人,累!”
“想不想乘羽毛飛上去?可好玩了。”蒙帽露出點孩子氣的俏皮勁,笑起來兩顆大板牙明晃晃。
田棗憋出一個“想”字,但瞅瞅駱秋,又擔憂道:“可咱們……”
“你不信我?等着!”小手揮揮,羽毛扇轉眼擴大數百倍,浮在半空,蒙帽揚起下巴,“走吧?”
見證奇跡後,田棗差點忘記自己背上還背了個人,原地彈跳:“媽呀,見鬼了!”虧得駱秋眼疾手快,接住了陸子游。
“掌櫃,對不住,俺俺俺……不是有心的。”田棗回過神來趕忙解釋。
駱秋沒出聲,橫抱起人,餘光淡淡掃過他,縱身落在了羽毛扇上。
高空中,羽毛扇如一片巨大的雪花,托舉着四人不斷攀升,接近巅峰處的棋子觀。
棋子觀并沒有衆人想象中那麽飄渺虛幻,道觀的主人也不至于不食人間煙火。四人踏進觀內,只見七層神像,尊尊栩栩如生,三清神高高在上,五岳大帝僅次其後。
“師傅。”蒙帽仰頭喊了一聲。
垂地長帳後,走出名身着淡藍色衣衫,清癯白發的男子。雖是滿頭白發,但面容毫不蒼老,約三四十歲的樣子。
他便是蒙帽口中的師傅,棋子觀的觀主風煌。
風煌步步生風,走近駱秋,低頭觀察他懷裏昏迷的陸子游,随後說了句讓所有人瞪掉眼珠子的話:“治好了留下給我玩玩。”
若非由于剛才是他的徒弟蒙帽出手相救,駱秋恐怕要翻臉打人了。至于打不打得過,另議。
“前輩說笑了。”駱秋低沉下嗓音道。
哪知風煌有臺階不下,進一步要求:“人,我可以救回來,但即便是神仙顯靈,亦少不得吃你三炷香。所以,我要留下這孩子,給我玩十天半個月。”
蒙帽拉他衣袖:“師傅……”
“你住口。”風煌輕聲道。
擡起眼簾,駱秋目光淩厲,直直逼視進他眼底:“前輩想怎麽玩在下的摯友?”
“你們別誤會,我師傅他……”蒙帽兩片嘴唇忽然粘在一塊,說不出話了。
斜睨一眼自己專門壞事的小徒弟,風煌觀主又屈指在陸子游腦門用力敲了下。他動作算得上慢,駱秋及在場的所有人都能清楚的看見他每個動作,但沒有人能阻止他。
仿佛那一瞬,他們身不由己。
“怎麽玩,我親自同這孩子說吧。”風煌笑容深深,口吻親切如舊識。
仙風道骨,明澈無暇,對方明明無一絲一毫不正之氣,駱秋發覺自己錯了,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陸子游胸口發酸,從駱秋懷裏掙紮着坐起身,吐出口酸水,吐完瞥見才旁邊有一雙白底黑條的布鞋。順着鞋襪往上看,淡藍色長袍隐約拂動,雪白發絲襯着張辨不清年齡,五官端正的男子的臉。
男子微微笑着,對他攤開掌心,甚為溫柔:“子游,來我這裏。”
坐在觀裏的蒲團上,駱秋錯愕到無以複加,同時滿心疑惑:為何江湖無解的鑽骨散,他有藥可解?為何無人告訴他陸子游的名字,他不問自知?為何非親非故,他救了人卻提奇怪要求?
原說睹物思人,今日睹人思人。風煌的舉動與語氣像極了另一人。積蓄了多日的思念,終于爆發,陸子游扶着地磚,嚎啕大哭:“卿雲……卿雲,我好想你!”
想長安城将軍府裏那棵陪伴他們長大的梨花樹,想街頭那家他們常去吃的面館,想街中酒娘子釀的女兒紅,想冷傾衣窗子裏望見的月光和茶香。
“對了嘛,想就是想,為什麽要壓抑自己的天性,想你就去找他,跟他在一起,不離不棄。生又何歡,死又何懼。”風煌不繞彎子,直截了當,幾句話說得十分性情。
陸子游欲言又止,視線移向身邊的駱秋。他欠駱秋一條命,是走是留,何去何從,該聽他的。
仿佛鋪了整整一個心湖的燈船,被猝不及防而來的巨潮轉眼打濕,吞沒。駱秋啞了半晌,終是苦笑:“……找他去吧。”
心疼自家大掌櫃的田棗,忍不住哽咽:“掌櫃!”
解了禁的蒙帽無奈嘆氣,張嘴就是:“師傅,你這樣……”
“噓。”風煌威脅他,“為師不介意多封你幾次口。”
蒙帽撇眉癟嘴,委屈到不行。
“駱秋……”陸子游猶豫稍許,握住他左肩,“是我對不起你。此生你我無緣,枉費你一腔真情。”
“若有來生呢?”駱秋仍不死心。
陸子游頓了頓:“你定會遇到你的良人。來生若再相見,我們便是家人。”
下山之前,風煌送給陸子游一只面具,并囑咐:“臉上的傷沒好,先戴着面具遮遮。沿路有不少人等着殺你,我勸你暫且隐瞞身份。等到了長安,冷傾衣如果認得出面具之下的你,你便認了,反之,便回我這,玩個幾年再回去,如何?”
陸子游摸着手裏質感同人皮一般無二的面具,鄭重地點了點頭。
而風煌還不放心:“我不是在建議你,而是在命令你,你可懂這二者的區別?”
“是。”陸子游抱拳,“晚輩定會照做。”
風煌戳戳自己的倒黴小徒弟,蒙帽悶悶不樂道:“師傅他神通廣大,遠在萬裏之外的事都一清二楚,所以此去你們切不可偷耍伎倆。陸公子,駱公子,田公子,你們三位可都聽明白了?”
陸子游規規矩矩道:“明白。”
駱秋點了下頭。
田棗摸着後腦勺:“啥意思,俺是老實人,俺不會偷東西!”
風煌:“……”
蒙帽:“師傅,要把他丢下山嗎?”
作者有話要說:
田棗:QAQ為森麽要丢寶寶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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