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見君書

到了汝陽縣,小虎拿着令牌,尋了當地官員,将一行人安置妥當。紀久年和鳳常歌兩人換了衣服,偷偷跑了出來。

縣城不大,兩人很快來到了最熱鬧的大街上。鳳常歌感覺還好,晉和北翼還有另外幾個國家都是由兩百多年前的風朝分裂下來的,行商走販基本上差不多。

雖然很少出門,但也不像紀久年那副完全鄉巴佬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一路上走過來,紀久年幾乎每個店鋪、攤位都看了個遍。鳳常歌看不下去了,按她這個樣子天黑也逛不完,問清楚了傘商聚集的位置,直接拉着人過去。

紀久年意猶未盡,舍不得離去,眼巴巴回望。心裏默默控訴鳳常歌冷漠無情棒打鴛鴦,嘤嘤嘤……

來到東市,放眼望去,兩邊挂滿了撐開的紙傘,各色各樣,花花綠綠,明豔漂亮,讓人移不開眼。

“常歌,這把傘好漂亮”很快又被旁邊的傘吸引,“這把也好漂亮”

“确實很漂亮”鳳常歌順着紀久年指的方向看過去。

“那,常歌……把你看中的都買下來,今天的我不差錢”紀久年笑嘻嘻的看着鳳常歌,她特意帶了不少銀子。

“全相中了怎麽辦?”紀久年看鳳常歌擡袖拂過去的模樣,那架勢,不像要買傘。分明是:看,這都是朕的江山。

“啊……太多了買不起”

“言而無信”

“無信就無信,把我賣了也買不起”紀久年似乎想到了什麽,壞壞的看着鳳常歌

“要不,把你賣給這裏最大的傘商做小妾,你想要什麽傘有什麽傘”

“你說什麽……”鳳常歌眯着眼瞧着紀久年,一副不怕死你就再說一遍。

“咳咳,我這不是想辦法嗎,你要是不同意咱再想”紀久年面上正經的不能再正經了,內心狂笑,這樣的常歌真是太可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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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常歌給紀久年丢了一個信你才有鬼的眼神,繼續往前走。

轉角處,是一家沒有門匾的店。外面沒有引人注意的紙傘,鳳常歌卻情不自禁被吸引,停下腳步。在門口向裏探看,她發現原來裏面賣的也是傘。

走進去,鳳常歌有種這裏跟外面是兩個世界的感覺。很多傘,有完整的,也有殘破的。有新些的,也有更古樸的。不乏簡單的,還有更華麗裝飾的……

似乎,每一把傘都有生命,也有屬于它們的故事,鳳常歌情不自禁的閉上眼,似乎能見它們在絮絮叨叨的訴說着什麽……

伸手取下自己面前那把古樸的傘,鳳常歌握在手中,心中莫名溢出異樣的悲傷,似乎與這把傘産生了共鳴。

撐開傘的瞬間,流光溢彩一閃而過,快的來不及捕捉。梨花木柄,玉制的傘骨,看不出材質的白色傘面。

在手中輕輕轉動,占據五分之一傘面的位置上有青竹圖案,兩三竹子蒼翠欲滴,挺拔悠然,宛若活物。竹子右側,是更小的兩行題字:現世潦草夢,閱古見君書。

鳳常歌小聲默念,似有感觸,卻不甚解其意。

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姑娘若喜歡,不妨帶走”

鳳常歌一驚,她剛才分明沒看到店裏有人。扭頭見身後幾步遠有位老人躺在搖椅上看着她,她從那張滿是褶皺的臉上看出了善意的笑容,懸着的心落回去。是她多想了,正在營業的店裏怎會沒有老板呢。

鳳常歌收起傘,走到老人跟前,将腰間挂着的玉佩取了下來,雙手遞與老者,“晚輩身上未帶銀兩,拿它做抵押做夠?”

老者不收,依舊躺着,道:“你既然與它有緣,拿着便是”擺了擺手讓鳳常歌出去。

鳳常歌正要說什麽,發現眼前畫面一轉,她正在之前逛的街上,旁邊站着紀久年。

她垂頭看了看空空的右手,她竟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做了一個夢?

“常歌?”紀久年不知道鳳常歌剛才發生了什麽,站着不動,喊也不應。

“嗯”鳳常歌有些悵然若失,這街上哪有剛才出現的那個店鋪。

“不看了,去書店吧”夢見過那麽些不凡的傘,現在外面這些實在不能再入眼了。

“好啊”紀久年又将手中抱着的好幾把傘拿出來,從中挑了把白色素淨的油紙傘出來,“這個送你,可合心意”

鳳常歌接過來,和夢中的傘看起來面上大致一樣,材質做工卻完全不能比,也沒有那兩行詩。不過這樣,她也滿意些,畢竟夢裏的可能真的天馬行空,凡人怎麽做的出來。

“我買的時候,店主還告訴我說,這是他從偶然流落到自己手中無名之士所作的仕女圖裏,見畫中女子手中的傘很好看,便仿制了一把,雖不得其骨,也得了幾分形”見她喜歡,紀久年也不由多說了她當時買傘的情景。

“等下,現在去找你說的這個店主”鳳常歌急切的說,她想知道自己剛才到底做的是不是夢,是夢的話,為何又會做這樣的夢……

紀久年帶她過去,就是她右手邊的店。當時紀久年見她發呆,叫不應。擔心她的安全,便陪在她身邊,百無聊賴的四處亂看,沒想到還真發現有中意的。

“公子您過來了,來看看,或許還有你喜歡的呢,送人自己用都可以呀”那店主見紀久年面色并無不悅,也不擔心他是來找茬的,熱情的介紹着。

“令夫人也來了啊,您看看這邊的樣式,優雅精致,特別适合您用”

“……”她不說,她開心。她有她的小心思,就想被誤會着,可又害怕鳳常歌生氣。

紀久年遲疑了幾秒,鳳常歌卻已經趕在她前面開口了:“不必了,你說的那副畫在嗎?怕店主聽不懂,又補了句:“畫有這把傘的那幅”她舉了下手中的傘。

“不在我手中了,它現在應該在王宮裏”店主有些遺憾的說。

年輕時他是個書生,久考不中。有一年臨近春闱,他碰巧聽見人閑談說負責此次考試的監考官好古跡書畫,動了歪心思。把祖上傳下來的《佳人行》獻了上去,當晚便有圍了他家。

他還記得他爺爺看他的眼神,對他的失望讓他無地自容。原來那無名畫作是九百多年前鳳朝第三代皇帝鳳敏帝親筆所畫。那監考官對字畫研究頗為通透,自然認得出。

晉民也是之前的鳳朝子民,然現在執政的已經不是當時的鳳氏了。相比之下,北翼國那邊的血脈與鳳皇氏血脈有些相近,據說北翼的開國皇帝鳳翼是當時末代鳳朝的一個藩王。

為了活下來,他說謊了,說自己之前游學時偶然從一個天橋賣字畫的人手中買來了。他确實游過學,也确實在天橋上買過字畫。監考官信了,給了他一大筆銀子,卻不讓他入仕。

聽說那監考官把畫獻給了王上……

“謝謝”鳳常歌有些失望,端詳着手中的傘思索着。也許,可以給甘草再加一個任務……

紀久年想,等回到王都,她會想方設法找王要來的。

本着不能白走一趟的原則,紀久年問了店主書店的位置,來到書店,自己挑了一大堆書,鳳常歌也挑了些,用來打發路上的時間。

紀久年是打算自己抱的,鳳常歌執意抱了兩本,便也由着去了,那重量也累不到人的。

然後,紀久年失算了。因為,還沒走多遠,“紀久年,本宮累”鳳常歌開口了啊,她居然有臉開口……

嗅到了陰謀的味道,紀久年痛并快樂着,心上人長大了,聰明了,知道算計她了。這是好事啊,嘤嘤嘤……

“然後呢”紀久年配合的問,

“能不能給我找個伺候的人,比如丫鬟”說完,鳳常歌便馬上用她手中薄薄的書擋住臉,不敢看紀久年黑成碳的臉。

“非她不可嗎?”紀久年有些咬牙切齒,鬧那麽大動靜,總算洗白了鳳常歌,趕走了丫鬟。現在,又讓她把人弄回來,自己的臉無所謂,小虎呢?畢竟紀久年只做了個計劃,小虎才是實踐的人,也是現在掌權的人。打小虎的臉,她會內疚的啊。

“嗯”鳳常歌乖巧無比,準備迎接紀久年的怒火。

“鳳常歌,你就會欺負我”紀久年委委屈屈,一臉哀怨。活像被出軌并且被負心丈夫要求給他把小妾娶進門。

在鳳常歌眼裏,紀久年是個男的,這個樣子,惡寒。并沒有起憐香惜玉的心思,手中的書發揮了第二個作用,她一把糊在紀久年臉上。嗯……也把紀久年的臉遮蓋的嚴實。

“……不同意就算了,別惡心我”鳳常歌沒好氣的說。

“同意同意”那書親近了鳳常歌的臉,又被鳳常歌親手貼在了她臉上,紀久年想,這是間接面對面接觸啊,開心。

一開心,小虎的臉嘛,哪有自己的幸福重要。不過,紀久年好歹還是有點良心的,“等上兩天好不好,就兩天”

“好”鳳常歌心裏想的是紀久年果然欠打。

“以後你的馬車我負責駕駛可以嗎”有她在應該能鎮住那屢教不改嚣張的丫鬟吧?

“別,你不會”鳳常歌嚴詞拒絕,命重要,丫鬟聒噪便聒噪,她受的了,翻車她受不了。

“區區駕車這種小事,我會,而且你就不能說讓句我開心就好……”紀久年又故作委屈。

鳳常歌揚起了手中的書,“本宮不能讓你開心就好”

紀久年摸了下頭,老實多了。心想不讓就不讓呗,大不了自己做車夫身邊。

一只手伸了過來,撫摸着紀久年的頭,清香環繞身側,吓得她屏住呼吸,心撲通撲通的跳着,如脫缰的野馬,拉不回來,也無法制止。

“疼嗎?”鳳常歌其實沒用力,只是突然想起來紀久年頭上還有傷,有些後怕。

“不,不疼”紀久年有些結巴,紅了臉。

鳳常歌怕他隐瞞,一直看着他,所以,沒錯過她臉上的表現。盡管紀久年在本能反應壓制不住的時候就連忙低下了頭。

“嗯”鳳常歌淡定收回了手,兩手抱着書,轉身走在前頭。回想起剛才的畫面,她心就亂起來。

那人就在自己後面,意識這個到這個,鳳常歌有些欣喜,有些緊張。如果沒有抱着書,她就要同手同腳走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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