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況且,現在到底是誰——在給你煮這些該死的緩和劑!”斯內普聲音愈發低沉,他說的每個字都像嚼碎了音節後嘶啞地吐出來,“馬裏厄斯先生——魔藥裏多一味或少一味材料能夠産生的意外效果,足以用盡你畢生的想象力。”
“你在威脅我?”
“……”斯內普睜着那雙空茫的黑眼,過了幾秒才開口,“假如我在阿茲卡班不幸死去,尼克爾應當多謝你的助力,容我提醒你,你還活得好好的,現在請閉嘴……我一分一秒都不想聽見你聒噪的吠叫。”
小天狼星捏緊拳頭:“嚏根草的精華糖漿在你左手邊,斯內普……你快把手伸進坩埚裏了。”
“記住我的名字——”
“伊恩普林斯,我記得清楚得很。”小天狼星從鼻孔裏哼出一聲不屑,“沒人認得出你來,你這副模樣……噢毛姆,多謝你那天的幫助,不然普林斯恐怕就死在小廣場上了。”
巡視九層的傲羅微微點頭,他朝斯內普的囚室斜睨一眼,流露出明顯的反感,接着檢查其他囚犯。
“麻煩你務必管好自己的嘴。”斯內普沉着聲音。
阿茲卡班一向冷清的氣氛似乎從某一天開始發生了變化,格蘭芬多與斯萊特林指尖的戰争倏忽而止,大概彼此都認同繼續争鬥無用,只會讓處境更加糟糕。12B囚室的瘋子常常喋喋不休地說話,有時是指令性的言語,有時大發感慨,有時又是些無意義的抱怨,他的囚室和其他九層牢房隔着些距離,只能隐約聽到大概,但也足以讓其他犯人猜測他的精神狀态……畢竟沒有人在阿茲卡班還有如此有活力。
放風的時候,瘋子和“瞎子”——這是其他囚犯給斯內普起的外號,他有明顯的視力障礙,他們甚至懷疑斯內普的精神也不大正常,竟然成天和12B的瘋子泡在一起,還有許多話可以講,他們總是站在寒風凜冽的風口處,好像光是諾伊斯島冬天的氣溫不夠過瘾一般。
“你是個天才的混蛋,普林斯。”
“你是在期待我感謝你超凡的判斷還是誇獎你卓越的比喻?”
“我只是在承認你在魔藥上的成就。”小天狼星聳聳肩,他現在知道斯內普的冷嘲熱諷并不能傷人,那只是他的……格蘭芬多想了一會,将之總結為“斯萊特林特有的文法修辭方式”。斯內普一定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總能把小天狼星的腦子和所有黏糊糊的、惡心的、樣子愚蠢的東西聯系起來,配以适當的修飾,替他量身打造出一些獨家形容。
“真是多謝。”斯內普的語氣聽不出一點感謝來。
“今天的緩和劑有些不一樣,你換了什麽?”
斯內普勾起嘴角,小天狼星認為那是個真實的笑意:“蕨根花,當你是條狗的時候會沉迷于這種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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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狼星大笑起來:“霍格沃茨禁林裏有一大片這種東西!”
“令人印象深刻。”
格蘭芬多的笑聲止住,他放緩了聲音,壓低嗓門:“你看見過?我的阿尼瑪格斯?在霍格沃茨的時候?”
“當然,六年級你差點達成所願——讓我喪命。”說罷,斯內普轉頭離開,緩慢地邁開步子。
“梅林!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小天狼星兩步跟上,一側跛足令他走路一高一低,還得甩開胳膊維持平衡,十分滑稽,“霍格沃茨禁林深處的那片蕨根花六年級前就消失了,一株都不剩下。”
“不難想象你會喜愛那種滋味,馬裏厄斯,犬科動物沉迷于蕨根花的氣味,它能帶來短時間的麻痹與愉悅,最終腐蝕掉你的大腦,讓它變成一灘爛泥,蕨根花叢附近,總會有紅蟻穴,你該慶幸自己沒被吃成一具白骨。”
“是你幹的?”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小天狼星止不住地咧開嘴來。
斯內普,當你不正面否認或回答一個問題的時候,多半答案令人難以啓齒。
“那你就當我聒噪了一句話吧。”
傲羅招呼大家去角落裏“搭乘”門鑰匙返回九層,斯內普慢悠悠地朝聲音的方向走去,布萊克跟在他後邊,時不時地拿胳膊碰一下他的肩膀,告訴他哪個方向比較安全。
他甚至有些喜歡上這種生活了,喜歡阿茲卡班單調乏味不斷重複的日常,每天早晨被精力充沛的格蘭芬多以“确認是否存活”為理由吵醒,吃一塊巡視傲羅配給的硬面包,偶爾、他們心情好的時候還會有一杯熱茶,接着處理一些基礎的魔藥材料,通常他會選擇在早晨打磨月長石,到九點放風前恰好能處理完一塊大小适中的,磨成細膩的粉末,承裝在一只陶罐裏;十點後直到入睡,都完全地、徹底地屬于魔藥。
斯內普享受熬煮魔藥,他甚至對處理那些令許多人感到惡心的動物內髒、血液或是奇怪、有劇毒的植物也滿懷熱忱。
“魔藥是一門讓人産生自我質疑的學科,假如你們發現,無論如何,制作出的魔藥總是達不到完美,那麽先質疑自己的智商是否夠格上這門課,假如你們真的如此自信,就質疑點別的。”
斯內普在給他的N.E.W.T學生上課時,毫不留情地這樣講。
緩和劑的配置方式,他已經嘗試過十幾種,有些改動有效果,有些改動會帶來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意外,比如布萊克前幾天呓語了半小時的“鼻涕精”,最後被毛姆拖去了治療室。
緩和劑之外的時間,斯內普開始配置其他魔藥,有些是馬洛伊庫珂要求的商品,有些則是針對布萊克的狀況後期還能進行嘗試的藥物,假如他還有空閑,斯內普嘗試着對抗體內的蝰蛇毒素,攜帶進阿茲卡班的藥劑數量不多且釀制複雜、材料昂貴,他只能寄希望于別的方式醫治自己的問題。
晴天。
視力障礙後,我很久沒有書寫了,12B的囚犯更不知道今天幾號,但這些有必要寫下來,預防蝰蛇蛇毒進一步摧殘我的大腦,甚至于毀壞我的記憶,那麽至少馬爾福可以得知阿茲卡班內發生的事情,假如有可能,将我在這裏關于魔藥的部分想法帶給那些思維僵化大腦貧瘠的“魔藥大師們”。
緩和劑中加入蕨根花,可以一定程度上延緩抗藥作用的發生,根據12B的服用情況來看,大約可以減緩兩倍到三倍。那麽直到三月,也就是魔法部部長競選開始時,他應當是安全的……
“普林斯,你在寫些什麽?”小天狼星在對面問。
“你在這兒呆了十二年,馬裏厄斯,你難道不知道這張桌子用來幹嘛?”
格蘭芬多愕然,斯內普看不到,他繼續寫,被布萊克打斷了一會兒,他眯着眼分辨了一下,勉強看出從哪兒開始不會和上一句重疊。
月長石粉末的投放量必須精确,這一項不能改動。蟄針假入兩個和加入一個的效果沒有差別,但口感更苦澀、會有爛樹葉的味道,12B應該喜歡。紫甘甲蟲的殼在緩和劑裏體現不出效果,累贅。雛菊根有副作用,呓語。長角蟾蜍的作用不穩定,有時能延長藥效,有時不能。
我該想想如何盡快恢複視力,這樣的研究進展太慢。
“普林斯……這張桌子是用來寫遺書的。”小天狼星忍耐了幾分鐘,再次斷了他的思路。
“所以?”
“你為什麽要寫?我看你好的不得了,每天諷刺挖苦我的精力足得很!”
“馬裏厄斯,”斯內普說得十分認真,他看起來真的希望小天狼星理解這一點,“你我對死亡的概念并不相同。”